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照进老宅,初秋,空气丝丝清冷划一叶扁舟缓缓穿越枯枝,大槐树下,衣着汗衫的少年冲拳,推掌,吐气,呼气。一套拳法下来,身上微微有了汗渍。此套拳法从三岁开始练起至今,已从外人眼里的行,到后来的意。趋于大成。也暗合了外公常挂嘴边的: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
像往常一样打完了拳,吃完了早饭,步入了书房,拿起了书案上的古琴,轻抚琴身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古琴上拨动,十分流畅。伴随着琴声,凄凉又有些高亢的嗓音缓缓流出;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一曲作罢,站在庭院闻声的老人,犹自喃喃轻微:《平沙落雁》曲配《观沧海》诗,孙儿还是心中有怨气,难道我错了吗?我压了他十八载,也苦了这孩子十八年,这十八年没有享受,只有和我这孤灯老人相依做伴,这当年的一气所为到底是错还是对。:哎。。。。
听到门外一声叹息,少年放下了古琴,踱步到外,映入眼前外公那已经双鬓的白发,清瘦的身躯,这一刻由显得格外的高大,少年走进了老人身旁,握着老人微凉的双手:外公,孙儿知道,孙儿不苦,孙儿等着你看我厚积薄发,飞扬跋扈:
:好孩子,好,好,好,外公等着那一天,也等你长大了的一天:说完,老人的眼里也有了些雾霾。是啊,无论孙儿多大,他都是自己的孩子,值得这个黄土掩埋半身的老人去呵护,去遮风挡雨。直到这一刻少年终于知道老人的良苦用心,因为自己十八了,长大了,成人了。是啊这十八年来,只要老人知道的,他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了自己,拳法,围棋,风水,中医,国学,书法。。。等等也不论是否会拔苗助长,谁让每个家长都住着一颗望子成龙的心,还好自己的大脑能像树一样吸收着浩瀚无边的养分。这世间又有几人能读懂这对亦师亦友的爷孙,不幸又幸!!
门外刺耳的车声,打断古宅的平静,:算算日子,是该来了:老人望着门口对个子已经超过自己的少年轻轻说道:你,三叔来了:
:是啊,三叔来了:少年的目光望向了门外,一个身上透露着干练的男人,敲门而入,这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踏入自家院落的男人,从有记忆开始,这座古宅除了村里的村民上门,这里仿佛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净土,只被外界打扰了三次,也是那个自称是自己三叔男人进门的三次。
:嗯,比五年前长壮了,个子也高了,脸也白了,步伐也比以前有根了,看来这么多年,小凡在叶公的身边,又有长进了:男人从门外一进来就仔细打量了眼前一番少年,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也从严肃的脸上扩散开来。
:来了,就自己找坐:老人随意指了指离自己半米的木凳。
男人呵呵一笑,径自坐下,没有不甘,也没有感到委屈,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的脾气还像当年在京都一样,大开大合,可能对自己那个家族的怨恨,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大哥和嫂子在天之灵,不知是喜,还是无奈。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男人挺直了脊梁,是恭敬也是谦卑,这个在外人眼里谈虎色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老人不说话,他变一动不动。
看着眼前的场景,少年微微一笑,看来还是要像以前一样自己做个引子,要不这两人又能干坐一个上午不问不答,而这引子就是上茶,茶定是好茶,因为在书房的拐角,有个茶架,之所以叫茶架,因为上面摆放的都是茶叶,有些叫出名字,有些不能道来。不能道来不是因为少年无知,而是因为很多都是世间难寻珍品。老人一生挚爱两样,茶,酒,喝完茶品完酒就会到门外大槐树下,靠着藤椅吼几声,秦腔,梆子,晋剧,这是老人所钟爱,按照老人的话来说:男儿唱歌当吼:
一杯香浓四溢的清茶,放在男人的面前,也打开男人的话夹:小凡,不错,你这茶道,比以前精湛了许多,越来越有大家风范:男人抿了一口,咂咂嘴道。
:好了,说事:老人脸色微微一变,看见老人不悦的眼神,男人赶紧开口道:叶公,五年前您吩咐的事,我已安排妥当:
五年前的事,男人不敢忘,也不能忘。
:在哪:
:在金陵一中:
老人看了看坐在下首的男人迟疑了半响:好,金陵就金陵:
看到老人似剑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男人额头微微出汗。听了答复才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饶是自己见过这么多的大风大浪,也抵不过坐在老人对面半柱香的时光难熬,不外乎自己老头常常练叨:叶家多妖孽:当年嫂子亦如此,这当爹的更尤胜啊。看来自己这么多年的城府和心境还是欠缺火候。
茶喝了半杯,老人没开口,少年也不好再续,男人也知进退,站起身来微笑的和老人少年告辞,只是停驻在少年的目光,多了份赞许,少了份严慈,这也许是和自身一脉相承的骄傲,不是任何人都能姓承,也不是任何人都能给这个少年取名小凡,这个名字包含了叶家老人和自己老头太多太多的期望,凡亦不凡。。。。
男人走了,桌上的茶水仿佛见证了那个男人刚才来过。老人沉默不语,少年也不发问,这是很久爷孙俩沿袭的习惯,少年不问,因为知道外公该说的时候一定会说,而这次外公不语,其实只是化解离别古宅的惆怅,毕竟这座宅院住了18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年的大槐树现如今都已根深叶茂了。更何况落叶归根的老人、。
:小凡,去上好最后一堂课:
:好的,外公:少年回房拿起书卷,向外走去,外公常教导自己,做人要有始有终。
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老人浑浊的视线,老人紧紧的握住了酒壶,是啊,这一幕是该落下了,隐忍了18年,也窝囊了18年,是该让我外孙讨回来了,欠我们叶家的终究要换。
翌日少年布衣布鞋,身背古琴,老人手中拿着酒壶,和来送别的乡亲一一告别。村里人都知道叶家那头小鹰要展翅高飞了。有时质朴之人更能明辨是沙是金.....
村外扬起一片沙尘,是很多辆车组成的车队带来的泥土,车队井然有序,在村口骤然停下,门开有很多人下车,这些人中有行将就木的老人,也有壮实的中年汉子,但是他们此刻都是挺直身躯,眼神激动的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爷孙。嘴唇微颤:叶公:——华夏历史配上公称老者在众人心目中只有两位。
出尘即是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