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本来两个人还计划着轮流睡一会儿,但每次宿洁刚躺下又总想起什么话题,忍不住要和他说。后来宿洁大方地让王世子先睡,但王世子闭上眼睛不超过一分钟就会再睁开,告诉宿洁她这么盯着他睡不着。
宿洁一边为自己开脱一边讽刺他几句,说着说着两个人又聊了起来,后来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他们终于安静下来,一起看日出。
宿洁用一个冰咒快捷地熄了火,然后让王世子在前面带路,出发去广城。两个人走了一个多时辰宿洁就开始怀念之前的那辆马车了,虽然坐在马车上颠簸也很不舒服,但比这样穿着布底靴子走山路要强上百倍。
王世子注意到宿洁越走越慢,最后竟变成一跛一跛的,不由得心生怜悯,伸出手对她说:“用不用我扶着你?”
宿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扶着她她也是一样走路,未必轻松多少,而且被别人看到说不定还想入非非。
王世子叹了口气,把剑递给她,说:“这个借给你当拐杖。”
宿洁受宠若惊,没想到王世子心爱的宝剑此时竟变成了她的一根拐杖,刚想措辞拒绝,发现自己慢了一步,王世子已经把剑塞到她手里,自己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她若不拄着,那把重剑也是个累赘。
两人又走了很久,总算到了广城。柯泫只说在广城见面,又没说具体在哪儿,两个人虽然进了城却一点也没轻松下来,还得满城地找他们。两个人把广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三个人的踪影,甚至和广城的商贩百姓打听,都没人见过那样的三个人。
“该不会他们也易容了?”两个人找完第二遍的时候,宿洁猜测。
“就算是易容了,咱们找得满城风雨的,他们也该出来和咱们回合吧。”王世子气急败坏地说,“你确定他们真的逃出来了?不会是木垒寨的人仿照柯泫的笔迹留下的暗号?”
宿洁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的,蹲下身在地上写了几句英文,问:“你见过这种文字吗?”
虽然来了这儿之后宿洁觉得她学的历史完全靠不住,但她还是觉得兰郡国应该不会有人懂英语。王世子望着那堆奇怪的字符果然摇了摇头,问:“这是什么暗语吗?”
“懂这种暗语的,目前为止只有我和柯泫。所以那个应该不会是别人伪造的。”宿洁想了想,忽然大惊失色地说,“该不会是他带着公主她们逃出来后又被抓回去了?”
宿洁昨夜整晚没睡,天一亮就开始走山路,到了广城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开始找人,现在一着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王世子扶住了摇晃的她,放缓了语气说:“要不咱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下吧。”
宿洁本想拒绝,但晕乎乎地就被王世子抱了起来,等整个人彻底清醒了,她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王世子正端着一碗茶坐在她床边。
“我都忘记了,你从昨晚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过。”
宿洁觉得在王世子的脸上看到了愧疚和自责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们还是先回木垒寨好好看看吧,万一动作慢了,公主就变成大当家夫人或者少当家的少夫人了。”宿洁虽然脸色惨白,但还坚持着要下床。
“你不会是生我的气吧?我刚才跟你凶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着急了。”王世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一句道歉的话。
“我不是生气,你着急我也着急啊!”宿洁说着眼泪竟在眼眶里打转,如果因为她的失误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她就算以死相殉也不够赎罪的。
王世子看着她的可怜样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你放心,我相信表妹,她一定不会让自己遭遇什么危险。”
他估计宿洁的眼泪应该擦得差不多干了,才轻轻推开她,又拿起那杯茶,递给宿洁说:“你先喝杯茶,然后睡一觉,等醒了咱们买两匹马再回到木垒寨找人。”
宿洁接过茶的瞬间愣了一下,那杯茶里放了大量的迷药,足以让一个人一觉睡到天明。宿洁跟着骗子那么久,虽然没尽得真传但像迷药这种简单常见的伎俩,她只闻一下就能猜到药力和药效。
一杯王世子端来的放着迷药的茶,一种可能是两个人进了一家黑店,另一种可能就是王世子想用药给她迷倒,然后再背着她做些什么。昨天两个人为什么没有连夜赶路,而且为什么都一夜未睡,宿洁似乎猜到答案。
她不动声色地问王世子:“我待会儿睡着了你去哪儿?”
“我找另一间房也休息下,然后咱们再回红骊山找他们。”王世子说。
宿洁微笑着点点头,乖乖地喝下了那碗迷药。看到宿洁喝了那杯茶,很欣慰地点点头,接过了杯子放回木桌上,等再回头看宿洁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王世子帮她把身子摆正,盖好被子,走出她的房间。
宿洁听着门口的脚步声远了,下了床,把口里含着的茶吐了,站到窗边看着王世子买马,再骑着马离开广城。她自嘲地一笑,也下了楼,买了匹马,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她跟着他,又返回了木垒寨。
宿洁发现自己真是不识趣,自以为是地做了许多自认为是对的事情,其实不过是对方的绊脚石,让别人想方设法地躲开。那杯装着迷药的茶她能察觉,没喝下去,但却不知道警惕那个迷药一样的人。
回到木垒寨的时候,仍然是夜,宿洁在黑暗中的视力还不错,眼见着他走进木垒寨。令人不解的是,昨天的木垒寨还热闹非凡地给大当家贺寿,现在却变成了一座空寨,敬业的守卫大哥不见了踪影。
空山上的一座空寨,宿洁一进去,觉得里面简直比墓地还荒凉。
她很快就找到了王世子的身影,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不像是来山寨找人,倒像是有目的地去某一个地方见一个老朋友。她本想一直跟着他,看他到底是何目的,但又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另外窥探别人的隐私总不是她的本意。
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她从暗处走到了明处,沉沉地咳嗽了一声。
王世子都没回头看,回身一挥剑,直接向宿洁的颈部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