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翊作访,倒是让李靖远舒心甚多,之后也未再提莫和铃禁足之事。这府里依莫和铃看,是安分了不少。
反倒是前些日申酉被盗,报官之后,近半月过去,无半点消息。申酉一日未寻回,莫和铃便惶惶不可终日,耿耿于怀,连回门之事都只字未提。
“将军,申酉有下落了。”凌见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书房,一如即往的模样。等着李靖远指示下一步。
李靖远写完集序最后一字,徐徐放下墨笔,从书案前走到凌见跟前,伸手微微扫了扫凌见衣肩上的雪粒。“按兵不动。”
话说这凌见,十年在旁,从不多说一个字,说得最多的话,只有是。
在李靖远身边十年,身手不凡,做事只求永无后患,平日里不见踪影,行踪诡异。
而凌见的身世,除已逝世的御秦王和李靖远,世上怕再无第三人知晓。
领命后,凌见又无了踪影。
近日来夜里越发寒冷,莫和铃坐在八仙桌旁,双手握着暖炉,若有所思。
”小姐,今日奴婢在医馆门前遇见了寒衫。“宛溪倒着水,有意无意地说了今日出府的情景。
莫和铃知道她爹有旧疾,只是常年家中都备着药,哪轮得到寒衫去医馆,想想大概是出了些不同以往的病状。连问道“是爹又害了其他病?”
“听说,近日老爷咳嗽地厉害,往常的甘草水似没什么用了。寒衫是请着大夫回府的。”宛溪将水递给莫和铃,莫和铃摇摇头推开了,“眼下,不知小姐和王爷何时回府,寒衫说老爷思女心切。”宛溪放下水,在一旁站着,等着莫和铃回话。
莫和铃何尝不想回家,只是眼前碍于申酉的事,实在没脸提回门之事,看了一眼身旁思家的宛溪,叹了口气。宛溪也知道小姐如今受制于人,奈何不得,只好作罢。往里屋去,准备莫和铃就寝。
李靖远也是不管天气,愣是站在门外听完主仆二人说话,才推门而入。
莫和铃见李靖远脸色苍白,外衣上沾着雪粒,以为他受了寒,便给他倒了杯热水。李靖远卸下外衣,接过水,面无表情地说起了回门的事。
”你过门也近半月,前些时日里本王事务繁忙,明日得闲,暂定回莫府省亲。渔辙,请坤伯过来,准备一下明日归省的东西。“渔辙得令后,出了房门寻坤伯。
莫和铃虽表面不说,但也是极高兴的,心里寻思着这么多天,李靖远终于做了一件人事。
”莫府上我只听说有位兄长,不知还有其他什么人,你都道来,本王好吩咐坤伯备些薄礼。“李靖远一本正经地说事,莫和铃竟有些不习惯,至少此刻,眼前的李靖远与温文尔雅是沾边的。
”家父,兄长,乳母。还有五位堂表亲在府中。“莫和铃突然想起,家中那五位堂表亲,当时赐婚,他们没少忙活,巴不得她嫁出去,这些年,他们在莫家也没少白吃白拿,寄人篱下,从无羞色,还惹事生非。也就是父亲还惦记着血缘关系,兄长还仁慈,一而再地为他们辩解圆事。
”人尚算少。莫大学士也是难得,竟是孤身一人。兄长也当是适婚的年纪。“李靖远一脸戏谑,直盯着莫和铃,毕竟刚刚她有些许厌恶的眼神,他是察觉到了的。
”父亲以书为伴。大哥从不以儿女情长为己任。“
平常大家闺秀,在莫和铃这年纪,大多期望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连齐喻都情窦初开,一心想着徐先生。莫和铃倒好,不仅要与王爷划清界线,还将家里的父兄都想得如此薄情。
李靖远实在不明白,她莫和铃一介女流,既无家国情怀,又无儿女情长,寡淡地到有些像尼姑庵里的尼姑。说她出世未免有些抬举,不谙世事,读书过于迂腐,恐怕更贴切。
”哦~你这么想?本王看你大哥,三年前与醉时楼的花魁闹得沸沸扬扬,怕不是你这种清心寡欲的人。“李靖远虽远在塞外,京中也不乏眼线,随时向其汇报朝中、京中人物的各项事宜。
”青楼女子而已。我大哥,王爷不必劳心!“
三年前,莫长云带回醉时楼的花魁舞倾,且向父亲说明要娶这个女子,莫渊虽面色难看,但也知确有不少没落人家的女儿,逼不得已才卖身青楼,即便不会让青楼女子做莫长云的正室,也不会为难有情的二人,很多事,莫老都睁只眼闭只眼过了。多加阻挠的人,是莫和铃,家中最讲不通人情的也是她。
”若大哥要娶这位姑娘,也不是不可以,大哥若愿意净身出户,从此不踏进莫家一步,和铃自然不会说舞倾姑娘一句不是。但若她要做我大嫂,下辈子投个清白人家再来找我大哥吧。“这话一出,莫渊气得发了病,莫老爷病一发,莫长云与舞倾的事便搁置了。
翌日,莫渊清醒了不少,将莫和铃叫到跟前,”祯儿,为父要如何才改的了你这脾性?青楼也有好的女子,你一向相信你大哥,昨日为何将话说得如此决绝,想你大哥也是极心寒的。“
”爹,不是祯儿对青楼女子有偏见。贤良的女子,在青楼人鱼混杂的地方,怕是熬不到花魁的地位,大哥为人纯善,祯儿实在不愿意看大哥任人宰割。大哥年少,相貌不凡,功成身就,值得更好的女子。“莫和铃讲起这些毫不含糊,说的也没错,但情与缘之事,岂容得下道理。
莫渊叹了叹气,挥了挥手,让莫和铃回房了。
那日莫和铃坚持要见莫长云,兄妹二人在花园里起了争执。
莫和铃至今想起也不觉得自己有过错。但三年没见兄长,连她成亲兄长都未在场,多少,她有些愧疚,但绝不松口。
“呵呵,本王不操心你大哥,只不过,对你的寡淡有些兴趣。”莫和铃回过神才发觉李靖远刚刚是故意引这些话。话锋一转,笑道:“王爷还是好好说话吧,如此轻薄的言语,只会让我觉着您恶心!”
李靖远抿了抿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不经人世也罢,不知哪来的自信,如此淡然,如此毒舌。
这时,渔辙和坤伯到了房里,坤伯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起来像是账簿一类的东西。李靖远接过后翻开,仔细看了看,给坤伯指了几行字。”够七样了吗?“坤伯掰着指头点点头。莫和铃很是好奇,李靖远一手举起了书,故意把名录露给她看。
”库藏名录“硕大四个字映入了莫和铃的眼帘,她本以为李靖远会随意吩咐拿些东西回门,不料他还拿出了府里珍藏的东西作为省礼。莫和铃一时有些惊讶,隐隐又有些高兴,不知说什么好。
待坤伯走了之后,李靖远也没在房里多呆。
宛溪服侍莫和铃就寝。莫和铃坐在床边,想想近半月,李靖远除了说话矫情、不讲理以外,也没让她受过任何委屈,也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至此,她承认,李靖远可能是个好人,但并未完全相信他。
宛溪见莫和铃在床边发呆,笑笑,走过去帮她掖被子,顺带调戏了莫和铃两句,”小姐,其实王爷对您挺好的。王爷除了做事冷漠的很以外,其他都很好啊。您看,王爷一表人材,骁勇善战,性子也好,和您说话还挺风趣的,对下人也和气。“莫和铃一脸惊诧地听着宛溪把话说完,”宛溪,这次省亲回府之后,你就不用来了。“
宛溪急放开被子,”为什么啊?小姐您是嫌我烦吗?宛溪以后少说话便是了。”
“不是你多嘴,而是你被李靖远收买了吧,竟然说起他的好话来。”莫和铃扯过被角,躺下去转了个身。本以为宛溪会解释几句,不料等了一小会儿也没听见宛溪的声音,莫和铃以为宛溪出什么事了,便转过身想看看宛溪在何方。
……转身却是李靖远硕大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
莫和铃瞬间不知所措,眼神有些闪烁,开不了口。之前李靖远是对她有些轻薄的举措,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调戏她,但如此近距离,还是第一次。
李靖远轻扫了一眼愣住的莫和铃,猝不及防地将唇贴在了莫和铃的唇上。待莫和铃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靖远已经死死扣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情急之下,莫和铃试着用额头撞开李靖远,然而距离太近,这种反抗,被李靖远视作一种主动。接下来明显就不是贴着唇这么简单了,李靖远睁着眼将舌头伸进莫和铃的嘴里,莫和铃也是瞪大了眼看着李靖远,即便之前有再多的气在此刻都化作了木然!
李靖远也不是真的想和莫和铃发生点什么,只是想挑战莫和铃的极限,一探她的底线,满足自身对胜的欲望。片刻之后,李靖远松了口,莫和铃这样木讷的女人,若不是她这张脸,和她奇怪的性格,他是绝不会挑逗她的。
莫和铃愣着,直至李靖远小笑了一声,才回过神骂了一句“小人!”
动弹不得,才记起让李靖远放开手的事。然而李靖远怎么可能放手,“刚刚听见有人说丫鬟好像被本王收买了是吧,不知现在这个人确定没有?”
莫和铃一边竭力想转身,一边问道“确定什么?”
“你的丫鬟的确被本王收买了,不过,本王想收买你!“李靖远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脸颊,莫和铃的脸瞬间开始烧起来,拼命把脖子往左伸,让脸离开李靖远的范围。”无赖!走开!“
不过她越是离得远,李靖远越是凑得近,还一直在她耳后根轻轻地笑,呼气,弄得莫和铃整个身子扭曲得难受,但一放松势必会和李靖远的脸撞个正着。
二人如此僵持,宛溪在门外偷笑着,想必今夜是用不着她来服侍小姐了。
“王爷,成亲只是权宜之计,何必做的这么真,让大家都误解呢?”莫和铃拧着脖子,闭着眼,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自己都不信,旁人怎么可能相信,本王对你一见钟情呢?”李靖远绝非等闲,想用这些道理来说服他,除非有一天他真的动了情。
“这些与我无关。恕不奉陪!”语罢,李靖远依旧没有松开手,但留了空间足以让莫和铃转身。李靖远双手捆住她的手,从背后抱着她,沉默了片刻,在她耳后轻语“不负君心!”
莫和铃闭着眼,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诗经里的海誓山盟,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有那么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刚刚那一刹,她几乎信了那句“不负君心”,然而下一刻,转念便是尔与新婚的恨意。
但没有之前的挣扎,二人如此依偎着共度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