今天无意中听人说了一个故事，说故事的人已经60岁了。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
但却受到了很深的触动。
这个故事是文革时期发生的，那年，她20岁。在我们这个年代，20岁的女孩子还懵懂天
真，她们还在大学读书，花着父母的钱，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美好的青春，谈着没有结果
却轰轰烈烈的恋爱。而她，20岁的时候已经嫁做人妻，她的老公是一个军人，岳父是派
出所所长。在那个动荡年间，凭借着很好的阶级背景和激进的斗争精神，他的岳父从
一个小小的擦鞋匠，成为了派出所的所长。她10多岁当知青，刚回城就嫁了，不知是运
气好，还是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还是此消彼长:“那闺女心
眼活泛，找了这么个大靠山，以后的日子好过啦!“家人开导自己光顾着谈恋爱的闺女
，也拿她做示范:“你看张小妹斯斯文文个妹子，人家心里啥都有数，不像你傻不拉唧
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人家就知道找个好人家，趁着年轻把自己嫁掉，让自己父母也
沾沾光!“
张小言就在这些流言蜚语中，走进了李家。她并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她过的
是自己日子，别人说什么和她没半点关系。虽然这么想，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巴
着良心问自己:“我究竟为什么嫁给了李小勇?是因为真爱么?还是因为想过点好日子
，享享福了?“当知青那几年，她过得苦得很，吃不饱，穿不暖，手起了厚厚的茧子，白白
的皮肤给晒成了褐红色。她想:日子要一直这么过下去，人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呢?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认识了李小勇。李小勇是阿姨介绍认识的，那会，她还没考虑过把
自己嫁出去。记得第一次见李小勇，她对此人的印象并不好。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小餐
馆，她被人领着进去的时候，李小勇已经坐在桌子上了。桌子上还摆着三菜一汤，她人
没来，李小勇却已经开动了:他拿着一旁的花生米，漫不经心地一颗颗往嘴里塞。她坐
下来，才把李小勇看清楚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很难把他和丈夫这个身份联系起
来。他个子很矮，大概是一米六左右。不光矮，他还胖，当兵的总是结结实实的大块头，
而他的胖，却是肥的流油一样的，浑身上下全是脂肪。他起身迎接她们，殷勤地给她倒
茶，她被他的笑容搞得不知所措，忙说:“我自己来。“李小勇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乐
呵呵地给他倒茶，夹菜，把碗里的大肥肉都往她碗里扔。她被李小勇弄得浑身不自在，
李小勇的目光却肆无忌惮直扛扛落在她的身上。她看见这个男人裂开大大的嘴冲她
傻乐，心里平生了一股反感:他眉开眼笑的样子让她想起西游记里的猪八戒娶媳妇。
那次见面后，张小言就觉得不和李小勇来往了。即使媒人三天两头来家里说好话，张
小言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任由她说破了嘴，我也不会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李小
勇的面孔完全不符合张小言的审美观。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毁三观‘。张小言想:日
后自己的老公，一定要高高大大，皮肤白白的，人斯斯文文的，文质彬彬，气宇不凡的
模样。直到父亲重病缠身前，张小言都很坚持自己的看法，她想:和这样的男人一起同
一屋檐，她可能饭都吃不下。
父亲的病毫无征兆。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在工厂回家的路上，说倒下就倒下了。当张
小言赶到医院，看见病床上躺着输液的父亲时，眼泪就止不了。她不知道父亲是什么
时候老去的，他的两鬓已经长满了白发，他曾经圆圆的脸也瘦的看见了骨头，他的目
光很平静，却掩盖不住一种暮色凄然的惆怅。李小言从没经过过生老病死，她不明白，
为何昨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说病就病，说老就老。昨天她还是由父亲保护的孩子，而
一夜间，她就万不得已地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