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舅舅这是默认皇后的说辞了吗?
楚雨笑心中有些失望,收回视线后,她淡淡道:“我没有放火,烦请皇后娘娘禁言,纵然你是皇后,也不可以随便污蔑人,除非,你能拿出证据。”
“证据?”皇后怒极反笑,“可笑至极,先是无故殴打教习嬷嬷,继而又顶撞羞辱本宫,本宫欲要拿下你稍作惩戒,你便一把火烧了本宫的宫殿,这可是铁一般的事实,如此顽劣蛮横,便是皇上也不会再饶你!”
皇后言辞凿凿,句句铿锵,奈何楚雨笑仍旧面色淡淡,“谭嬷嬷虐打本郡主一事,我本不欲提起,但是皇后娘娘既然说及,那么便敞开来说。”
居然没有提到簪子,看来,那簪子还没有落到皇后的手上,如此,倒是对她极有利。
顿了顿,楚雨笑抽出被宴臻握着的手,好在还顺利,宴某人没有为难,得以自由后,楚雨笑上前几步,站在皇帝的跟前,缓缓伸出一直蜷着的右手,霎时,一张令人不忍直视的手掌心便出现在众人眼里。
红痕交错,血迹斑斑,一看便知是戒尺抽打所致。
皇帝沉下脸,盯着那惨目忍睹的手心不语。
谭嬷嬷见此着慌,“扑通”一声跪下,急急道:“老奴并非有心惩戒,主因郡主实在是顽劣不堪,规矩礼仪一窍不通,言谈举止粗俗鄙薄,便如方才,光天化日之下便与男子做出令人羞耻的事……”
“啪!”
“哎哟!”
谭嬷嬷尚未说完,楚雨笑便一巴掌扇过去,待她看过去时,对方已优雅的收回手,容色淡淡,眼神沉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足以气死人不偿命,“嘴巴太贱了,欠收拾。”
“楚雨笑,你放肆!”
皇后指着楚雨笑的手都在明显的颤抖,脸色黑沉,双眼隐有猩红之色,俨然是被气得狠了。
皇帝眉头紧蹙,看着楚雨笑的眼神也染了几分怨责。
楚雨笑不语,只是看着皇帝,静静的,面色无波无谰,却让皇帝心中无由升起一丝酸涩,想要安慰皇后的心也不禁淡了下来。
皇后自然没有错过皇帝的神色,不由更气闷了,“皇上,你看看她,居然当着你的面都这样无法无天,狂妄无理,简直是……”
“打得好!”
久久沉默的皇帝突然开口,但是所说的话却惊得皇后等人目瞪口呆。
“皇上,你……”
皇帝面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继而转向谭嬷嬷,眼中缓缓升腾起一丝杀意,“狗奴才,朕早就听闻宫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酷刑,朕多次令行禁止,殊想,你们这些奴才非但不该,反而变本加厉,现在,居然敢对朕的笑笑也下这样的毒手?简直是罪该万死!”
“皇……皇上……”谭嬷嬷懵了,竟是连话也说不清。
皇帝一脚踹过去,“你给朕住口!”
谭嬷嬷毕竟年迈,被皇帝这用了真力气的一脚踹的几乎当场窒息。
皇后又气又急,眼睛发红的看着皇帝,“皇上,谭嬷嬷身为教习嬷嬷,不过是寻常的小小责罚了她一下,如何称得上酷刑?你如此袒护与这样一个顽劣不堪的小丫头,是要置臣妾与何地?”
皇帝看着皇后,眼神极黑极深,语气低缓平静,“皇后,朕允你后位的那一天,你答应过朕什么,还记得吗?”
皇后心中一惊,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这样问她,但仍旧老老实实的点头,“臣妾自然是记得的,并且这十几年来,臣妾也未曾有一日忘记过。”
皇帝点头,却没有再看她,反而静静的不知道在注视着何处,声音极淡极轻,“告诉朕,你都答应过什么?”
“爱夫君所爱,恨夫君所恨,永不背叛夫君,永不会伤害……伤害……”说到这里,皇后蓦然睁大眼,脸色倏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张着嘴,却再吐不出半个字。
“说!”
皇帝蓦然拔高声音,看着她,这一次,那双幽沉的眸子里再找不到半丝怜惜,唯剩下冰冷和失望。
皇后惨然一笑,踉跄着瘫软在地,声音中带着凄绝和不甘,“永不会伤害长公主慕容婉洛,皇上,臣妾便是说了又如何?今日今时,莫不是皇上会认为臣妾能去伤害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你住口!”皇帝爆喝出声,瞪着她,双目怒火翻滚。
此话一处,所有人都被震惊到懵住,尤其是楚雨笑,她从芳菲处得知皇帝对娘亲极好,却不知这个“好”字已经上升到这种程度。
皇后愤然的握紧双拳,死死的扬着下巴,“臣妾偏不住口,慕容婉洛身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臣妾如何说不得?”
死死的瞪着她半晌,皇帝突然怒急反笑,一把扯过她的身子,“皇后啊皇后,朕看你是不仅说得,还敢做得,你给朕睁大眼睛看清楚,朕的笑笑已经被谭嬷嬷那个老刁奴虐成什么样子了?”
皇帝把皇后粗鲁的扯到楚雨笑跟前,后者非常配合的伸出右手,完完全全的摊开,皇后又羞又恼,却被迫着不得不看。
心中怒急,便管不住嘴巴,“不就破了点皮,皇上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啊,这,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手心处的多处红点,皇后有些惊呆,这些,俨然是针刺之后的伤口,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对着皇帝跪下,面色焦急,“皇上,请你相信,这绝非是臣妾的主意……”
“不是你,那么就是谭嬷嬷了?”皇帝冷冷开口。
皇后愣住,一时无语,谭嬷嬷大惊失色,爬着上前来,痛哭流涕,“老奴没有,老奴发誓,绝对没有对郡主用针刑,若有半点谎言,就让老奴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
谭嬷嬷这誓言算是极狠了,可是皇帝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而轻声问了一句,“谭嬷嬷,你跟了皇后多久了?”
谭嬷嬷一怔,继而回答,“足有三十六载了,娘娘出生时,夫人身体受了亏,娘娘便是由老奴亲手照料。”
皇帝颔首,“这么说,你与皇后的感情很好了?”
谭嬷嬷郑重点头,看着皇后,眼中留着着满满的慈爱,“说句逾矩的话,老奴待娘娘一直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便是老奴千痛万死,也舍不得娘娘受半点伤,流一滴泪。”
“很好。”皇上再次颔首,看了一眼杵在一边满目感动的皇后,眯起眼道,“只要你用皇后发誓,那么朕就相信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看向皇后的目光便禁不住多了一丝怜悯。
都道是帝王无情,直到此刻,他们方知,情之一字,对于帝王来说,是多么的可笑。
皇后怔怔然半晌,突然扬天大笑,笑声中充满悲凉和绝望。
就在方才,她的皇上夫君还怜惜的拥着她,小意柔情的安慰她,可是才片刻不到,便这般无情对她。
这就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果然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谭嬷嬷哆嗦着俯首叩地,泣不成声,“皇上,请你杀了老奴吧。”
皇帝冷眼相看,毫不犹豫的挥手道:“来人呐……”
“等一下!”
众人看向开口的人,赫然是皇后,只见方才还一副凄绝之色的皇后,俨然已经恢复到淡漠如初,一双眼睛竟是比天山积雪还要冰冷万分。
皇后站起身,挺直腰背,拂去凤袍上沾染的灰尘,走到皇帝跟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皇上,若是谭嬷嬷用臣妾发誓,皇上会饶了她吗?”
皇帝看着她,视线定格在她冰冷的双眼上,心中微微一缩,却依然冷硬道:“是。”
皇后微微笑了,极轻极淡,转而看向谭嬷嬷,轻轻道:“谭嬷嬷,发誓。”
谭嬷嬷一震,慌乱道,“不可,娘娘,不可!”
“发誓!”
“老奴……”
皇后陡然拔下头上的凤簪,簪尖直指脖颈,声音依旧清淡如水,出口的话却着实惊慑到所有人,“发誓,否则本宫立刻死在你面前!”
“算了!不用发誓了!”皇帝蓦然开口,双眼紧紧盯着那尖利的簪尖,微有惊慌。
皇后放下簪子,面上依旧挂着笑,“好,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
看着这样的皇后,皇帝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烦躁和慌乱,这个女子是他最初就定下来的皇后,出身好,长得漂亮,深爱他,最重要的是,她不够聪明。
所以,他一直都认为她是最适合皇后这个位子的女人,并且也从未想过废弃她,即便是兰儿多次跟他闹,这个想法也没有动摇过。
皇后,一直在他的手掌心中,他甚至只需一眼,就会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可是这一次,他却发现,他似乎无法从那张淡笑的脸上看出她任何想法。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
“皇上,常笑郡主在我坤宁宫纵火一事,你也打算不了了之了吗?”皇上本欲结束这些闹剧,但是皇后却缓缓开口,声音不见恼怒,但是却听得出其中的坚持。
皇帝皱眉,“纵火一事,笑笑并未承认,也许此事另有原因……”
“打她二十大板,本宫就不追究,这也是皇上承诺过本宫的,否则,便废弃本宫吧,这个皇后既然谁都可以随意挑衅,那么,不做也罢。”皇后突然道,面上也依旧带笑。
皇帝下巴绷得紧紧的,看着她不语,楚雨笑与宴臻对视一眼,同样禁不住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