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正打算借故开溜,忽见曹管事攥着帕子惶恐赶来,难为他大把的年纪还需一路小跑。
曹管事入厅后,光着急向凌鹫抱拳作揖,连缓口气都不敢。
“这位大人,不知今日光临鄙书局所为何事?”
“老头儿,我家主人今儿得空过来瞧瞧。那小子的书册卖得如何了?”按事先编排,最初该由梨儿代为发言,可彰显凌鹫身份尊贵。
曹管事听得那【老头儿】称呼,脑门顷刻沁出凉汗。他飞快拿帕子擦了,战战兢兢道:“实不相瞒,都卖脱销哩!余下的正在加印。”
“那就好。”说完,梨儿侧身对凌鹫道,“主人,既然那臭小子的书好卖,那咱们是不是……”
凌鹫微微颔首,抿一口清茶。
“属下这就派人将他放了。”梨儿娴熟地道出【台词】。
(曹管事)“敢问女侠,七公子犯了何事?老夫可还等着他的第三卷稿子哩!”
(梨儿)“那小子前几日趁机落跑,昨夜才捉回来,估计一个字儿都没写呢!”
(曹管事)“这这这!那不是还需再多等上五日?”
“你就慢慢等罢。”梨儿偷笑。
凌鹫适时开口,道声:“梨儿。”
梨儿会意。“老头儿,快将前两册赚的银钱交来。”
(曹管事)“哎呀呀,女侠为难老夫了。【西游记】如今才售卖不久,还未统算各项费用……”
梨儿斥道:“好啊!你敢不交?”
曹管事闻言汗如雨下,转而一个劲向凌鹫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鄙书局售书,需经历许多流程,每月月底才出账目,可否请大人再通融些时日。”
梨儿嗖地拔出银剑,直指曹管事面门,厉声道:“废话少说!老娘一剑劈了你,看你还……”
曹管事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吓瘫在地。
“梨儿。”凌鹫适时出声制止。
梨儿冷哼,随即长剑入鞘,退到一旁。
凌鹫道:“我琉璃宫也非蛮横之辈。罢了,就按你说。”
曹管事扶着桌角,艰难地爬将起来,颤颤巍巍道:“多……多谢大人体恤。”
待二人离去好一阵子,曹管事方想到唤侍者来扶自个儿落座,之前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红隼果真名不虚传,寥寥数日便带回消息。蟠龙君许诺,不再提借兵一事。
天玺帝传召戚梓七入宫,皇甫珊听说后,自告奋勇前往将军府接她。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
戚梓七还从皇甫珊处得知,今日文武百官都在。
议政殿门柱高耸、气派庄严,原来此地就是古代君王的上朝之处。
戚梓七暗道:幸亏她的魂魄来自21世纪!否则,试问在封建礼教下成长的女子,有哪个敢来此处夸夸其谈?
殿内众人见戚梓七神色从容,不卑不亢,大多流露出赞许之意。
年轻一辈的官员队伍中,也有淮阴侯府的楚小侯爷。先前戚梓七献计,天玺帝命肱骨诸臣暂作保密。楚秋白便是在今日早朝才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再见戚梓七时,楚秋白心中滋味难以言喻。只见那少女纤纤细步入殿堂,倾世容貌丽无双。他略有些恍神:同此女成婚,似乎……倒也不坏。
经历过一番参拜礼数,方切入正题。
(天玺帝)“戚梓七,何为第二计?”
(戚梓七)“回禀皇上,需等那西川山道竣工,臣女方可生出计策。”
(天玺帝)“哦?这里头莫非还有甚玄机不成?”
“皇上,蟠龙欲吞并西川,这第二计便是灭国之大计,臣女不敢妄言。唯有根据新辟之道的途经位置,并结合当年的天象星轨,臣女方能下定论。”
戚梓七故意说得神乎其神,实则她也搞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诸臣听后,均不敢相信各自的耳朵,有些甚至还倒抽凉气。这小女子与其从前的草包形象简直相差太大!她懂得的,竟都是他们所不能及的。莫非戚梓七从前是装傻,而她装傻又是为了什么?
皇甫清璠最清楚内情不过,他未语含笑,东张西望观赏诸臣反应,却在无意之中瞥见一桩奇事。
只见皇甫清琰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戚梓七,其周身虽一贯拢着凛冽寒意,但在看向戚梓七时,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似乎不再如从前那般幽暗了。
(天玺帝)“朕竟不知,你还有这本事。”
(戚梓七)“皇上,臣女的姨娘生前酷爱钻研些卦理数术,臣女也算耳濡目染。”
“大胆!”天玺帝却不相信。
戚梓七慌忙下跪,这是她本世第二回跪人。“臣女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不信,大可派人去臣女书房查验,其中不乏五行八卦类的古籍。”
(天玺帝)“若按你所言,朕当如何答复蟠龙君?”
(戚梓七)“皇上只需传召大祭司,命其原话带回即可。”
天玺帝略有迟疑:“这……”
(戚梓七)“皇上,蟠龙君既已妥协,说明对此事十分动心。无论有无第二计,他均会倾力一试。”
(天玺帝)“这么说,你是没有那第二计喽?”
(戚梓七)“皇上,臣女先前所言非虚,第二计确实需得结合诸多因素。将来,待西川道建成之际,臣女若给不出计策,皇上于那时再治臣女的罪也不迟。”
(皇甫清璠)“是啊父皇。即便是蟠龙的大祭司卜卦,不也得先问问天嘛!”
(姜太师)“皇上,依微臣看,蟠龙之祸确实已解。”
众臣也都附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玺帝哈哈大笑:“戚卿当真有福。咱们这许多人加一块儿,也不及你家的这个小女娃哩!”
(戚老将军)“微臣惶恐。家中小孙哪里担得起,不过是托了皇上的福罢了。”
(天玺帝)“诶,戚卿哪里话。你家这丫头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呐!”
(皇甫珊)“父皇,您别老夸呀夸的。来些实实在在的表示呗?”
(天玺帝)“就属珊儿性子急!”
“父皇!”皇甫珊一阵娇嗔。
(天玺帝)“戚梓七,你当日欲向朕求的恩典,如今可以说了。”
戚梓七福了福,道:“皇上,臣女不论求甚恩典,您都会应许么?”
“君无戏言,只要你讲得出。”
戚梓七得令,长舒一口气,娓娓道来。
“皇上,臣女尚未出世,父亲便以身殉国。臣女及笄成人后,曾道姨娘命苦,可姨娘却说不苦,只因她与父亲之间是真心欢喜的。臣女别无他求,只求能得一心人。”
天玺帝不由咂舌:“这……要朕如何许你?莫非你已心仪了哪家的公子,想让朕指给你?”
瞬时间,大殿上炸开了锅。大多是鄙夷戚梓七伤风败俗,惋惜她虽聪慧过人,却放荡至此!
戚老将军更是羞愤难当,差点背过气去。
(戚梓七)“皇上误会了。臣女虽为庶出,却也懂得礼义廉耻。皆因姨娘临终前,曾痛惜臣女难以凭心而嫁。姨娘明白,天下子女的婚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虽没了父亲,却还有祖父祖母及府中母亲做主。姨娘去后,臣女也十分灰心,岂料此番竟得机会,遂斗胆向皇上讨此恩典。”
(天玺帝)“你的所求是?”
(戚梓七)“臣女恳请皇上恩准臣女婚姻自主!”说完,立时去瞧楚秋白,却见其一脸怔色,又即刻转为赧怒,并恨恨地盯着她。
戚梓七甚为不解:楚秋白不是该高兴才对么?
戚老将军大惊。“皇上恕罪!微臣教孙无方,竟让她生出此等有悖纲常的念头。”
戚梓七回过神,朝戚老将军央求道:“还请祖父体谅孙女。”
(戚老将军)“孽障,教老夫如何体谅你?”
(戚梓七)“姨娘曾提过,她此生嫁于父亲,即便只在一起一日,也值得她一生回忆。但若二人貌合神离,就算一辈子相见,也是蹉跎。”
“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你怎么!你你……”戚老将军气急,【你】了半天,确是说不下去。
殿上众臣与戚老将军一样,均知家中妾室地位卑贱,然戚梓七的姨娘却言之在理。
谁在年少时没倾心过什么人?只是极少有能够随了意愿、终成眷属的罢了。往往他们这群世家贵族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掌控。他们要顾及的东西太多,更别提那所谓的婚事了。通常情况下,姻亲即是工具,亦是手段。
戚梓七懒得同戚老将军争辩,而是再度恳请天玺帝。“皇上,臣女别无他求,为此一愿!”
(天玺帝)“若你的心仪之人未能出现,又当如何?”
(戚梓七)“倘是如此,臣女宁可不嫁,愿终生侍奉祖父祖母与母亲左右。”
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唏嘘。
皇甫珊趁势推波助澜:“父皇,公子姐姐已然帮咱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不就是不干涉她的亲事么,有何不可呀?”
天玺帝忖度片刻,终道:“好!戚梓七,朕就允你做主自己的婚事。”毕竟君无戏言,他虽不甚情愿,但现下也只得作罢。
戚梓七大喜,随即深深一福,奉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