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馨听了,便摇头叹息道:“这个清漪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自己的事儿,还是乱成一团,倒是有闲心来管着我的事!你说可笑不可笑?”此时的燕绥,恰好将脸回头,正对上清馨一双无邪的眸子,自是清澈,他心中微有一动,便笑道:“是可笑!”
彼时这清馨手里牵着的马,本来还是好好儿的,可是不知怎么竟被这附近的什么鸟虫给咬了,马儿周身瘙痒难耐,性子便燥了,蹄子便乱蹦了起来,拽着清馨是走了老远。燕绥在后头可是被吓着了,正欲叫着:“清馨小心!清馨将手甩开!”可是已经迟了,清馨待松开手时,脚下一个趔趄,一头便栽到这路旁的水里去了。
初秋时节的雍水,已是水涨,清馨落下去,这河水已是浸漫到她的肩膀了。她又不会游水,只觉得这冰凉的河水,浸没在她身上,是说不出的寒冷彻骨。她惊惶地对着岸上的燕绥大叫:“阿绥哥哥,救我!”燕绥见了这湍急的河流,心中也是激荡不已,可他是高原之人,并不会泅水!
他想起了连清漪之言,自己自是无论如何也要下水将她救起,想到此,他便什么都顾不上想了,扑通一声便跳了下去。河水之深,令他也是感到惶恐。清馨已是被河水卷进了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湍急,裹挟着她,朝着下游卷去。燕绥在这河水之中,也是身不由己,他对着越来越远的清馨,大声说道:“清馨,我在叫你,你听……见吗?”清馨此时被这滚流裹挟着,只是勉强露出一个头,她奋力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尽管身边的河水声轰鸣不息,可是她还是听到了燕绥急切的呼唤声。
燕绥在岸上的那两匹汗血宝马,十分通人性,看着清馨和主人,先后落在了水里,情势危急,自是在岸上嘶叫不停,无奈此处并无他人!燕绥对着那岸上的马儿,大声说道:“红骝白兔,你们快快去城中找连清漪!”这两匹马儿听了,竟然善解人意,对着燕绥又是嘶吼了几声,像是点头答应,两匹快马当下就撒开蹄子,往雍城方向,疾驰而去!
她想张口呼喊,可是这刚一开口,一口冰凉的河水就进入到了她的口中,呛的她是连连大咳起来。此时的她,已经觉察出了燕绥根本就不会泅水,她心中又急又慌乱,只觉得他能为她跳下河水,已经是足够令她意外了!
又是一阵激流裹来,将使尽气力的她,远远地就甩到后面去了,她已然昏厥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听得阵阵的虫鸣声,头痛欲裂,不禁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搁浅在一道窄窄的水湾里,水湾里有许多洄游的小鱼小虾,此时都围在她的脚下,用须簇咬着她的脚尖!清馨觉得脚儿怪痒痒儿的,便将脚一缩。可是却觉得脚剧烈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钳住了一样。
她勉强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只见大拇脚丫上,钳住她的是只肥大的白蟹!她当然是见过这样的的东西的,当下便拽住它的大螯,猛地将白蟹从脚丫上拔走,将它扔到水里去!在低了头看时,发现脚上已是被那白蟹给咬的出血了!
清馨低头叹了一声,想给自己的脚丫包扎,无奈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水淋透,一双鞋子此刻也不知道掉在哪里!她的心忽然恐慌了起来,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她……已然是被水流给冲到了这里,万幸是保住了性命!这还有比什么更让人高兴的?
可是那燕绥往哪里去了?按着水势,他也该是如她一样,被水流冲到这里!只是……怎么没有瞧见他?清馨便奋力站直了身子,两只脚一瘸一拐地往左右四处看去。水湾左边,是片野生的芦苇丛,深秋时节,芦苇长得繁茂,厚厚的长叶是垂到水面。水湾右边,是一簇一簇的水草,水草四周浮荡着落花浮萍,就是看不见一丝人影。
清馨抱着侥幸,还是在这里细细寻找起来。她忍着脚上的剧痛,叫裙子都卷起,到了这芦苇丛深处搜寻。芦苇丛中,错综复杂的水草藤蔓不时触碰着她的伤脚,令她疼痛难忍。她只得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儿,从这芦苇前头,一直摸索着走到这芦苇荡后头去。可是转眼看四周,还是寻不到燕绥!只是看见这里倒有不少的飞禽尸体,横躺在芦苇丛里,发出腐烂难忍的气味。
清馨不甘心,她细细想了想,除非燕绥被人就走,否则该沿着这水势,顺流而下!莫非自己在好好搜寻一次如何?她看了看那一簇一簇的水草,猛地发现那随风起伏的水面上,隐隐有个白色的衣角在摇曳晃动!清馨心中一动,忍着伤痛,往那水草边走去!只见茂盛的水草下,却是有一片白色的衣衫,她透过浑浊的水面,衣衫尽头,却是燕绥的身子!他浸沉在水草下,衣衫衣角正好刮到了一株水草枝桠上!
清馨心里又恐又惊!她赶紧将燕绥的头握住,抻出水面。燕绥的脸上覆满了碧绿的草屑!清馨小心地将他脸上的草屑都拂掉,燕绥双眼紧闭,清馨看着他的脸,大声说道:“阿绥哥哥,阿绥……”可是连唤了几声,燕绥是毫无知觉。清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难不成……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拖着他的身体,步履蹒跚地往水湾上走。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气力,但是为了能有一线希望,她都不能够放弃!她每走一步,这脚下的水中就殷红一片。她知道,脚上的伤口,撕扯的更大了!终于到了水湾岸边,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燕绥放在了岸上。清馨在旁扶住一块大青石,靠在石头旁边,喘着气儿。
她上前用手轻轻触碰了燕绥的鼻翼,只觉他鼻中,还有温热气息。清馨心中不禁一阵欣喜,这么说,阿绥哥哥还活着,他只是不习水性,昏过去了!清馨便上前,在他耳畔轻轻说道:“阿绥哥哥,你还……好么?”如是这般,她说了几次,燕绥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张口,喃喃对清馨说道:“我还好!清馨……不要叫了!”
此时,连清漪已是在马儿的指引下,赶到了这里,连清漪在马上大喊:“阿绥,清馨?”燕绥听这声音,不禁笑了,对着清馨道:“清馨,是清漪寻到了我们了!我这汗血马可是识途的!”
连清漪驾马到了此处,见了果然是他二人,便蹁跹地下了马,笑着来到他们面前,说道:“阿绥,清馨,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骑马儿也骑到了河里来了?”燕绥听了,便笑道:“清漪,这是一言难尽!总之人生何处不是意外!”清馨听了这话,便对着清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概述了一遍。连清漪听了这话,便幽幽地看着阿绥和清馨,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真是患难见真情了!”
燕绥来到自己的那匹汗血马身边,拍了拍马背,笑道:“果然是老马识途啊!白兔,今儿我得给你记上一功!”连清漪听了,便笑道:“阿绥,看来今天这教清馨骑马的任务,你可是没有完成啊!”
清馨来到清漪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姐姐,你现在都是打趣我!你不知,我们真的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呢!”说着这话时,眼睛不禁瞥向了燕绥,彼时,燕绥的眼睛在瞧过清漪后,也正好看着她,二人的眼睛不经意之间相遇,都觉得意犹未尽。
连清漪便将缰绳给了燕绥,笑道:“天色已黑,阿绥,你便和清馨共乘一匹马,咱们赶紧回去罢!”清馨却是笑道:“姐姐,我可只想你带着我!”连清漪却是只朝清馨笑了笑,转身骑上了另一匹马儿,扬起辫子,在马上对着燕绥道:“阿绥,清馨,我可就先行了!你们的马儿自是比我的要快些!这天色虽暗,可是月圆星稀,雍河如墨,你们二人,共骑一匹马,真是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说着,便朝他们哈哈一笑,疾驰先行。
剩下了燕绥和清馨二人,无奈地看着连清漪渐行渐远,清馨默默地对着他道:“阿绥哥哥,要不我们骑马,试试能不能追得上清漪姐姐?”燕绥翘首看着连清漪远走的背影,想着和她有关的一切,历历上心头。这个女子,或许从来就不是他能够驾驭的!既然不能驾驭,那么……他自己可愿就此放手?放手?燕绥心中想到这个词儿,自己越是吓一大跳。
他心中还有不舍,还有眷恋,他的神色黯然,心中伤痛。
他为她做下种种,却依旧不能得到她的心!她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如一片秋暮的彩云,似一阵春天的和煦之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抹不掉。可是现在,她就那样笑着,不经意地将他推到另一个女子的怀中!他不免苦笑地看着清馨,说道:“清馨,不必了!其实那马儿也是极快,快的我也是追赶不上!我们还是慢慢地走我们的路罢!反正前方也并不是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