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猴爷(本文都是虚构)
九十年代中期。一个秋天的傍晚,地处豫北平原的一个名字唤作东庄的村子里热闹非凡。
柱子在自家的院子里正吃着饭,听到街面上吵吵嚷嚷,“都去看吹响了,听说这次的响器请的是市里的,不错!”
“那可不是了,咱村的老书记去世了,你想一想他的事能办得不像话?走,赶快走吧,去得迟了,就挤拥不到跟前了!”
柱子胡乱扒拉了几口饭,一抹嘴,“孩他娘,你在家看门吧,我去看吹响了,要不一会你等咱孩子回来,你再去,我给你先去占个地方去!”柱子也不管他媳妇听到了没有,顺手拎了一个小马扎跑了出去。
村子的十字路口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离着老大远,一阵阵让人听起来有些不舒服的哀乐声传来。走到跟前,震天响的锣鼓敲得好像要把这牛皮鼓面敲破一样,尖脆悠扬的唢呐声在照如白昼的夜空上回荡。
一溜儿白色扎眼的灵棚搭得高大气派。在灵棚的上方一盏聚光灯下,一副宽大的匾额上书写着四个隶体黑色大字--------浩气长存,前面柱子上写着一副长长的挽联------一生革命为党为村为人民服务到死,两袖清风有情有义有山川河流作证。
柱子站在马扎上踮着脚伸着脖子向里面看着。围观的人们在响器班还没有正式演奏时相互议论着。
“老书记活的岁岁儿可不小,九十来岁了。”
“可不是,人家当年为咱村办了多少好事,他可是板正直别的好人!你没看见连区上乡里的领导都来吊孝了!”
“老书记是老八路了,他到了区里乡里都不尿那些小屁孩们,人家在以前有个绰号---------猴爷,你到北山去打听一下,猴爷的大名,哪个老辈人不知道?有名气的很了!”
柱子听了好大会,转着身扭着头问旁边的人,“咱老书记咋会有个这样的绰号了,他不姓候呀!他不是姓郑吗?”
“小伙子,你还小,你不知道了吧。”一旁的一个年近八旬的老者笑着说,“这都是老事了,你们没听说过这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猴爷来讲话,猴爷在以前带兵时,只要是一开会讲话,就是要杀人了,你们年轻不知道,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多了去了。哟,响器开始吹了,别瞎议论了,看吧,今个得响器肯定错不了。”
柱子在一旁听得发了呆,他忘记自己是来看吹响的了,他在琢磨着猴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让大家如此对他爱戴和尊重。
柱子还没等响器演奏结束,就回到了家里。他点燃了一根烟,在这轻轻飘起的青烟里,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里,看到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挥舞着青钢大刀,跨着一匹火红烈马向他疾驰而来..
猴爷2
清末民初,政权更迭,局势****,硝烟四起,战火连绵。说起来天底下最受苦的要数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老百姓了。那些穿军装骑洋马跨洋枪的军爷们比地主老财还毒辣,每到一地都要挖地三尺收刮民脂民膏,要粮食要钱物,稍有怠慢,盒子炮一亮,吓得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们哆里哆嗦的,为了保全性命只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想着法的哄这些王八蛋们高兴,期望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瘟神们早些离开。他们没有太大的奢望,只是希望有个安稳日子来过就行,可是老天爷有时候就像故意和他们对着干似的,你想安生,它确偏要你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东村的保长叫郑清,五十来岁了,是个铁匠出身,平时老实巴交,为人也挺厚道的,家境虽说不太富裕,但是也能对付着生活。唯一让他闹心的事就是年过半百了,还没个儿子,他那口子一口气给他生了四个丫头片子,为这事两口子没少闹气吵架。这不他媳妇又快临盆了,这些天郑清光顾忙着去乡公所开会解决本地驻军的粮草问题了,他也不再有心思去计较生男生女了,上面的人把他们这些村里的保长骂了个遍,说什么再凑不齐军粮,就要抓人顶差了。郑清知道这些军爷们不好惹,可是村里的老乡们也实在是没什么余剩的钱物来供养着这些人了。
郑清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到村里,就见邻居也就是他本家的兄弟郑河的媳妇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哥,你还有心思在这溜达那,不好了.”
“咋了?他婶子,你别急,慢慢说。”郑清停住了脚步,看着跑的满头大汗的兄弟媳妇。
“大哥,你快回家吧!我嫂子要生了!是立生,不好掇弄了,”
“啥?你嫂子要生了?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哎呀,大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男女了,嫂子的命要紧了,接生婆让我来找你这个当家的,是个男孩,腿都漏出来了,不过,嫂子看来是要不中了,大出血,让你回去拿个主意了!”
郑清顾不上再和她说了,撩着袍子的前襟撒丫子就跑。
“大哥,你等等我,你的褡裢,你的褡裢掉在地上了.”
当郑清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自己家门口时,他听到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堂屋里传来,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累得瘫倒在门口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猴爷3
郑清用手揉着酸痛的小腿肚,慢慢的站起来,手挑门帘刚要进屋,村北的接生婆张大娘慌里慌张的颠着小脚走了出来,差一点和郑清撞个满怀。张大娘的袖口卷的老高,双手上沾满了鲜血,头上的汗珠子顺着凌乱的花白头发滴答着,她抬起胳膊擦着汗水,颤颤抖抖的说着;‘‘大兄弟呀!你来晚了一步,你也别怪老嫂子无能,我也尽力了!”
郑清双手使劲的抓着张大娘那细小干枯的胳膊,眼里流着泪说,“老嫂子,我家里的咋样了?孩子哪?小孩儿不碍事吧?”
张大娘摇了摇头,“大兄弟,你要冷静,这女人生孩子就好比是去阎王爷的鬼门关那,能回来不回来的都很难说呀!小孩没事,是个小子,可怜的是他的娘,你家我大兄弟媳妇,没那福气得这孩子的继呀!”
郑清安排让随后撵来的兄弟媳妇去帮忙给张大娘烧热水洗涮,然后他轻轻的撩起门帘,推开半掩着的风门,脚步很轻的走了进去。
床上一片狼藉脏乱不堪,在床上的一角,那个刚刚离开母体的可伶的婴儿被一块露着花絮的破旧铺盖围着,露着的两只小腿在使劲的胡乱踢蹬着,有些尖利刺耳的哭声让人听了有些心酸落泪。满脸还是汗珠的郑清媳妇被床单盖着身体,灰白的脸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看着有些扭曲变形了,双眼紧闭着。
郑清伸手抱起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头磕着床帮,嘴里喊着;“孩他娘,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咱儿子吧,你咋就不吭我了,你醒一醒呀!你这样走了,叫我咋掇弄咱这苦命的没娘孩儿呀!你倒是说句话呀!我的老天呀,这可咋过呀!”
就在郑清哭天喊地的时候,他那已经嫁人出门的闺女得到消息连忙赶了过来。郑清四个闺女都出门嫁人了。老大和老三都远嫁外地,只有老二,老四嫁到了本地,一个是西村,一个是北村的,离他们娘家------东村也就是三五里地。
二闺女最先得到信儿,她着急忙慌的一溜小跑来到了郑清家里。进屋一看这情景,顿时瘫倒在地上,哭得比郑清还厉害,“我的娘呀!我的亲亲的娘呀!都是这小冤家造的孽呀!你说你都多大岁岁儿了,还非得要这个来要债索命的小冤家,娘呀!我的娘呀,你让俺爹以后可咋过了呀!.。。”
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闻讯都来了。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劝说着抱着孩子还在痛哭的郑清,“他叔,别哭了,事已至此,还是先顾活着的人吧,你把身子哭坏了,谁来操办他婶子后事,谁来养活你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
“说的也是,老郑大哥,节哀吧,先办家里的后事吧。二妞,去,抱着你弟弟,让你爹先去躺着歇会儿。”
风,呜咽着,月,没了亮光,夜色中的村子里显得寂静可怕,只有村南边郑清家里的马灯一直亮着..。。
猴爷4
郑清在兄弟郑河以及其他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把死去了的媳妇的后事给办了。等送走客人后,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了郑清和抱着他儿子的二闺女。郑河领着本族的几个人在院子里收拾打扫着,他的媳妇和郑清的四闺女在刷洗着酒席上扔的到处都是的锅碗瓢盆。
二闺女用手轻轻得拍着暂时睡着的小兄弟,眼里噙着泪水对郑清说,“爹,你还没给俺这小兄弟起名字了吧,咋介你也得给他起个小名吧。”
郑清没精打采的样子,只是这短短的几天,头发从原先的花白灰色变成了雪白雪白,满脸的胡子拉碴,眼睛哭的像两个水蜜桃似的肿起老高。他摘下头上的破旧瓜皮小帽,用手揉搓着,“二妞呀!爹的日子以后可咋过呀!你这要人命的小兄弟生下来就没奶吃!我可怎么来养活他呀!哪还有这心思给他起名呀!叫啥都中,要不你胡乱给你兄弟起个名吧!”
“爹,你也别太伤心了,事永究是这样了,不行的话,我和四妞多往这跑几趟就是了,你老也别太难过!再不中的话,去我家里住,当闺女的我养活你和小兄弟。至于俺兄弟的名儿还是你老起个吧,再说了他也是你的心头肉,宝贝心肝呀!”
“二妞,当爹的就是一个穷铁匠,再没本事也不会让你一个出门闺女家来养活俺爷俩呀!就算你同意了,还有你女婿那头了,好说不好听,说出去让人听了,你爹的老脸往哪放呀!唉!”
“爹呀,你老就别固执了!我和四妞也不放心你和兄弟呀!家里连个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人都没有,那会行?再说,你一个大老爷们会照应好我这没奶吃的小兄弟?”
“算了。算了,二妞。这事先不提了,以后再说。我想了想,我这是老来得子,是喜事,可是你娘撒手又走了,算是人生的一大悲事吧,我这几天里是悲喜交加,说不出来的滋味呀!也不用费脑筋了,就叫他拴根吧,为了咱郑家能有个后人,把他牢牢地拴在咱这,你瞧中不中?”
“中,爹,咱就叫他拴根。”二妞低下头,把脸贴在拴根的小脸蛋上,满怀柔情的说着;“拴根,俺的拴根,你看,俺拴根多懂事,也不哭了,也不闹了,睡的多安稳..”
就在郑清和二妞在屋里说着话的时候,外边院子里来了好几个人,在门口喊着;“郑保长,老郑,老郑,出来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