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喝住人的,便是谢相夫人,敏氏。
胡氏脸色也不好,她也没想到这个庶女这样的场合能喊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叫门生故旧无数,什么叫谢家文武皆重,本来自家老爷以武出仕,当初大伯一家就不同意,谢家的宗族里面也不赞同,毕竟皇上疑心重,谢家长房又文又武,平素不说到明面上也就罢了,这会儿嚷嚷的恨不得天下都知,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谢家还有造反的心思。
胡氏不傻,这样的情形被有心人利用很快就会传扬出去,一时间脸都白了,起身瞪向谢沂柔,然后给谢咏希一个眼神,道:“咏希,沂柔早上出来的时候不还是发着烧吗,你怎么也不好好看着她点,这会又说上胡话了。”
像这种欲盖弥彰的事,胡氏也不是做了一回两回了,或者说在坐的贵妇人们都做过这样的事,所以胡氏已经驾轻就熟了。
敏氏显然也很生气,只是不是自己一房的姑娘,又有也的嫡母在,又是在别人家的宴会上,敏氏自然不好出口教训。
承亲王妃扫了那边一眼,看到自己的儿媳妇应对得宜,而且能气得谢家的姑娘跳脚,让一贯冷静的胡氏都无可奈何,承亲王妃嘴角划过一丝宠溺的笑,能与自己儿子匹配的女子,就该有这份气韵。
宁安要是知道自己的准婆婆是这般护短的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尤其是当她这一手用到夏青釉的身上,不知道承亲王妃还会不会觉得自己儿媳妇的本事太高呢。
“王嫂……”日月慧郡主也瞧见了那边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担心宁安这丫头吃亏,可是毕竟有自己的准婆婆在,自家王嫂什么出身,日月慧郡主再清楚不过,自己回府那段日子还让她好好学规矩呢。
承亲王妃安抚的拍了拍日月慧郡主的手,道:“稍安勿躁。”
日月慧郡主一听,就笑了,怎么忘了自家王嫂护短的本性,应该说承亲王府的人都护短,自家人欺负自家人还算罢了,若是被外人欺负了,像什么话。
谢咏希也没想到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只是自己娘发了话,她也只能架着谢沂柔假装道:“沂柔身上这会儿还烫着呢,要不是今儿为了到粟国公府与静儿、朵儿说说话,沂柔也不会强撑着过来呢,刚才偏生这丫头又多喝了两口酒,我们大家正提着一会用过了饭要去外面赏梅呢。”
粟朵一听也连忙道:“就是,就是,我刚才还说让在座的姑娘都做首诗来鉴赏鉴赏呢。”
粟朵也是个滑头的,把那鉴赏的地方省了。
粟静这会儿也不好不开口,笑道:“是有这么个话,我们这一桌宁姑娘是与夏姑娘都是初次来,为了尽地主之谊,刚才是这么提议来着。”
粟国公世子夫人见自己女儿顾全大局出来打圆场了,脸上闪过几分赞许,然后才笑看着承亲王妃和胡氏道:“瞧瞧,还是人家小姑娘花样多,我记得咱们在闺中那会儿,可就知道投葫呢。”
敏氏这会儿也不好不接话了,不过那笑瞧着是不大自然,道:“还说那会儿呢,一玩投葫,大半耍赖的都是你,自己投的不准,偏生看别人投的准就要捣乱。”
胡氏勉强也跟着凑趣道:“现在的小姑娘花样都多,去年到是听说赏梅宴上男人那边出了几首好诗,今年索性咱们女眷这边也拿去让他们男人那边看看,可有能入得上眼的,若是能把去年的盖下去,也算是替咱们女眷这边争个脸呢。”
“母亲,沂柔刚才就是这般说的,只是宁家姑娘说沂柔不懂女诫呢。”
谢沂柔似乎找到了志同道和的同谋一般,顾不得装头昏就喊了出来。
宁安真是想抚额,这谢家人算是跟她对上了,胡氏隔着这么远都能想出这样的着来,原来谢沂柔这样,到是受了胡氏的影响呢,可见物以类聚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只是这会儿,宁安为了怕胡氏误会,少不得起来解释道:“二夫人不要误会,沂柔姑娘的话只说了一半,刚才沂柔姑娘提议的时候,还说让咱们自己写了拿给男宾那边去看,宁安的原话是宁安已经定了亲了,若有闺中之物流于外,只怕于名声不好,因此才挽拒了沂柔姑娘的提议。”
宁安没有拉粟朵出来,相信谢沂柔也不会蠢的把粟国公府的人拉出来的。
果然,谢沂柔听了只瞪了宁安一眼,并没有再多加狡辩。
“宁姑娘,快看,那束梅花,在寒风中摇曳的样子,多可爱。”敏芳婷活泼的指着前面白雪覆盖下的一束梅花感叹着。
因着有了刚才的插曲,这会儿,姑娘们就都出了暖阁,奔向啊梅林,不只姑娘们,就是夫人们也都出来了。
因为刚才宁安在席上的那番话得到了粟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认同,而谢家姑娘的提议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所以最后就形成了粟国公世子夫人专门寻了识字的丫头来誊抄姑娘的吟诵的诗句,然后再传到公子那边去品评。
当然,这最后胜出的自然会有彩头,只不过这会儿彩头保密。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幕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香。你们觉得我这首诗怎么样?”谢咏希显然有些急于表现自己,在敏芳婷说出这话的时候,便接了下来。
宁安淡淡的一笑,并没有作声,随行的誊抄丫头已经记录下来。
谢沂柔只当宁安是从乡下回来的,在这上面自是不擅长,得意道:“希姐姐,咱们家虽为武官之家,可也没落了家里女儿的教导,姐姐的诗一向在闺阁之中颇有传唱,这会儿入情入景,自是好诗。”
谢沂柔应该与谢咏希的关系不错,虽然是庶女,当然,至于这种关系是缘于表面,还是流于里,就不知道了。
宁安抬眼望去,只见眼前一片花海,重重叠叠,密密匝匝,馥郁了淡淡青山,濯清了盈盈春水。梅山壮阔的景象,犹如养在深闺的“世外桃源”。
“十里梅花香雪海,疑是九寨落天乐。”想必就是这样的盛况吧。
粟静作为主家的姑娘,自然笑着先道:“既是咏希开了头,那我就接一首吧。”
粟静的才情在临安城也有所耳闻,大家一时间到是来了兴趣。
“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横斜竹底无人见,莫与微云淡月知。”
诗与性子相通,就像是谢咏希的好出风头,事事都想占为先一样,粟静的诗里,宁安听出了一种清高,或许正是因为粟静作为粟国公府世子夫人的长房嫡女一样,身份决定了命运,性格,清高可能是从小就有之,只不达在有些时候,粟静会把这分清高压下,来显示自己作为贵族之女的端庄与大度。
粟朵比粟静大,可是因为不是出自长房,平时也争不过粟静的风头,心理一直憋着劲呢,这会儿听了粟静的诗,便也笑着接道:“静儿的诗到是与咏希的诗有着不一样的风情,正好,我也想到了一首,梅花得意占群芳,雪后追寻笑我忙。折取一技悬竹杖,归来随路有清香。”
宁安微微侧过头,看向了远处,显然粟朵的诗比粟静的诗差了许多,整首诗不算连贯,可是要表达的意思,宁安却是读出来了,估计是说粟静虽然先头得意占了群芳,可是这种芳香却抵不住雪的覆盖,而粟朵应该算是后来居上的,因为她的能留下一地芬芳,足以耐人寻味。
“原本还想着给你难堪呢,没想到这会儿自家起哄了。”
夏凤娇一脸了然的在宁安的一侧小声说道。
宁安淡淡的一笑,并未多做置语,刚才在屋里,只怕已经惹了胡氏不快了,若是再传出什么去,只怕回头粟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脸上也不好看。
粟静显然也不笨,不过她不好与自家姐妹争锋,就笑看向夏凤娇道:“夏姑娘,远来是客,夏姑娘不妨也来一首。”
夏凤娇没想到会点到她,不过到底是大家闺秀,从小也学过这些,笑道:“我到是不如几位姑娘做好的,不过是来凑数罢了。”
“夏姑娘就不用谦虚了,不过是咱们闺中女儿玩笑的东西,大家图个乐呵吗。”粟朵儿一向自负,这会儿好容易见个能垫底的,自然乐得招呼。
粟朵儿都这般说了,夏凤娇却是不好再推了,想了想道:“早梅发高树,回映楚天碧。朔风飘夜香,繁霜滋晓白。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做的不好,各位姐妹们别见笑。”
粟朵儿觉得还没有自己做的好呢,心下傲然,面上一派安慰的样子,笑道:“夏姑娘的诗里到是把自己写进去了,夏姑娘不就是远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