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靖远王府上上下下已经忙活起来。
榻下的新娘已从睡梦中醒来,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被褥抱起,试图越过床边的人,把东西放回床上,被褥放回原位后,还未来得及将手从被子上拿走,手臂已经被人抓住,本就重心不稳,经这么一拉扯,整个人顺势就横趴在了王爷的身上。新娘抬起头往左看,果然,他醒了。
她刚撑着床,想站起来,却又被拉到了床上,本来王爷就躺在床边,她这么一倒硬是倒在了他身上。毕竟是常年征战的人,这个身板,贴着她的每一寸都带着战争的影子。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男子,她的脸已经红的全然找不到雪白的样子。王爷余光瞥见她的脸,不由自主地一笑。
“不知王爷如此是何意思?何事不妨直说。”他听见怀中的人说话,即便没有接触过女子,他也知道平常的女人不应是这种语气。
“你说仁公公若见你在榻上睡着,该如何向父皇回禀这桩婚事?”他说的话不无道理,然而即便仁公公进来,也不过看见她在梳洗,根本不会发现二人并未圆房。
“假话我听得多了,真话倒是没听过几句。我是莫家独女,我长兄的情况,您也该是明白才会求皇上赐婚,我莫和铃既应了这门亲事,王爷如于我何求,您开口,我没理由不照做。”这话一出口,他倒是有些惊讶,这话里的顺从与随夫,并不是一般一味地夫唱妇随,也不是想依仗她莫家的势力对他作任何威逼利诱,一时,他竟猜不透这个女人究竟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也不屑于与一个女子玩弄心思。
“我要的王爷给不起。不过,只求王爷一件事。”什么叫给不起?他瞬间觉得莫和铃是在嘲讽自己,即便夺不得帝位,他也能给她除帝王所禁的所有。
“你说,你要的,和你要求的事。”他不经意间加重了力度,将她护在自己的心前。
她也意识到了他的情绪变动,说给他听又何妨,究底他是做不到。
她微微一笑,“我要王爷休妻,王爷做得到吗?倘若做不到,只求王爷护我莫家一世周全。”既娶,他便不会平白废局,既是他将莫家卷进这场纷争,他就必须对莫家负责,若死,他必死。
莫和铃竟只求他护她莫家,这护与不护,根本是在拿他的全部作抵当。王爷微微松了些臂膀,“本王在,必保莫家。”王爷向来不做不确定结果的承诺,他在,不会牺牲莫家,但莫家永远不可能驾驭他。
“我是求莫家一世周全,而非王爷有生之年莫家安然无恙。”他一怔,这女人竟然还登鼻子上脸了,明摆着和他在做交易,并且这如意算盘还做得十分响亮。
“本王若应了你,你何以为报?”他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情绪,对她还得一步步地试探。
“军队,银子,莫门弟子都供王爷差遣。”莫家的所有,不过是这些,南部的重兵骁勇善战,如今是悉在长兄莫长云的手下;银两更不在话下,莫家整个一族人,光是其父之长兄莫泓,就掌握了境内的所有水运,其他房的人各从他业,莫家明面上是一般的富人,实则是富可敌国;此外莫门子弟,其父莫渊乃当朝太傅,莫大学士早年为朝廷举荐了不少人才,大多现今已身居高位。树大招风,皇上不是不清楚莫家的底细,只不过念在莫家忠心为国,也因莫家在民间声誉高尚,而对其有所忌惮,便留着莫家,有兵却进不了皇城,有财却不得不依律缴税,唯独对人才没有限制。
“本王说的是你,不是莫家。”王爷也是极聪颖的人,莫家个个视莫和铃为掌上明珠,她的地位甚至超过了族中的长子,他要的是莫和铃永不反他的承诺。
“我,既已进靖远王府的门,就没想过能以我莫家人的身份走出去。不过,你我二人并无情份,我已付出了一切,还望您看在利益的份上,勿来恼我。”
“恼你?何谓恼你?”他知道她所指是什么,但没有听到她亲口说明,他始终不信这个女人满腹经纶,却一点都不守纲常。
“您就当我不存在好了。您有纳妾的权利,不必过问我,今日进宫之后,除开进宫的日子,我都一个人住,您这府也大,随意给我安排个去处便是。”
王爷听完这番话,不经意笑出了声,这女人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枯燥无味,他曾许过诺言一生只娶一人,即便听他许诺的人已经离他而去,他也愿意坚守誓言。所以,她这要求,对他来说太高了。
“本王的去处,即为你的去处。”他即便不喜欢她,但也不讨厌她,他也深谙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的道理,尤其是她心里没有人,那要她一心一意便是很简单的事。
“两情既不相悦,何苦执念纠缠不清?”王爷的话已经惹恼了她,但是对于一个女子,男子还能对其用语言威胁的时候,她便不能逼其用武力,自寻死路。
“你若没有朝朝暮暮的人,今日尔心非于我,也无大碍。他日,本王也不知会做什么。”话音刚落,王爷抱着她起了身。莫和铃望着眼前的人,有些许好奇,她并无心仪的人,也悉人无数,一时间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不经意间竟然回了一句:“哦。”这一句着实有点出戏,王爷听了这一句更是觉得她奇怪,对于这种挑衅,她只是淡淡回了一个语气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