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沉默的羔羊
我叫席多拉，出生在蓝羽帝国的一个普通农夫家庭中。
我的家庭是最普通的农夫家庭。我的父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忙碌，一直忙碌到夜半时分才能够上床休息。有的时候，他们还必须到这个村子的所有土地的主人，一位男爵的家中服役。
尽管我的父母是如此的勤劳，但是，他们能够得到的，也不过是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粮食和工钱。这点粮食甚至还不足以让我们全家度过漫长的冬天，这点工钱甚至买不来一件最便宜的衣服。
即便如此，我的父母仍然很乐观。我的父亲不止一次地谋划着，如果参加了帝国的军队，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就可以用得到的奖赏买一片土地，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他要把它开垦成农场。
然而有一天，男爵突然命令我们全村人立即离开，没有任何理由，不给予任何补偿。
老村长站出来质问男爵，却被男爵的家丁们抓住手脚按倒在大路上，而后，一辆满载着盔甲鲜明的武士的马车狠狠地碾过了老村长的脖颈，几乎把他的头颅碾得从身体上脱离开来。
接着，我的父母被男爵手下的一名法师用法术炸成了碎片。
我试图逃跑，却被一支箭矢贯穿了左胸。
我没有死。一位老年法师救了我。
老法师说，他出门游历，正好经过我所在的村子。当他进入村子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人了。正当他万分惋惜，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他发现了我。
虽然箭矢贯穿了我的左胸，但是，我的心脏并没有受伤。因为，我的心脏长在右边。
从此以后，我便跟随着老法师在一大片沼泽地深处的小木屋中学习法术。他是一位亡灵法师，因此，我学习的便是亡灵法术。
我称他为老师。他给我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莱德。
二
当别人误解我的时候
我总是沉默
沉默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反驳
当我成功晋升为四阶法师的时候，老师接到了帝国的征兵命令。
“这些贵族，又闲得没有事情干，开始打仗玩了！”老师低声咒骂着，却把自己的精神印记输入到命令卷轴中去。
“老师，您不是不喜欢战争吗？为什么还要服从征召？”我忍不住问道。
老师缓缓地解释道：“正因为我不喜欢战争，所以才选择在这里隐居。但是，征兵命令却能够被送到这里，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的行踪已经完全在军方的掌握之中了。我没有选择，只能参加这场战争。”
而后，老师盯着我，严肃地说道：“但是，军方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你，也没有在法师公会里为你注册。孩子，我明天就要走了，而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生活。记住，贵族们的战争是毫无意义的。好好活下去，不要参加任何一场战争。”
第二天一大早，老师便穿戴整齐地出门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坐在小木屋里，一边练习着法术，一边等待前线的消息，等待着老师那熟悉的身影。
然而，半年后，我却等到了老师的阵亡通知书。
没有骨灰，没有遗物。因为，老师是被敌方的一名八阶法师当场轰杀的。
我离开了那座小木屋，踏上了游历的旅程。
由于我从来没有在法师公会注册过，因此，我没有属于自己的法袍。我只能穿着农夫的衣服行走在大路上。这个举动为我省去了许多麻烦，强盗们是不会对一名贫苦的农夫感兴趣的。
我的包袱里只有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少得可怜的铜币。
我走过了很多地方，却没有结交到什么朋友。
一个原因是我不擅长交际；第二个原因则是我的身份。我穿着农夫的衣服，别人也自然而然地把我当做农夫。很显然，没有人会主动去跟一名几乎与乞丐一般无二的农夫打招呼的。
第三个原因则是因为亡灵法师们的习惯。亡灵法师是专门跟死灵、僵尸、瘟疫、腐烂……之类负面的东西打交道的法师职业。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跟这些可怕的事物扯上关系，所以，亡灵法师不受欢迎也是自然而然的。因此，我也不会向我周围的法师们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我曾经惹到过一点小小的麻烦。
有一名奴隶贩子试图抓住我，把我贩卖到采石场里做苦力。我毫不犹豫地把他变成了人肉干。
这件事情差一点暴露了我的真实身份。
有几个低级贵族打探过我的来历。但是，他们什么也打探不到。
尽管有人怀疑我是一名位阶不高的法师，但是，无论是法术学院，还是法师公会，都没有名叫“莱德”的法师的注册记录。
至于那些更加有权势的贵族，以及军方人士，则没有人会对一名小小的低阶法师感兴趣。
于是，我，亡灵法师莱德，便成了一个不存在于任何记录却存在于人世间的“漏网之鱼”。
三
当世界遗忘我的时候
我一个人过
幸福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传说
人们遗忘了我，我却没有遗忘他们。
我回到了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子。
当年的小村子里最肥沃的土地上，已经耸立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娱乐城。无数的达官贵人在这里寻欢作乐。这里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然而，我却能够听到亡灵们的哭号声。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在这座娱乐城的地基下，堆积着多少白骨。
父亲说，他想把这块地买下来，建造一座农场。
是农场，不是娱乐城。
我行走到一处隐蔽的地点，设置了法术屏障。而后，我轻声念动咒语，召唤此处的亡灵。
第一个被召唤出来的亡灵，竟然是……
“老村长！”我不禁低声喊了出来！
老村长的亡魂看着我，愣了一会，突然冲上来，用虚无飘渺的右手，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
以我现在的法术能力，任何普通的亡魂都不可能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接近我身体周围三十米以内。然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老村长。
“席多拉！连你也要驱使我们做苦力吗？难道你忘记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你怎么能……”
席多拉。
这是我的真名，我的父母给我起的名字。多么美好，多么动听。
然而，这些美好和动听全部都在许多年前的一个中午统统消失不见了。
“请叫我莱德。”我向着老村长的亡魂说道。
“一位亡灵法师救了我。所以，我就学习了亡灵法术。我不会驱使您做任何事情的，除非您自己愿意去做。我的老师告诉我，亡灵不是奴隶，亡灵是亡灵法师的朋友。亡灵法师不应该强迫亡灵们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老村长的亡魂显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可能？我见过的亡灵法师都强迫我们……”
我摇摇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您的晚辈。我至今仍然记得您抱着我的情景。那时候的我太不懂事，居然尿了您一身……”
老村长的亡魂颤抖起来：“席多拉，你没有变……你知道吗，当我变成现在的样子的时候，我看到全村的人都在这里，却惟独没有看见你和你的父母。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盼望着你有一天会回来，拯救我们脱离苦海……”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的父母？您说您没有看到他们……”
老村长的亡魂摇摇头：“他们已经死了。他们被法术炸成了碎片，他们的灵魂就在那个时候……”
我不禁失望地叹了口气。
片刻后，我再次发问：“老村长，刚才您说到，有人强迫你们……”
老村长的亡魂显出痛苦的表情，缓缓地说道：“贵族们想要修建娱乐城，便征调了许多奴隶来干活。他们完全不把这些奴隶当人看，每天都驱使他们干活。即使奴隶们死了，也要干活。别惊奇孩子，他们请来了一个亡灵法师，就像你一样，召唤亡灵们。那个亡灵法师，他用强大的法力控制我们，驱使我们。如果亡灵们稍有不从，就会招来可怕的惩罚……”
我听到这里，已经双拳紧握，牙关紧咬。
老师告诉我，许多亡灵在生前已经遭受过痛苦的折磨，而亡灵法师却既不能减轻他们的痛苦，也不能帮助他们轮回，那么，亡灵法师更不应该虐待、摧残这些可怜的亡灵。
老师训练我的时候，要求我必须善待每一个亡灵。从召唤到驱使，一直到送还，都要谦恭有礼，不得有半分逼迫之意。
而老村长提到的亡灵法师，却……
四
当敌人越来越多
朋友都离开我
当爱情变成一种负担却无法解脱
在距离娱乐城比较遥远的一座山峰上，我召集了周围所有的亡灵。
屈死的农夫、断手断脚的工匠、境遇悲惨的侍女、带着镣铐的奴隶、被长官毒打致死的士兵……
看着身边密密麻麻的亡灵们，我感到胸中一股豪气直冲云霄！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老师教导我的话。
老师说，亡灵是亡灵法师的朋友。如果亡灵法师善待亡灵，就会得到亡灵们发自内心的拥护。用强大的法力和精神力控制亡灵，并不是优秀的亡灵法师的做法。亡灵法师应该与亡灵做朋友，倾听他们的喜怒哀乐，甚至帮助他们去完成他们生前未能实现的愿望。亡灵法师与他手下的亡灵应该是相互信任、相互依赖，甚至情同手足的关系。
而现在，看着身边的一具又一具骨架，一个又一个灵魂（他们的肉体已经被毁灭），以及少量的僵尸们，我终于意识到了老师的话是多么地正确。
我是亡灵们的朋友。我没有使用一丝一毫的法力和精神力去控制他们。这就意味着，我可以无限制地召唤亡灵。从这一点上来看，此时的我，已经比同位阶的亡灵法师们要强大得多！
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老师没有等到我领悟的这一天，就已经……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一具骷髅。
他带着镣铐，全身的骨骼上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肋骨还断了好几根。
我不禁轻声抽泣起来。
要造成这样的伤，这具骷髅生前要经受多少的痛苦啊！要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够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下这样的毒手……
我默念咒语，劈断了骷髅身上的镣铐，接上了他的肋骨。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这具骷髅，放声大哭：“我的兄弟啊……你受了多少苦啊……”
十几天后，我们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在那个风高夜黑的晚上，我和老村长，以及斯巴达克（就是那具满身伤痕身带镣铐的骷髅），率领着多达八千人的亡灵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建筑在他们的尸骨之上的娱乐城，把金碧辉煌的娱乐城夷为平地，把正在寻欢作乐的贵族们变成干尸，把企图阻挡我们的法师和战士们分解成组成这个世界的最基本的元素……
大仇得报之后，除了少量的亡灵和被解救出来的活着的奴隶们不愿再跟随我们，其余的二百多名奴隶和七千多名亡灵都愿意继续跟随我们。
在一名奴隶的指引下，我们开始向帝国边境的一片山区进发。
那里有一支同情农夫、工匠，以及奴隶，并试图永久结束所有不公与残暴的“盗贼团”。他们的名字叫做——“夜之星”。
五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
我有话要讲
给我一点酒
让我有勇气
向你吐露我的悲伤
“夜之星”的首领瑞东十分欢迎我们。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他并不在意我的亡灵法师身份。我能够确信，这并不是由于他的手下缺少法师的缘故。
他不让我们叫他“首领”、“大王”之类的称呼。他说，这是强盗们的叫法。他让我们称他为“同志”，同时也希望我们相互之间称“同志”。他说，“同志”就是“志同道合者”的意思。
“同志”，我们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但是，我们很快便适应了这个称呼。
每当说出“同志”这个词语的时候，我便有一种感觉，一种温暖的感觉。这正是我一直想要追求的感觉。
我想，我此生再也不会用其他的词语来称呼别人了。
我们相处得十分愉快。瑞东给我们几本名叫卡尔的人写的书阅读，我和老村长、斯巴达克则告诉他我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这种交流一直持续到“赤色火焰”的流亡者们到来。
“赤色火焰”战败之后，流亡到蓝羽帝国，与“夜之星”汇合。
我们终于见到了那几本书的作者卡尔和弗里德里希，以及已经被广为传颂的亚历山大和弗拉基米尔等人。
但是，我们并没有与他们经常交往。由于我们的特殊身份和特殊的生活习惯（昼伏夜出），我们并不想跟他们过多接触。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的位阶太低。虽然卡尔等人并不把位阶的差别看得很重，但是，我介意。在他们面前，我总是感到拘束，不像在面对没有法术和斗气的瑞东时那样自然。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直到有一天，瑞东的演讲会上发生了混乱，瑞东决定要整顿“夜之星”。
为了让“夜之星”的成员们牢牢记住劳苦大众的苦难，记住自己的武器和法术应该针对谁、保护谁，瑞东请我和老村长、斯巴达克一起向“夜之星”的成员们讲述自己过去的悲惨遭遇。
这种演讲几乎每天都要进行。一开始是我和老村长、斯巴达克，后来则是我们手下的亡灵们，以及“夜之星”的成员们自己。
后来，“赤色火焰”的人也参与了进来。
每当开“诉苦大会”的时候，台上台下总是哭成一片。
所有人的心全都紧紧地连接起来了。
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万众一心，只想着推翻皇室和贵族的统治，消灭为富不仁的奸商，让所有的平民，无论是农夫、工匠、仆人、侍女、士兵，还是低阶的法师和战士们，统统过上有尊严的、幸福的生活。
我们开始狂热地向往着卡尔描述的那个美丽新世界。
在那个美丽新世界里，没有皇帝、没有贵族、没有黑牢、没有酷刑。
在那个美丽新世界里，没有地主、没有奸商、没有奴隶贩子、没有******（******：领主们有权在领地内的农奴们新婚的第一夜与农奴新婚的妻子过夜）。
在那个美丽新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人都可以读书识字，都可以受到法律的保护，所有的劳动都可以得到应有的报酬，人们可以选举自己所在地的行政长官。
在那个美丽新世界里，决定每个人的地位的因素，不再是爵位、父母的出身、金钱，不再是种族、肤色、相貌、身材，不再是拉帮结派和暴力行动，而是是否掌握了事物的本源与真相。
在那个美丽新世界里，如果一名农夫懂得种植庄稼的精髓，那么，即使是最高执政官，也会恭敬地向他学习；如果有人误解了一件事情的真相，那么，即使他是最高执政官，也必须向公众无条件地道歉。
“劳苦大众不是沉默的羔羊，你们有权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瑞东在讲台上大声呼喊。
这句话可以让任何人动容。
这句话甚至可以温暖亡灵的灵魂和骨骼。
六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
我也有梦想
当明天太阳升起
照在我的脸上
我一样能散发光芒
我找了一次机会，回到了老师的小木屋。
陪我一同前去的，是老村长和斯巴达克。
虽然我知道，老师不可能听到我的话，我也不可能把老师的灵魂召唤回来。但是，我还是把我的两个朋友和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逐一讲给老师听。仿佛老师还活着。
而我的两个朋友，就一直默默地站在我的身边。
老师的小木屋仍然让我感到温暖、温馨、安全，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我突然做出了决定：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那一天，我要在我的家乡建一所房子（其实我很想在父母的老宅的地方建房子，但是，我已经记不清楚老宅的位置了），开辟一个农场，完成父母的愿望；然后，我要每年都回到老师的小木屋来住一段时间，研究法术，做法术试验。
几天后，我决定离开。“夜之星”里还有很多工作需要我去做。
我站在小木屋的门口向老师告别：“老师，您曾经说过，您不希望我加入任何一场战争，因为，那些战争都是贵族们争权夺利的游戏，但是，我却决定要去参加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将会结束所有的战争，将会为世界带来永久的和平，将会改变世界、改变历史。当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微小的存在’们，无论是农夫、工匠、仆人、女佣，还是低阶的法师和战士，以及底层的士兵们，都将平等地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过着有尊严的、富足的、快乐的、幸福的生活。为了实现这一切，我必须要参加这场战争。”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好让风把我的声音带往另一个世界。
而后，我继续说道：“老师，您一直教导我，亡灵是亡灵法师的朋友。我想，活着的人，那些被侮辱、被践踏的‘微小的存在’们，也是亡灵法师的朋友。亡灵法师首先应该是人，然后才是法师，最后才是亡灵法师。老师，您认为我的想法正确吗？”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我的问题。
但是，我认为我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拿出老师当年没有穿走的那件六阶法袍，郑重地穿在身上。
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有资格穿着这件法袍了。
我举起法杖，向着小木屋行了正规的师徒之间的告别礼节。
而后，我转向来时的路，对着空气说道：“我是六阶亡灵法师莱德。战争，我来了！”
而后，我和我的朋友们便踏上了征途。
七
羔羊也会怒吼
沉默是一种力量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在现实中学会坚强
带着对美丽新世界的向往，我们踏上了铲除皇室和贵族，还有奸商，以及他们建立的黑暗制度的征途。
我们经过艰苦的战斗和漫长的行军，终于把队伍推进到了最后的决战战场前。
在决战之前，我们在附近的一座城市里修筑工事。
在这座城市里，我看到了可怕的景象。
虽然我是亡灵法师，我已经经历过大大小小几百次战斗，我已经见惯了死尸、鲜血、僵尸，以及骷髅。
但是，我仍然感到触目惊心！
到处都是饿殍，他们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像一座座小山。
我是一名亡灵法师，我十分清楚人的死亡过程，清楚人类的极限之所在。
我十分清楚，如果有人能够给他们一碗薄粥，他们就有50％的机会活下去！
然而，仅仅是一碗薄粥而已，皇室、贵族们和奸商们却不愿意付出……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我释放出自己的全部的精神力，浓重的黑雾从我的身体内散发出去，冰冷的阴风在我的身边环绕起来。我的法袍被吹得猎猎作响，我的头发在风中疯狂舞动！
周围的人纷纷闪避。
我却高高地举起了法杖。
“亡灵们啊，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姐妹，从你们的葬身之处站起来吧！我是你们的朋友，我是你们的兄弟，请允许我充当你们的临时统帅，请允许我带领你们去讨伐麻木不仁的皇帝，还有贵族们和奸商们吧！”
无数的白骨扒开土层，森森骨爪在空气中乱抓着，试图抓住我刚才的话语。
已经腐朽的尸骨，尚未腐朽的尸体，纷纷从坟墓中爬了出来。
行动不便的普通僵尸，行动迅捷的变异僵尸，统统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爬了出来。
无论骨骼是否完整，无论身上有多少伤，无论四肢是否残废。
亡灵们聚集起来，同时抬起头来，向着皇室和贵族、奸商们的最后躲藏地，发出无声的怒吼！
“最后一战”终于打响了！
按照事先的部署，“赤色火焰”正面进攻海因里希指挥的联合大军，“夜之星”从后方迂回。我则率领着亡灵大军直扑皇室和贵族，以及少量与贵族们有关联的奸商们的躲藏地。
我飞快地动员了这里的所有亡灵们。当他们得知我的目的之后，全都自愿加入了我的亡灵大军。极少数亡灵，他们生前就是贵族、奸商，或者前两者豢养的走狗，他们不愿意服从我的命令。于是，不待我动手，周围的亡灵们便把他们撕扯成了碎片，永世不得超生。
在正式出征之前，我们开了一个简单的“动员大会”。老村长和斯巴达克都是天生的演说家，他们历数了我们的敌人们曾经施加在所有劳苦大众身上的暴行，引燃了所有亡灵们的愤怒情绪。就连身为亡灵法师、已经看惯生死的我，也激愤难当，泪流满面。
“决一死战——”斯巴达克开始奋力呼号。
其余的亡灵们开始呼喊起来。他们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用尽全力地挥舞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占亡灵大军绝大部分的骷髅们开始用上颌骨敲击着下颌骨，发出整齐有力的“咔咔”声。
这种“咔咔”声是如此地坚决、如此地有力。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就是旧制度、旧时代的丧钟。
于是，我挥舞法杖，发出了“前进”的指令。
愤怒的亡灵们在我、老村长和斯巴达克的共同率领下，如同滔天巨浪一般涌向了皇室和贵族，以及少量与贵族们有关联的奸商们的躲藏地！
尽管那里有许多法师和战士，以及其他职业者们守卫，其中不乏高阶者。但是，在无边无际的亡灵大军面前，他们不过是沧海一粟。尽管他们当中一些人的法术和斗气可以对亡灵们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是，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一个身穿金色长袍，头戴金色皇冠的人站了出来。我很快便意识到他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皇帝。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面见皇帝所应有的惊喜与畏惧之情。
皇帝大声喊叫着：“你为什么要背叛帝国！你是怎么弄来这么多的亡灵的！”
我冷笑一声，回答了这两个问题：“背叛帝国的不止我一人，是全帝国所有的人！我们之所以要背叛帝国，是因为帝国背叛了我们！至于第二个问题，亡灵大军的数量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你决定的！当你和你的弄臣们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人正在活活饿死！现在，该是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买单的时候了！”
“决一死战——”我猛地挥动了手中的法杖，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我们与随后赶来的人类的大军联合起来，席卷了一切污垢，剿灭了所有的寄生虫。
这种感觉，真好。
尾声
我遵循了自己的诺言，回到家乡建造了一所房子，尽可能地模仿老屋的式样。
令我惊喜的是，老村长一直记得我家老屋的位置，于是，我终于在我最喜欢的地点建造了我梦想了无数次的房子。
我还买了一大片土地，种植各种农作物，还种果树，还养了各种鸟。
这是我一直梦想的农场。我想，也是我的父母所梦想的。
现在，我正坐在窗户前，面对着一叠羊皮纸。
瑞东希望我能编写一本有关亡灵法术的教材，以期指引新一代的、有志于成为亡灵法师的年青人们。
我思索片刻，开始在羊皮纸上写下这本教材的第一句话，也是我对于新一代亡灵法师们的第一条忠告与训诫：
亡灵，是一种温暖的存在。
（完）
注释：
文中每一章节开头的短诗，出自台湾歌手郑智化先生的歌曲《沉默的羔羊》。
沉默的羔羊（完整歌词）
词曲：郑智化
当别人误解我的时候
我总是沉默
沉默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反驳
当世界遗忘我的时候
我一个人过
幸福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传说
当敌人越来越多
朋友都离开我
当爱情变成一种负担却无法解脱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
我有话要讲
给我一点酒
让我有勇气
向你吐露我的悲伤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
我也有梦想
当明天太阳升起
照在我的脸上
我一样能散发光芒
羔羊也会怒吼
沉默是一种力量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在现实中学会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