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之行结束后,我们都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中。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却很少联系,原以为,我们彼此不会再有交集。
因为整理传送旅途中互拍的图片,我们在博客里有了联系。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我博客里。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翻看了我发表的所有文章。
有时觉得,我俩都是奇怪的人。天天在在博客里见面,他不说话,我也从不主动搭讪。他发表的日志几乎都是这些年来满世界行走所摄影的照片,一幅幅山水图片,美轮美奂。
循着他的足迹,当我沉醉徜徉在世界各地的奇山异水中时,就忍不住想,这个人,怎么会走了那么多地方,好像他的生活就在路上。那该是怎样漂泊和奇怪的人生呢?再由此想起他不经意流露的伤感,我又想他是否是不快乐的。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我在他博客里无意中看到汪洋写的一句留言:哥,身体康复了没?
他病了么?看着那行小字,我心里一阵紧缩。走到窗前,看着灰蒙蒙的远处,心烦意乱。我觉得自己很可笑,你怎么了,轻描?我悄悄问自己。
晚上,我给他发了一个询问短信,只一会儿,他的回复就到了,一张笑脸后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我没事,请放心。
第二天下班刚出公司大门,看见蒋磊的车像往常一样泊在不远处。
“轻描!”他向我招手。
我愣了一下,快步向他走过去:“都说不必刻意来接我,我搭公交车也很方便。”
“能有我的顺风车方便吗。”他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嘿嘿笑起来:“今天想吃什么,我请客。”蒋磊是我和前男友在大学的学友。跟前男友像哥们一样要好。当初,为了躲开那段失败的恋情,同时远离已为人夫的男友的纠缠。我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是蒋磊给了我最大的帮助和关怀。对这个朋友,我心里充满感激。
此刻,我心里念着远山的事情,纠结着该怎样问他,毕竟我跟远山并不熟络。他仿佛看出我的异样,扭头哑然一笑:“你老盯着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蒋磊,听说远山病了,是不是?”我讷讷地问道。
他鼻子里嗯了一声,扭头用奇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见他没有后话,我又问道:“他病得厉害么,好些了没有?”
“他的病好不了。”蒋磊闷闷地说,他看起来不太愿意谈论关于远山的话题。
“什么病,为什么好不了?很严重吗···”我吃惊地叫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耸耸肩,淡淡地说:“能好吗,每天醉生梦死地活在酒精里。他的身体是他自己折腾坏的。”
我张着嘴,吃惊地望着蒋磊发呆。我眼前又出现了远山的样子,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暖。醉生梦死,那是怎样的生活?我想,我对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醉生梦死?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潜意识里,我渴望去了解他的一切,也想看见他隐藏在笑容后面的落寞和伤感。
“你为什么总问起他?”蒋磊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
“我为什么就不能问他?”我的脸蓦地红了。
“你俩很奇怪哈,前些天他来东扯西扯地询问你,这会儿你又来打听他。”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观察我的表情:“你从哪里知道他生病了?”
“我在博客里看到汪洋的留言。这不才问你,你们不是很要好吗?”他居然来打听我,我有些意外。但看蒋磊的样子,又不好询问。
“你是不是想问他来打听你什么来着?”蒋磊瞥了我一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不过他问什么都没用,我告诉他轻描和他不是一种人。有什么想法趁早打住。”
“你说啥乱七八糟的!”我的脸红了,懊恼地瞪着他:“远山有自己的女友,你别拿我开这些玩笑。”
看见我生气,蒋磊嘿嘿笑起来:“生气了?小气鬼!”
“你们还是好哥们,怎么听你说话好像对他很不友善啊。”
他笑起来:“我哪里不友善了,我只是瞎操心你呗。别的谁我都不管,但是决不允许有任何会带给你伤害的东西。”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笑容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一时糊涂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和远山并没有任何接触,对于我来讲,虽然对他有着一些奇怪的感觉。但实实在在,仍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而已。蒋磊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而远山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伤害我的因素?”我怔怔的看着他:“什么因素,跟远山有什么关系?”我忍不住追问起来:“说、你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是啥意思!”
“好了,亲爱的轻描,不谈这个话题好不好。肚子饿了没有,你说我们去吃什么好?”他把车停到路边,指着不远处说道:“那家泉水兔不错,就去那里好吧?”
我闷闷地跟着他下车,满腹狐疑地吃过晚饭。蒋磊的话很多,我敏感地察觉到,他是不想我回到最初的话题,所以顾左右而言它。
“蒋磊,远山是个怎样的人呢?”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里,我望着眼前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大街,轻声问道。
蒋磊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他的生活,不是你能理解的。“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他有过家庭、离过婚,现在一年四季漂泊在路上。即使没有外出,我看到他的时候,大都是在一场一场的聚会里酩酊大醉。”蒋磊的神情里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叹息:“他是个不考虑将来或是永久,醉生梦死的家伙。”他看看我,突然莞尔一笑:“跟你想的一定不太一样吧,他就是这样的。所以,我说你和他就不是一路人。”
我没有流露自己的吃惊,眼前恍惚飘过远山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想起他背着行包,阳光灿烂的样子。他居然结过婚,这是我没有想到过的。
“我跟他是不是一路人好像并不重要,只是你为什么总提这样的话题?”我严肃地看着蒋磊。
他怔了怔,笑起来,用手捂了捂额头:“因为我感觉这家伙对你有了一些心思,而我,绝不愿意你刚刚从一场伤害里走出,又去接触另一次更大的虚空。我有些瞎操心,轻描,我想你是能懂的。”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些晶莹的光泽,我心里有些慌乱,连忙移开眼睛。
“你是有些瞎操心了,我和他完全没有联络,他有自己的女友,我和他八竿子都锊不到一起。”我尴尬地笑起来:“况且,对一个人,也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下判断,我想他那样,总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你就当我多事,或是瞎操心吧。有些话提前说说不是坏事,我了解远山这家伙,所以会有担心的理由。轻描,不管以后怎样,不要被远山的外像迷惑好奇,他始终不是一个可以寻求归属的对象。”蒋磊转动着手里的杯子,认真地说:“他一年会换三个女友,每次户外旅行,我都没有碰到过相同的女人。轻描,你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我承认我说这些有自己的私心。”蒋磊说这话时竟然有些伤感,沉默了片刻,他扭头看看我,眼里有一些复杂的情绪:“我心里想什么,你没有过一点感觉吗、轻描?”
我很害怕蒋磊去碰触我一直躲避的话题,这么久,是傻子都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心意。有时想想,他其实也是很不错的人,和这样的人相伴一生应该是很好的选择。但是感情是很奇怪的东西,每当他进一步,我就会本能后退一步,在他的关切和深情里,我除了感激,竟会有更多的惶恐和不安。
那天回家后,我登陆博客,呆呆地看着远山来过的痕迹,长久无语。蒋磊的话还在耳边,对着他的相片,我自言自语地问道: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蒋磊还是日日来接我下班,只是我们都不再提起远山。而远山,除了每天依旧会在博客里出现,也不再有任何音讯。他就像一个奇特的梦,渐渐消失在忙碌的是日子里。
本来以为我和他自此不再有任何交集,直到八月的一天,我照例打开电脑,查阅当天的各种消息,竟然意外地收到他的一条消息,他询问我是否参加他们的一次登山徒步。
收到那条消息,我站在镜子面前开心地笑了很久。隔了那么久,我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敏锐感觉到他的气息,感觉他带来的心跳和开心。那是没有时间断裂的亲切,我想,也许我们前世真的相识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