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院,书房。
戚老将军只手拍案:“老夫活了一把年纪,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胆大包天之辈!”
戚梓七装得一副唯唯诺诺模样:“祖父,请祖父听梓七解释!”
“好啊!老夫倒要瞧瞧,你还有甚可说的?”
戚梓七欲编瞎话,一贯手到擒来。“起初,梓七见祖父时常入宫议事辛苦,便想着如何替祖父分忧。谁知梓七日前,忽就生出那计谋来。本该即刻告知祖父,可珊殿下却说,却说……”
(戚老将军)“公主殿下说什么?”
(戚梓七)“梓七不敢!”
(戚老将军)“让你说,你就说便是。老夫特意将你祖母支开,就是此理。”
(戚梓七)“珊殿下说,她说祖父您是老顽固,定然不会同意此计。”她眼下只能先拿皇甫珊来做挡箭牌了。
(戚老将军)“什么!老顽固?”
(戚梓七)“是。不光如此,珊殿下还说,要由她推荐梓七,直接面见皇上禀明此事。那样一来,她将被记大功,便可更得圣宠。”
(戚老将军)“珊公主平日里多生祸端,她此时急于有所表现,的确也在情理之中。”
(戚梓七)“原来有这缘故!还是祖父看人透彻。”
(戚老将军)“少在老夫面前装傻!你连蟠龙君的心思都猜的到,又岂会看不透一个年纪尚小的公主?”
(戚梓七)“祖父言重了,梓七不敢!”
(戚老将军)“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戚梓七)“祖父明鉴!梓七也是一时糊涂。”
(戚老将军)“好!此番你便说说,那天蚕丝绢究竟是打哪儿来的?若有虚言,严惩不贷!”
(戚梓七)“梓七不敢欺瞒祖父,那东西乃是珊殿下所赐。”
实则,这天蚕丝绢确是从孟晋轩处得的。
回生堂分号遍布天下,故而一直备着天蚕丝绢。只为在生意上遇着甚要紧事时,好及时做些传达。
戚老将军先前还认为,姜太师祖孙闹上门那回,是戚梓七故意颠倒黑白。想来是他多虑了。
“罢了。珊公主向来不管不顾,往后若是有事儿,你且需先与老夫商量。毕竟公主阅历尚浅,也就只能瞧见自个儿的得失,哪里顾得上你。万一真要是触怒了龙颜,咱们全家都得跟着你受牵连!”
戚梓七扑通一声瘫倒在地,装得十分后怕。“梓七差点儿给家里酿成大祸!祖父,梓七知错了!”
“幸好此事还算顺利。念在你尚无经验,年轻不懂事儿,老夫便不追究了。”
戚梓七仍旧显出一副惊魂未定模样,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戚老将军无奈一声叹息,亲自踱至门边,唤来外头守候的梨儿。“扶你家小姐回去歇息。”
梨儿听命进屋,乍见戚梓七颓然于地,当真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戚梓七由梨儿搀着回到自个儿住处,才刚进屋,当即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兴致昂扬地吩咐双生姐妹花赶紧准备些宵夜来。先前在寿康宫里,为了展现闺秀仪态,她几乎没动几筷子,眼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凌鹫见了,倍感惊奇:“你这哪里是从宫里用完膳回来的!”
(戚梓七)“宫里规矩多,不是尔等山野乡民容易理解的。”
(凌鹫)“能与城里千金大小姐同桌,在下着实三生有幸。”
戚梓七夹起一筷子热腾腾的面条吹了吹,方冲着凌鹫笑眯眯道:“阿鹫说话越来越中听,本小姐总算没白疼你。”
凌鹫哭笑不得:“小东西,就你敢这么跟我讲话。”
戚梓七故作忧惧:“阿鹫,等你伤好了,莫不会一掌劈死我吧?”
凌鹫略整了整领口,慢悠悠道:“那可说不准。”
戚梓七闻言,换一副奸商嘴脸,像极了狡猾淘气的小狐狸。“我这儿可有你摁了手印的卖身契,阿鹫需言而有信才是。”
四目相对,凌鹫心头微颤,继而缓神尴尬道:“快吃罢,仔细面胀糊了。”
填饱肚子,戚梓七回房准备更衣洗漱,不料从解下的衣裳里掉出张三折小笺来。咦?
戚梓七好奇展开来看,字曰:阿七,明日午时,来金鼎轩天字七号包间。有好戏!
上头虽未署名,但在那五兄妹中,会这么称呼她的也只有一人罢了。戚梓七不禁有点儿兴奋,并着些隐隐的期待。
翌日,戚梓七与梨儿翻墙出府,一同赶往小笺上的约定地点。
戚梓七此时一身贵族少年打扮,正立于金鼎轩对面的繁华大街上。眼前是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好一座华美建筑!
金鼎轩堪称京城第一酒楼。楼外人来车往,喧闹非常,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楼内乐娘艳丽,琴瑟齐鸣,旋律悦耳,绕梁不止。
酒楼从下至上统共五层。下两层为大堂,上三层是包厢。
戚梓七主仆跟随小二,要去天字七号房。途经两座大堂,见张张桌上的菜肴均美味可口,香气四溢,着实另人流连忘返!
不出所料,天字七号包间果在最高一层。
戚梓七推门进去,见窗前立着个熟悉背影。背影的主人身着银雪缎窄袖锦袍,手腕白皙,背在身后。
那人知戚梓七到了,即刻转身,露出其俊丽非凡貌来。
“阿七。”
望着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戚梓七不禁脱口而出:“阿璠今日甚是好看哩!”她大约是被这金鼎轩里的美食香给熏醉了。
梨儿听闻,险些一个踉跄:可怜的凌公子,即清珩公子之后,小姐又在夸赞旁的男子好看了。
正在将军府偏僻小院中运功疗伤的凌鹫,彼时打了个喷嚏。
桃儿碰巧经过,道:“今日风大,凌公子还是进屋里练吧。”
金鼎轩,天字七号包间内。
皇甫清璠笑道:“有的吃,你自然瞧谁都好看!”
(戚梓七)“非也非也。我是见你穿的同我一般颜色,夸你好眼光呢!”
(皇甫清璠)“哦?还真是一般颜色,今日你我大可凑一对儿本家【兄弟】。”
这时,外面响起叩门声。继而进来一人,确是冬福。
冬福乍见厅中站着名身着白衣的俊俏公子,先是一愣,复将近旁的梨儿看了又看,之后再去瞧戚梓七,方才反应过来。
皇甫清璠见状,无奈道一声“冬福”。
“呃?!哦,主子,眼下可否上菜?”
皇甫清璠抬手示意。
冬福领命,退出房去。
梨儿见了冬福,适才想起来该要行礼。连忙半屈了膝,双手交叠腰间,恭敬道:“奴婢见过四殿下,殿下吉祥。”
(皇甫清璠)“跟着你家小姐,无需多礼。”
(戚梓七)“阿璠真给我面子。”
菜品很快便上齐了,二人落座,冬福、梨儿各站一边侍候。
(戚梓七)“阿璠,你何时放的字条?”
(皇甫清璠)“本想当面跟你说的,可昨日那般光景……”
(戚梓七)“所以你就趁我不备,塞张字条给我?”
皇甫清璠眯起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你何时有备过?”
戚梓七朝他哼了哼,蓦地想起一事,道:“对了!究竟有甚好戏可看,你快告诉我?”
“好戏不在此地,待用完膳,我领你去个地方。”皇甫清璠神神秘秘道。
“你就卖关子罢!”话毕,戚梓七夹起一片参肉,张口便吞下。
(皇甫清璠)“多吃点儿,吃饱了,等下有力气爬山。”
(戚梓七)“啥?!”
从金鼎轩出来,戚梓七由梨儿扶着上了辆贵气马车,顺势坐在皇甫清璠对面。
(皇甫清璠)“走罢。”
(冬福)“是。”
戚梓七此刻再好奇也不问,就这样干坐着。
皇甫清璠见了,赔笑道:“怎么,还生上气了?”
戚梓七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皇甫清璠也不恼,只觉戚梓七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甚是可爱。
“听说,你那未婚夫婿约了某府千金,在玉虚观附近见面哩!”
戚梓七登时来了兴致:“当真!”
(皇甫清璠)“我何时骗过你?”
(戚梓七)“确实是出好戏!”
皇甫清璠转而打趣道:“哟,这就不气了?”
戚梓七被他说得发窘,嘴上却硬:“要你管!”
“行行行,爷不管你,爷看风景。”
皇甫清璠随即侧过身,撩开掩着车窗的绣金帘子,果真就朝外看去了。
戚梓七见他唇角轻钩,不语便含三分笑,只觉其人说风流亦可,道轻佻也行。
马车跑了大半日,终于在京郊一处青山上止驻。
戚梓七自个儿跳下车,见周遭景象有些眼熟。“这是……”
“这是玉峰山。”说着,梨儿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小姐忘啦?从前那些人,便是在此处将你狠心丢下的。”
戚梓七适才想起,原身的确就是在这座山上迷的路,走了好久也未走出来。
(皇甫清璠)“怎么,阿七在这儿受人欺负了?”
(戚梓七)“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皇甫清璠)“从前的你,确实草包了些。”
(戚梓七)“如今可不再会了。”
(皇甫清璠)“那是自然,如今有我。”
(戚梓七)“是!中秋那日,多亏了四殿下仗义相助。”
冬福听了,不免想起那个熬人的夜晚,遂深深叹了口气。
(皇甫清璠)“阿七伶牙俐齿,阿璠只当甘拜下风了。”
戚梓七双手合十:“承让承让。”
皇甫清璠盯着戚梓七,眼角擎着风流笑意,道:“阿七,咱们这就上去罢。”
玉虚观独立山间,掩映在翠柏与其他一些高大绿树之中。车马只能行至半山腰,以后全靠人走。
戚梓七望着前方的【百步阶】出神。虽说这石阶坡度平缓,但怎么着也有十足的一百级呀!她宁可飞上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