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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夕阳和小词

许阳走后,我的耳际终于恢复了几分宁静。今天父母又要很晚下班,所以我决定去湖边走走。

照例在叶榆公园下车,穿过路边的一排植被,再走几步,便到环湖路上,由于今天在学校里停留了不少时间,此刻来到湖边已是夕阳斜照。叶榆湖在太阳倾泻在人间的最后一抹光华的粉饰下,瞬间变成一颗闪着光芒的明珠。湖面上流淌着一片片的殷红,吸引了无数人在湖边靠着围栏驻足观看,或者拍照留念。每一个叶榆湖的傍晚都绽放着完全不曾重复的色彩,这也是叶榆湖的一大特色。

我慢慢地走着,一边注意着太阳的最后沉落和色调的递变,一边躲闪着游客们的摄影。

我感到欣喜,欣喜于那么多游客对我的家乡,对叶榆湖的喜爱和热忱。

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了一个游客很少的地方,我被迫停下了脚步。

时隔半个月,我再一次在湖边遇到了我们学校的公认女神,孟怡。

此刻的她,靠在围栏上,双手托着下巴,目光落于湖面,却不知在看些什么,或者说是在想些什么。温柔的残阳悄悄地爬上了女孩的侧脸,然后成了一道唯美的风景,世界似乎消去了声音,寂静迈着轻盈的脚步,去迎接这个夺去男孩眼里所有色彩的女孩。女孩的身影完全映入男孩的瞳孔,然后渐渐朦胧,渐渐梦幻,男孩的心开始加速搏动,世界开始有了声音,那是心动的声音!

我必须得承认,当我第二次在湖边邂逅孟怡,我对这个女孩开始心动,但我心动的不只是她完美的容颜,更重要的是我在此刻的她身上看到了一个我身上也存在的东西,于是莫名的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必须要说明的是,我所喜欢上的不是有着“女神”之称的孟怡,而是一个与我拥有同样的某个东西的女孩。

晚风吹过孟怡的发丝,然后向我飘来,就在这一刻,孟怡嘴唇微动,风中传来一丝丝浅语。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我心头一动,一股激动的热流顿时从心底流向全身,口中不由自主地吐出声来。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孟怡的声音是轻语,可我的声音却没有压抑住而显得突兀,于是,刚刚在注视着湖面的孟怡便被我的声音惊动了,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秀眉微微一皱,直到看清是我后才舒展开来,然后便奇怪地看着我。

我连忙低下头,猛的咬了下唇,暗自恼怒自己刚才的冲动。而就在我快要尴尬无措得想要快速逃离的时候,我的耳边却再次传来孟怡轻铃般清脆的声音。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我抬起头,却见孟怡脸上没有了任何的奇怪神情,反而是微笑着看着我,似乎在期待我说出下一句。现在到变为我觉得奇怪了,不过因为孟怡还在等待着,我也没多想,只是鼓起了一点勇气,接上了孟怡的目光,回应道:“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孟怡的双眼好像突然绽放出光芒,一副惊喜的模样。

“春去也,人在画楼东。”

“芳草绿黏天一角,落花红……”我脑海中的记忆突然停顿了,一时竟想不起后面的内容。

“落花红……落花红……”我拼命地在记忆之海里搜寻

“噢!”终于,我脑海里记忆就像线路接通般通联成功,我正要说话,对面的孟怡却也同时开口了。

于是,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落花红沁水三弓,好景共谁同。”

“谢明华同学!想不到你也有研究纳兰词!”孟怡满脸笑容地走近我。

“没有啦……谈不上研究,只……只是看书时看到了,觉得……觉得有点意思就记下了。”之前是本能的对答,所以能比较流畅的说出话来,可当孟怡走近我,回归现实,我就不太会说话了,甚至几句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孟怡显然没有在意我的紧张,依旧愉快的主动和我聊道:“那也很了不起了,刚才的那几首词对于用一般人来说都是很生僻的,你还能对的出来,说明你对纳兰词还是比较了解的。”

“还好吧……”

“我很喜欢纳兰词,越深入的了解越能发现纳兰词的魅力。纳兰容若的作品除了脍炙人口的那两首,其他的词也很不错呢,你可以去多了解一下。”

“恩,我之所以对纳兰词有一点了解,也是因为当初学到他的那首《长相思》,很佩服他的文采,然后才去找了他的一些其他的作品看看,结果也确实没让人失望。”由于聊着一些自己熟识的东西,我渐渐放松了下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纳兰词清新婉丽,感情真挚,直指本心。所以才有了‘清朝第一此人’的美誉。古代文人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似乎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尽情诉说的知音,孟怡眼里的光芒一直都未减弱分毫。我还从来没见过话语如此多的孟怡,她此刻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那种欣喜,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尽管认真说来,我对于纳兰词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了解,我只是一个伪知音,但是我却舍不得打断她,给她解释清楚我也就仅仅知道这么点了。因为我发现,她此刻是最接近一个邻家女孩的时候,而我,喜欢的,也正是这样的女孩。

女神很完美很高贵,常常处于云端,供人瞻望,但对于像我这种性格的人却反而引不起兴趣,因为,我心底很清楚的知道,无论怎样的完美,不适合的终究不适合,距离可以产生美,却更会产生隔阂。对于女神,我最多只会惊艳一下,然后自觉的走开。

所以,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我希望孟怡的邻家女孩的感觉可以停留得更久一点,于是,我在能接上话的时候说几句自己的见解,更多的时候则是静静地倾听着。

夕阳只剩一小块圆弧便要完全落入山的那一头,湖水终究没能挽留住夕阳伸展而出的红色纤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真正在一起的终会迎来分离,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残阳被乌云聚成一簇,一点点被收回,在最后消失之前,光,照拂在湖边并肩漫行的两个人身上,看着他们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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