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小时,火车就要到达车站了,车厢里的灯光虽然不是太亮,但在和手机屏幕亮度叠加起来却有些刺眼。我放下了手机,准备换个睡觉的姿势,试图避开灯光的照射。这时看到海琴面对着我侧躺着,睡得很香,她睡觉的样子很是好看。她的书已经被挤到了床铺的外沿边上,摇摇欲落。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个奇怪的想法让我伸手过去拿起了书,正好书中夹着一只天蓝色钢笔。
我翻开书,在书的前面空白扉页写到:
“我们在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我说我给你送伞吧,你说不用,你跑着回去就行了,就像是我爱你,你却不需要我的陪伴。我知道,有些话永远都不应该说,但如果不说,就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然后翻到书的最后边继续写:
“你住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而我又无能为力,就像是我爱你,却给不到你想要的陪伴。原谅我这个疯子的一厢情愿,这一刻我多么希望火车会一直这么开下去,那样我就可以傻傻地看着你,一生一世就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写这两段话,是孤单吧,我这样告诫自己。事实上我不敢承认这就是爱,因为我不知道爱情应该是简单的陪伴还是需要轰轰烈烈的忘我狂欢?总之,想起一个小时后就要告别,就要各奔东西,我是有多么不情愿!时间,请慢点走好吗?我还没有看够一个女孩!
遇上一个海一样的姑娘,只想和她流浪到海的那边,任潮起潮落。
凌晨五点,火车停了下来,那也就意味着我到站了。海琴起身和我互道保重,然后我拎上行李箱下了车。
每一次道别都不该拖拖拉拉,多一秒的凝望就会给眼泪多一点流下的机会。说再见后,一个漂亮的转身,不要难过,一辈子会有无数次这样的告别,真正值得泪流满面的为数不多,也不应该太多。
“嗨,郑泽阳!后会有期!”我走下火车的时候,海琴站在列车门口处使劲向我挥手!
我微笑着拼命招手回应:“后会有期,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的,保重!”
海琴的旅程还在继续,我的旅程虽然短暂的停留,但它不久也会再次开始。人生何尝不是一次旅程,有开始也有目的地,中途也许会迷途时日,后来路过风雨路过坎坷再扬帆起航,才算得上不虚此行。
下了火车,跟着人流前往出站口。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留下海琴的联系方法,心里怅然若失。这辈子也许就再也不能见到她了吧?但值得庆幸的是,我趁着她熟睡的时候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今后恐怕要靠着这张照片睹物思人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手机里的海琴的照片,然后跟着人群往出站口走去。
通往出站口的一路上,行李箱在地上转动的声音响作一团,有缓有急,有轻有重,像极了一部交响乐。独自一人的背包客,甜蜜的情侣,大手拉着小手的三口之家,混成了跳动的音符。不管你来自何方,又要去向哪里;不论你是开心愉悦,还是孤单寂寞;在这拥挤的人潮中,将不会被一眼看穿。多好,没人猜忌,不管你将要走向哪里,只需要跟紧脚下的步伐就会到达。
到了出站口,有很多接亲友的人老远就含情脉脉,焦急守候;但更多的是招呼拉客的商贩,一个个热情四溢,老远就挥动着双手,嘴里问着要不要住店,要不要到某地某地,那热情劲儿简直比真正的亲人还要急切。如果你觉得特别孤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诚心诚意对你的人,来这里吧,定可以免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亲人般的温暖。
飞快的越过接亲友的人群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景象。我以为刻意的回避一下那些子女和父母相拥的画面能够让自己好过一点,毕竟那份温情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触碰。但我错了,鼻尖处的辛酸久久徘徊,不肯消散……
人始终会不甘心,毕竟上天在人一出生时就创造了不公平,有的人注定是个孤儿!出生名门世家或是富甲一方的家庭,今后的路和一般家庭的孩子有不一样的走法。很多差距被先天定格,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它确实不可改变,或是改变的很少。知识改变命运,可一个穷书生又有多大能力可以完爆潜规则?人家有个有权有势的老爹,你只有可怜的万丈豪情,能不头破血流吗。归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有个能拼得过的爹才是硬道理。
出了车站,人群依次减少,街灯孤单地照在来往经过的行人身上,照在周围的建筑物上。我掏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显示:五点三十分。街上很少有车辆可供乘坐,虽然温度不算低,但潮湿的气流还是让街上的行人加快了前行的步伐。接连不断的呵欠让我不得不计划暂时找个酒店先昏睡个几小时。
沿街往东走,转过两个小巷,这时我实在是困得不行,几乎站着都能闭上眼睛打盹。举目望去,一家叫“宾至如归”的酒店映入眼帘,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大步向前,然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环顾酒店四周,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喂!酒家!有人吗!”我轻声喊了喊。真想不起来“酒家”这个词是在哪听过,或许是从某部古装大剧里无意听到的。不过现今的古装剧反倒不怎么“古装”了,各种网络用语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古代人口中,把爹坑得直叫你妹。
“住宿啊?请问几人?住多久?”这时靠门处的沙发上起来了个男子。我吓了一跳,刚刚进门的时候我特别留意到了沙发处,分明没有人的。
“就一人!给我个单间,我今天下午六点前就走。你看这算几天?”我说到。说话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他个儿一米七左右,瘦骨嶙峋,似乎一阵大点的风都能把他刮走。怪不得刚刚躺在沙发上没被我看出来,一定是人太瘦又躺得太平整了。
他思考了一下,困顿的说:“那好,晚上七点前来退房,就算你一晚。你运气真够好的,最后一个单间!你顺着楼梯间到三楼,左转第一间就是。要不要先上去看一下?。”
“不用了!”倦意席卷,我只想赶紧躺下,什么卫生、环境、设施都是其次。
“那好,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记得在今天晚上七点之前下来退房。”他嘱咐道。
一切妥当后,男子给了我房门钥匙,然后又打着哈欠回到沙发,他平躺下去顺手盖了一张毛毯。我不得不佩服,就那平整度,完全看不出来躺了个人。
“伙计,你真应该庆幸我进门后没往沙发上猛地一坐,要不然非得把你压个半身不遂!”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沿楼梯走向三楼房间!
打开房间门,我随手把行李扔在床上。房间内的布置简单,一张单人床算不上豪华,但极为简约清爽。靠窗的地方孤零零的摆放着一把摇椅,要不是因为困得两眼布满血丝,我肯定会在摇椅上度过一整个上午,呆呆地看阳光攀上窗台,感受着它暖暖地照在地板上。床的对面悬挂着一台电视机,显然它是屋子里最新最气派的家具了。我顺势倒在床上,准备休息,可床头的墙上一个挂钟滴答滴答响个没完。那微弱但却明晰的声音不绝于耳,有那么一刻我真想找个顺手的东西扔过去把它砸碎。旅馆里面安装个显示时间的工具自然是很好,不过像这样不停歇的滴答滴答声确实让昏昏欲睡的人觉得讨厌至极,愤怒至极。
好长的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天色已经暗下去,窗外有灯光照房间里来。我突然意识到坏事了:回故乡小镇的班车最晚就是七点,眼下已经全部错过。
也罢,那我就改日再走,小爷我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在慢悠悠洗了个澡之后,我下了楼,准备找个地方填饱肚子,顺带给酒店老板说说还需要再住一天。不过这次在旅馆的一楼大厅还是没有见着一个人影,莫非这就是电影里的“鬼店”?我这样想着,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对于一个习惯了人来人往的现代都市人来说,看不到一个人影的世界说不出的可怕。
没做过长时间的停留等待,我匆匆走出了旅店大门,这时唯独看到几个活人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华灯初上,夜晚被装点得格外耀眼。刚出旅店就看到了街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一颗纷乱的心总算得以平复。随便找了个街边小店,简单地填饱了肚子,原本想要四处转转的,环顾四周却找不到要去的方向。可以想象,当人如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时不时抬起后腿摩擦摩擦也只是假装蓄力,飞翔的冲动霎时间被自己脆弱的内心浇了一盆冷水。
越是犹豫,越是胆怯,越是没个人样。仔细想想,这车站也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地方,它总能悄无声息地告诉你什么叫滚滚人潮,什么叫走在人群中渺小得谁也找不到。车站附近的消费也被这样的匆匆人潮拉动了不少,用着比一般地方高三四倍的价钱却买着相同的东西,总觉得心疼。尤其对于我们这一类刚毕业又没房没车没存款的劳苦上班族,一碗二三十大洋但吃下肚去总不见饱的米线绝对属于天价消费。
有的人家,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样一个你来我往的嘈杂环境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疲惫?有朝一日,我也来这么个好地方开家旅馆或是饭店什么的,努力的待上半辈子,把能赚的钱都赚够了,然后衣锦还乡。
理想虽然美好,但世事无常,谁知道有了大把大把的钱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还肯不肯愉快地告老还乡?习惯了人来人往,霓虹闪烁,还会不会甘愿采菊东篱下?
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是个盲人,妻子是个瘸子。在妻子心中,自己就是丈夫的双眼,可以带他穿越拥挤的人潮,领略四季的变换;丈夫则把自己当成妻子的双腿,带她感受风的步伐,体验奔跑的自在。夫妻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苦但心系彼此仍然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突然有一天,夫妻俩的事迹感动了善良的社会大众,大家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丈夫被人捐赠双目重获光明,妻子也在某医院的免费帮助下有了假肢。手术后丈夫睁眼看到自己的妻子竟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继而开始嫌弃抱怨。妻子也因为接受治疗后有了蹦跳奔跑的能力,不愿意再和丈夫潦倒贫困度日。于是,他们能够抵御疾病和残缺的婚姻,在现实的面前走向了分离。
起初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可思议,昔日在神父面前庄严宣誓:无论健康或是疾病,无论富裕还是贫穷,一辈子照顾呵护对方不离不弃。而走到了某个路口,突然觉得再也走不下去了,把在神父面前的庄严宣誓抛在脑后。
后来明白了神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子,他让无数亲朋好友见证了幸福,却不负责把那些幸福美好永远传承下去。世人的仁慈让那对苦命夫妻终于看清了内心深处的东西,好心拆散了哪怕露宿街头都分不开的苦命鸳鸯。
理想虽然美好,而世事无常,有些誓言说着说着就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