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笑面菩萨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他啪啪地击打着头盖骨，懊悔糊里糊涂地踏上了贼船，当初接那钱和黄条子干啥，如今怀里像捧个刺猬，抱不得丢不得。他曾约过白蝴蝶一起逃跑去美国，脱离蝙蝠会这个魔窟，现在看，这个法子也是小孩捏泥窝窝，跑到哪儿去，蝙蝠会弄不死你才怪？
特别是毛顺江，烦死个人，三天两头来纠缠他，催要蝙蝠会内部情报。还警告笑面菩萨，一定不要再去梦江南，那里有很多眼睛在瞄着他们。
笑面菩萨心里发笑，你以为我傻，会长的女儿都潜进了梦江南，总部不嗅着点异味，会派那么大的人物下潜那儿？每想起那晚与军统的枪战，笑面菩萨的后脊梁就嗖嗖地刮凉风，总感到身后有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这天，毛顺江背着茶篓进了笑面菩萨的办公室，里外瞅瞅，见没有外人，恶狠狠地说了几句毒话：“顺子弟，你想洗手吗？詹姆斯说了，不用浪费他的子弹，李共朝会要你命的。”
毛顺江走后，笑面菩萨又吓出一身冷汗，这不是逼死人吗，总部里像团死水似的，石中山拿不出东西，我去哪儿弄情报呢？
又是个闷热天，太阳火辣辣地悬在头顶上，热得人汗流浃背。连马路边上法桐的叶子都耷拉下来，知了有气无力地鸣叫着。笑面菩萨屁颠屁颠地去了总部院里，今儿李默对他热情有加，表扬他舍身撞虎穴，救出了李青梅。从李默那儿出来后，他照例去大院南面的厕所方便一下，进了厕所后，并没有屎尿，也露出屁股蹲下身子，然后掀动左侧墙体上那块砖头。多少次了，里面都空空如也，笑面菩萨心里总骂一声：石中山，狗娘养的！今儿令他惊喜的是，里面终于有了东西。
笑面菩萨把纸条掖进裤腰里，瞄了瞄周围情况，悄无声息地向外走去，心里念叨着：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走到大门口，被四个黑蝙蝠挡住了路。笑面菩萨用指尖点着自己的鼻子，说：“兄弟，我是毛顺子，今儿咋不认识呢？”
黑蝙蝠不与他废话，摆了摆手，说：“叫你回去你就回去，罗嗦什么？”
笑面菩萨傻眼了，转头向后一看，不远处哈龙和八个黑蝙蝠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笑面菩萨两腿筛糠了，他没有想到，刚才在厕所里那些小动作，早被楼上的李默看见了。
李默站在二楼阳台上，冲着哈龙等斥责道：“大胆！拦他干什么，他是来我这儿干事的！”
笑面菩萨回到客栈里，天空已落下了黑影，转身刚掩上门，一块石子嘣的一声打在他的窗玻璃上。笑面菩萨张目向楼下望去，一个人坐在人力车杆上，望着他点了点头。******，又是毛顺江。笑面菩萨见马路上没有什么人，跺了下脚，悄悄地溜出门，坐进人力车里。
他俩来到一家旅社。旅社的房子有些破旧，舍内却整洁，詹姆斯早在此处候着。
詹姆斯看了看笑面菩萨给他的纸条，皱起了眉头，右手托着下巴在地上转起了圈。
毛顺江也不知詹姆斯在想什么，凑近桌前，翻译了纸条上的两行中文，并说这是石中山手书的，和他过去提供情报的字迹一样。
詹姆斯站定后问道：“三明在哪里？”
毛顺江转身拿过一张中国地形图，铺在桌面上，说：“三明在这里，毗邻缅甸。”他的右手食指点了点地图上“三明”俩字。
“三明？中国人狡猾，李共朝怎么知道我去了马来西亚，打死了我二十多个队员。这个情报肯定是假的，哼！今儿又想把我骗去三明！”詹姆斯走到笑面菩萨跟前，摆出一付逼人的架势，“三明那里设好了埋伏，对不对？让我往他的狗洞里钻。”
笑面菩萨一肚子委屈，焦急地摆着手，冲着毛顺江说：“你看，和美国人办事就是说不清楚，我成了罪人咋的？我就取来这么个东西，真假我不敢说，石中山这人会凭空撒谎？他也是收了你们钱的呀！”说完，把头别到一边生气去了。
詹姆斯轻蔑地看了笑面菩萨一眼，这个矮人水浅，他身后那帮人却高深莫测，倘若又设个什么圈套，我詹姆斯就葬身异国了。他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扬了下手，说：“你可以走了，你要好好和我合作，好运在向你招手。我再告诉你一个公式，你与我之间是个等号，你该明白的，OK！”
笑面菩萨刚下楼，门外忽地转进来一瘦高个子，手里拿着一张电文，压着嗓音说：“上校！终于破译出来，蝙蝠会总部拍给李骆的电报上说，六日是你的生意，备礼四箱，送至三明，望派人速去接纳。”
詹姆斯一把接过电文，与笑面菩萨送来的纸条并在一起，两者的文字竞奇异般的相同，他的眼一下直了，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怎么干出来的？
瘦高个子说：“报告上校，蝙蝠会的电报密码开始是由五十个中文字组成，现在的密码是‘无限不重复式’，即使用一次后不再重用。经过连夜侦测，终于发现是用张恨水的长篇小说《夜深沉》中的一些章节”
詹姆斯唔了一声，又问道：李骆是李共朝的什么人？莫非……
毛顺江凑上前，说：“上校，他是李共朝的二儿子，是个道长。我认为李默拎着假东西去新加坡，是转移我们的视线。这次的三明行动，才是真正的转移契约文书，不能失掉这个战机。不过李骆是个大头目，手中的武装也非常厉害。”见詹姆斯的脸像张白铁板似的，嘴巴戛然而止。
其实詹姆斯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上次吃过四只假皮箱子的亏，这回再上当，那就是真正的白痴了。不过从理论上分析，两份情报印证确凿，错过这个时机，将会贻误战机。詹姆斯边走边想，突然回头一拳头砸在地图上，命令道：“做好准备，明天去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