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从住下来之后,一直在吃,我们捡到好几个这样的药瓶了!有几次,还去医院吸了氧!”服务员又说。
乔海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看着药瓶,猛然转身跑了出去。
宾馆外面,乔海洋跑出来,他四处看着,猛然大喊:“樱桃!”
夜,静静地,没有人回答。
乔海洋绝望地抱住脑袋,哭泣着说:“樱桃,你有病,你是带病来的,是带病登台演唱的,我怎么不知道,不知道啊!”
演出结束后,乔梅尘和云燕等人一直在等乔海洋出来,可是等了半天不见人,大家都很疑惑。叶晓帆猜他可能和樱桃在一起,就来宾馆找他,没想到,在半路上,碰到了乔海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海洋!”叶晓帆忙叫他。
乔海洋停住脚,抬头看了看:“哦,是你!”
“你去哪了,大家四处找你!”
“找我干什么?”
“祝贺你!祝贺你演出成功!”
乔海洋没有说话。
叶晓帆看看他,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海洋,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乔海洋抬头问道:“什么事?”
“我已经准备和庄会生离婚了!”
乔海洋一愣:“哦!是吗?”
叶晓帆看了看他,向前走了一步,说:“如果,你能够接受我的话,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乔海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新的开始?”
“是!海洋,我愿意重新和你走到一起!”叶晓帆勇敢地说,“像我们刚刚相遇时一样!彼此相爱,相互珍惜!这段日子,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不少,我知道,这也许只是出于友情,但是让我非常的感动,也让我真正体会到了温暖。当然,现在你成功了,我和你说这些,也许会引起你的误解;但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要把心里话当着你的面讲出来,我之所以有这个勇气,是因为,在经过一番磨难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爱不能轻易放弃!”
乔海洋抬头看着叶晓帆。
叶晓帆迎视着他,目光中充满着期待。
乔海洋似乎现在才从自己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明白了叶晓帆找自己的目的,他想了想,说:“晓帆,你所说的成功不成功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在我心中,已经装着另外一个人!”
叶晓帆一惊,问:“谁?”
乔海洋答道:“樱桃!”
“樱桃?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叶晓帆疑惑地问。
乔海洋摇了摇头,说:“不管她结没结婚,不管她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我都要去找她!你说得不错,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我也才知道,真正的爱是不能轻易放弃的!如果我乔海洋这辈子还需要为爱再作一次努力,我就要去找樱桃!去挽救我最珍贵的爱情!”
叶晓帆呆呆地看着他。
乔海洋停了一下,低声说:“晓帆,对不起!”
剧场门口,刘刚、云燕、乔梅尘和楚聚杰、尚菲菲以及郑红梅都在等待着,他们四下张望,神情焦急。
乔梅尘着急地说:“这孩子,跑哪去了?”
“聚杰的庆功宴都摆好了,他这个主角怎么不露面了!”尚菲菲不满地说。
郑红梅知道乔海洋去找樱桃,但不知道什么结果,所以也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乔海洋匆忙走来。
尚菲菲看到,忙喊:“乔海洋!乔海洋!哎呀,你跑哪去了?”
乔海洋没有回答,默默走过来。
“你去哪儿了?”乔梅尘问。
“大家可都等着喝你的庆功酒呢,你去找人怎么也不说一声?樱桃他们呢?”楚聚杰也着急地问。
乔海洋看了看他们,低声说道:“刘伯伯、老师、爸、聚杰,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楚聚杰愣住:“为什么?”
“我必须立刻离开北京!”
乔梅尘一惊,问道:“离开北京,去哪儿?”
“东北。”
“去东北干什么?”楚聚杰问。
“去找樱桃!”
众人都愣了,看着乔海洋,只见他的目光,已投向东北方深邃的星空。
从北京回来,樱桃就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如同一支耗尽热量的蜡烛,在风中摇曳欲熄。赛牡丹要带她到医院抢救,但被她拒绝了,经过几次折腾,她知道,自己的病难以治愈。她不愿意让赛姨再为自己花钱,更不愿意躺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她要回家,回到那温暖的家中,看着从北京带回来的照片,甜蜜回忆。
当乔海洋风风火火地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病危。
“樱桃!樱桃!”乔海洋扑到樱桃的身边,大声呼唤。
樱桃脸色苍白,慢慢睁开眼睛,她看到乔海洋伏在身边,吃力地伸出手来,脸上露出笑容,轻声说:“海洋哥!”
乔海洋的眼泪一下涌上来,一把抓住了樱桃的手。
赛牡丹在一旁流着泪看着他们。
乔海洋含泪问道:“樱桃,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娶你,我想娶你啊!”
樱桃看着乔海洋,微微地摇了摇头,说:“海洋哥,别怪我!我没有那么大的福分!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我有病……”
乔海洋忙说:“我知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带你去北京,去大医院看,你的病一定能治好,一定能!”
樱桃笑着说:“不行了!医生说,治不好了!”
“不,他说得不对,你能治好,能!我现在就带你走!”乔海洋说着就要抱起樱桃。
樱桃轻声说:“海洋哥,放下我,放下!”
乔海洋把她轻轻地放在炕上。
“海洋哥,你听我说!”樱桃吃力地说,“你来了,能看见你,我就很高兴,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见你一面!”
乔海洋流着泪:“樱桃!”
樱桃用自己的手,颤抖着给他擦了擦泪,摸着他的脸,说:“别哭,海洋哥,你知道吗?在北京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能看着你在舞台上,指挥乐队,我真高兴!”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流下来。
乔海洋给她擦着眼泪:“樱桃!”
樱桃默默地看着他,问道:“海洋哥,你能记着我吗?”
乔海洋使劲地点着头。
樱桃笑了,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演《双回门》的时候吗?”
乔海洋泪流满面:“记得,你当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是我的媳妇!”
樱桃笑道:“你是我的小女婿!”
乔海洋点了点头:“嗯!”
“我多希望,那是真的!”樱桃轻轻地说。
乔海洋看着她。
樱桃的眼睛里,闪着渴望的目光,清澈而透明;忽然,她对赛牡丹说:“赛姨!”
赛姨忙走上前,应道:“闺女!”
“你把杨月娥的那个盖头给我拿来!”
赛姨看了看她,擦擦泪,点了点头,转身从炕上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块红绸,递到樱桃的面前。
樱桃看着红色的盖头,笑了笑,对赛牡丹说:“赛姨,给我盖上!”
赛牡丹一愣。
樱桃又对乔海洋说:“海洋哥,等我盖好了,你来揭我的盖头,好吗?”
乔海洋点了点头。
赛牡丹慢慢地拿起盖头,给樱桃盖上。
樱桃一动不动,忽然,她的手往下一垂。
乔海洋大惊,连忙去揭樱桃的盖头——樱桃躺在乔海洋的怀里,嘴唇上挂着微笑,眼睛已经闭上。
乔海洋忙唤:“樱桃,樱桃!”
樱桃再也不能回答。
乔海洋撕心裂肺地大喊着:“樱桃啊——”
远处,不知谁家的收音机里,正播着《红月娥做梦》的唱段:
大姑娘上花轿,
这可是头一末!
赛牡丹扑向前,抱着樱桃呼叫、痛哭。
在乔海洋的怀里,樱桃的面容安详、从容。
红月娥我在房中梳呀梳了头,
月娥我手扒轿帘往外看!
一宗一样看明白,
小女婿十字披红就在马上坐,
看个儿不高也不矬,
我爱罗章长得好,
你看他抿着嘴乐,
一笑还俩酒窝!
乔海洋含着眼泪向窗上望去:只见窗子上,贴满了各种充满生活情趣的大红窗花,鲜艳、生动、活泼。
其中,一张小提琴的窗花,贴在正中央,分外醒目。
乔海洋泪眼模糊,想起了过去和樱桃在一起的种种情景……
院子当中下了轿,
转眼来到了天地桌!
一碟栗子还有一碟枣,
头发三钱大葱两棵,
聪明伶俐早立子,
结发的小夫妻都有那个说……
乔海洋把樱桃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贴在了她的脸上,泪如雨下。
山坡上,新坟前,乔海洋独自站立。他手里拿着樱桃送给他的那个小提琴窗花,听着山风,看着飞雪,漫山的密林在风中发出阵阵轰鸣。
樱桃唱的《剪窗花》的歌声,从远方渐渐传来。
乔海洋侧耳听去。
歌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
乔海洋满眼是泪,轻声说道:“樱桃,你没有走!你永远和我在一起!”
猛然,远处,有唢呐声响起;那欢快、充满生命力的声音,令乔海洋蓦然回首,久久凝视。
白雪皑皑的山野上,山风摇动树林,其间似乎有一支交响乐队,奏响雄浑的乐曲,而那优美的小提琴奏着《剪窗花》的旋律,直上云霄,似在风中尽情歌唱。
乔海洋闭上了眼睛,泪水流下来,他张开双臂,猛然挥动起来,似在指挥着这由山峦、密林、长风、飞雪组成的交响乐队。
音乐声如海浪奔腾,涌向广阔的原野、天边……
十余年过后,郑红梅回到北京参加父亲的葬礼,她已经成为黑龙江农场的一名场长。
叶晓帆仍然和庄会生生活在一起,关系时好时坏,女儿从小跟她学琴,现在已经是北京音乐学院的学生。
楚聚杰当上了一名涉外饭店的中方经理,他的妻子尚菲菲一直在学校当老师。
乔梅尘早已和云燕结了婚,时有新作问世。
而乔海洋已经成为享有盛名的作曲家,作品多次在国内外获奖,但他一直单身。
兵团战友们时常聚会,除了回忆北大荒那段令人难忘的岁月外,议论最多的话题是乔海洋和郑红梅有没有可能走到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