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家仍是按照原计划出发,虽然昨晚出去的果然遇到了危险,第二天上路都无精打采的,王世子也没因自己得了理就训斥他们,一切还是和他没什么相干,表妹虽然受了伤但起码没让他看到,没看到就当做没发生。
柯泫昨天骑了一下午的马就累得不行了,这回说什么也不骑马了,一定要亲自帮大家赶车,做人民的公仆。慕云霄无奈之下只能独自骑马,并一再强调宿洁身上的伤还没彻底愈合,要坐在马车里面。
吃早餐的时候大家和老板娘闲聊才知道,老板娘是老镇长的女儿,也是镇子里最强的异能师,不久前成国攻入兰郡国的消息传到了蝴蝶镇,老镇长大受打击卧病在床,镇里的衙门又一直形同虚设,因此镇上的大小事情都由老板娘代为处理。
十几日前曾有将军带兵要入镇,却没想到镇子里有大量的风元素异能师,莫怀多次派人过来都铩羽而归,最终就放弃了这块鸡肋之地,镇子里的人都过起了乱世里世外桃源的生活。
慕云霄应老板娘所求,匆忙地吃过早饭,跟着她去了老镇长的住所,用了一个回春,除去了老镇长身上的疾病。
宿洁一行人要走的时候,老镇长亲自来送,镇子上的人也都过来送东送西的,好不热情。
宿洁撩开马车车窗的布帘,把头探了出去,看着蝴蝶镇一点点远去,竟有几分不舍,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那支步摇,心想不知下次来到蝴蝶镇会是怎样的情景。也许那些怨妇已然与自己的丈夫重逢,或者镇子在成国兵马的铁蹄下变成一片废墟。
她正想着,慕云霄骑马出现在马车旁,用马鞭点了点她的头,示意她乖乖地坐好。她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把头收进车内,撂下了帘子。
马车里面一如既往地一片压抑。王世子从来不主动说一句话,就算说话也是关心公主的话。宿洁和他上一次交谈已经是一天以前的事了,她越来越觉得那个自称是荞的王世子是她寂寞到了极限自己无意识地产生的幻觉。
馥云因为昨天自己的失言害得公主和宿洁受伤,昨晚大概哭了整整一夜,现在眼睛肿得像桃子,嗓子也哭哑了,现下在车里一直低头忏悔的样子,表情很是凝重,宿洁估计谁随便说一句就能引得她再痛哭一场。
至于公主……她还是和往日一样,高雅地端坐再那儿,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
宿洁想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说不定还能睡一觉。但柯泫赶车实在颠簸得厉害,怎么坐都会时不时地像大厨炒勺中的菜肴,颠起来换个姿势再落下。
除了王世子,昨晚应该所有人都没睡好。慕云霄给宿洁插上步摇后,叮嘱宿洁要早些睡,离开了她的房间。宿洁在河边出了一身汗,刚才身上有伤也没办法洗澡,现在伤口表观上是愈合了,应该不怕沾水,虽然没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还是决定去厨房自己烧点水洗个澡。
路过馥云的房间时,她听到了馥云的哭声,本想进去安慰一下,但在门口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不进去。馥云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诡异,一向谨慎的她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公主的身份,不知道是她当时真的急糊涂了还是认为在兰郡国的地盘搬出公主的身份就安全了。
或者古人是思维是宿洁不能理解的吧。
宿洁想了想,跑去厨房偷了点吃的放在馥云的门口,然后对里面的人说:“我以前每次很伤心哭得止不住就会吃东西,用食物压住冒出来的辛酸。”
说完了那句话宿洁又继续去烧她的水,洗她的澡了。
她匆匆地洗过澡,倒了水,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恨不得立即倒在床上。结果在走廊里居然又听到了隐隐的哭声。
这次的哭声十分细微,似乎是偷哭,若不是在这种极其宁静的夜晚那女孩儿的哭泣声一定不会被听到。
哭声在楼下,不是馥云的房间。宿洁强忍着困意下楼,去看看是谁在哭。楼下没点灯,几乎是一片漆黑,若不是宿洁黑暗中视力好可能就撞到了一楼摆放的桌椅。她循着声音悄然走了过去,诧异地看到坐在楼梯下面低声抽噎的竟是公主。
公主没选择在自己的房间里哭而是黑灯瞎火地跑到这儿,必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哭,宿洁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在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上前尴尬地打声招呼。
宿洁还在踌躇,公主的哭声却蓦地停止,然后哑着嗓子说:“玄冰使,你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吧。”
宿洁硬着头皮走到公主身边。公主抬起头,梨花带雨的样子很惹人怜爱。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宿洁说:“你就坐这儿吧。”
宿洁点了点头,坐了过去。
“今天谢谢你挡在我面前,救了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
公主摇了摇头,对宿洁说:“虽然我是公主,但从成国攻进来的一刻到兰郡国复国之间的这段时间,我们对于兰郡国的重要程度是一样的,我们的生命同样的宝贵,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总是遇到危险挡在我前面。”
“虽然我们的生命是一样的,但我总希望自己是一个能守护别人的人,而你,生来就应该被别人守护!”宿洁看着她娇弱的样子,心想如果在她的床铺上放了一颗豌豆,就算上面再有十多床的褥子她还是能感觉出豌豆的存在吧。
“可是我自己不想这样,我想像你一样,做一个能干坚强的女孩儿!”公主对宿洁粲然一笑,弄得宿洁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之前着急去灵湘山请神谕,寻求复国的方法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关于王族的尊严,兰郡国国家的尊严,还有我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自尊。我一直想,不能让兰郡国毁在我和表哥这一代。这就是我的动力。但来了蝴蝶镇经历了河边的事情我才知道,我之前幼稚的想法简直是大错特错了。民乃国家之本,国家是庇佑百姓安居乐业的一个大家。如果没了百姓,国家也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听着公主的长篇大论,宿洁知道公主大概不会哭了,那个善于开会、发表讲演的公主又回来了。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变成石雕的士兵都恢复正常,他们不只是为国家戍守城池的军人,更是我兰郡国不能缺少的子民,是多少妇女的丈夫,老人的儿子,幼子的父亲!”
公主说完,又看了宿洁一眼,黑暗中宿洁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对她的肯定。
两个今天受过伤的人,在漆黑的楼梯下双双满血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