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城的禹家骤然间热闹了起来,也不只是禹家,王家、曲家还有许多别的家族也都是如此。
看着许多宅院上张灯结彩的样子,路上有行人互相交头接耳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两天浔阳城那么多家族都像有了喜事一样啊,处处张灯结彩的?”
有知情人就道:“那自然是喜事,张灯结彩的那些人家里,子弟们都靠着自己的本事入了九歌道宗哩!现在是第一次月考结束,允了少年郎们回家,多光彩!”
路上行人恍然大悟,看着那些飘扬的锦带,目中忍不住流露出羡慕向往之色。
……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禹家里面倒是很是平静。
一张圆桌放在禹天渊夫妇的宅院中,一家三人围坐在圆桌旁,上面摆着的是禹序铭母亲亲手烹饪的菜肴,天上月色正好。
禹天渊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的酒盅,跟禹序铭碰了一下,咂咂嘴,感叹道:“一晃眼就连儿子都去了道宗了呀,我还觉得我好像刚从道宗出来没多久呢。老了,老了啊!”
禹序铭母亲掩嘴轻笑,给他又添上酒:“你要是老了,那我没有修为在身,岂不是更老了?”
禹天渊讷讷:“我就这么一说嘛,夫人怎么会老?再者说,便是老了又如何?”
禹序铭点头:“便是娘老了,爹还不是得听娘的。”
禹天渊瞪了禹序铭一眼:“臭小子,净说实话!”
禹序铭白了他一眼,嘿嘿怪笑,伸出两只手来:“爹,娘,嘿嘿,你们懂的,你们懂的。”
禹天渊轻捋胡须,禹序铭母亲则是笑着看着雕琢精美的酒杯。
“诶?”禹序铭不满道,“别装作没听到嘛!”
“今夜月色不错啊,夫人,现在才刚入夜,一会可要出去城中走走?”
“诶?好呀,我们有许久都未出去走过了吧?唔,我想想……哼,这么多年,你也就新婚那段日子陪我散过步,说过几句好听的!”
“额……那段日子不是事情多么……之后事情也很……啊啊啊,是为夫不好,是为夫不好,以后多出去走走,多出去走走。”
“哼……”
禹序铭撑着下巴,咋舌道:“好肉麻……爹,娘,我还在这呢,别把我带坏了啊!”
禹天渊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母亲则是笑道:“我巴不得铭儿早点找到心上人呢,早点带回家让娘看看,那时候娘可得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样的美人,竟然把我家铭儿抢走了……咯咯,咯咯!”
母亲凑过来问道:“铭儿,道宗里有没有认识女孩子呀?”
禹序铭脸上一红:“问这个干什么呀?!”
“喔!”母亲轻声道,“看来是有了呀,看来关系还很不错呀!啧啧,有几个呀?”
禹序铭偏过头去:“没有!”
母亲坏笑道:“害羞了呀?天渊,铭儿好像很招女孩子喜欢呀?”
禹天渊淡然道:“毕竟是我的……啊不,铭儿比我强多了,强多了,我当年在道宗就是专心致志修炼,从来不跟别人讲话,更别说女孩子了!真的,真的!”
“哦?”母亲笑眯眯的,禹序铭也坏笑,“是真的么?你有不少当年的老朋友还在浔阳城哦,问问他们就知道了,可别撒谎哦。”
禹天渊额头冒汗:“这个……我冤枉啊!我不也没在道宗待几年么,待了十年不到就下山接手家族事务了嘛,这个,这个,啊哈哈,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禹序铭切了一声,又好奇问道:“爹你为什么只在道宗待了十年就下来了呀?在道宗突破筑基怎么想都比在这里简单吧,而且你在这里这么忙,多久都没好好修炼过了。”
禹天渊捋了捋胡须笑道:“哈,我也想在道宗那里多待几年长长见识,无奈何那时候我爹暗伤发作,几日之间就去世了,家里正是一团乱麻,我总不能放着家族不管还去修我的仙吧?这不就下来了么。”
母亲噙着温柔的笑意道:“他下来以后可不安分,做了好些厉害的事情,明里暗里可是让不少家族吃了亏呢,咯咯,那时候他还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白衣骏马,可不像现在看起来这么古板没趣。”
母亲嗔怪地看着禹天渊:“他那时候好风流!处理完家族事务就趁着闲暇骑马游玩,有时遇到漂亮女子还要调笑一番,在我们圈子里可是声名狼藉哩!”
禹序铭撑着下巴,看着母亲:“那娘是被爹爹调戏过,然后就嫁给了爹爹么?”
母亲一拍桌子:“他敢调戏我,我当时就能阉……”
“咯咯,我当时性子急,可有他好看的!”母亲停了手,放轻缓了声调。
禹天渊擦了擦头上冷汗:“我跟你娘认识是在一次……额,怎么说,家族之间的交谊会吧……我一个人要忙家族的事也是忙不过来,再者说,还是趁早要一个孩子比较好。唔,当时莺莺燕燕的好热闹,我偏偏就只看到你娘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在那里玩茶杯,当时我就凑过去了……嘿嘿,然后就有了你了。”
母亲白了他一眼,又笑盈盈地跟禹天渊说着当年的事情。
禹序铭一笑,轻轻从院子里退了出去,往藏书阁走去。
……
藏书阁里,于老点着一支火烛,就着灯火把玩着一枚玉佩。
就在这时,于老轻轻道了一声:“别站在外面了,进来罢。”
禹序铭轻轻推开门,恭敬道:“见过于老。”
于老点了点头,指了指一个凳子,禹序铭便坐了下去。
许久,于老将玉佩放在桌上,问道:“还顺利么?”
禹序铭点了点头:“挺顺利的,道宗的功课很有意思。”
于老眯着眼看了禹序铭一眼,道:“唔,你开始练《九歌》了?”
禹序铭有些惊讶,他《九歌》才只琢磨透了一部分,自身功法路线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动,不想这样于老都能一眼看出来。
于老笑道:“以前可是跟不少练《九歌》的厮杀过一场,可是忘不掉。《九歌》啊,秦国虽最是艰难,可论及沧桑之感,剑宗功法仍是不如《九歌》,毕竟是三闾仙人的道统嘛。哈,当年九歌道宗三千人齐运《九歌》,玄光照遍十方,那场面我可忘不掉。”
禹序铭犹豫地问道:“于老是秦国剑宗的吧?”
于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叹了一声,又摇摇头道:“当年的事了,总是放不下。看着他陨落,就想着他会不会转世投胎,就离了秦国,四处飘摇,终究也是没找到什么。”
于老拿起桌上的玉佩,递给禹序铭:“当年他的遗物,上面沾染了他的剑气,也饮过元婴大能的血,倒也通了几分灵性了。送与你了,当作你的入宗礼物好了。”
禹序铭愕然:“这……”
于老将玉佩塞在禹序铭手里:“我也该走了。”
“走?”禹序铭疑惑。
于老点点头:“离宗许久,这把老骨头总还想葬在宗内剑峰的。”
禹序铭默然。
于老挥了挥手:“回去吧,我也倦了,过几日便走了,你日后倒是可以来秦国看看,我故乡在秦国咸阳城外郊水村。那里有一株大槐树,槐树附近的那片宅院便是我祖宅,一直在那。”
说罢,烛火熄灭,藏书阁中一片漆黑。
“弟子,弟子那时能否送师父一程,向师父敬一杯酒?”
“有此心即可,倒不用那么麻烦,我也不喜这些礼节。你若有心,到了秦国给我的骨骸带一坛酒去,再照顾照顾我老家的后辈便是了。”于老含笑道。
“是。”禹序铭深深施了一礼,慢慢从藏书阁中退了出去。
他手中玉佩在月光下散着盈盈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