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实事例中,不难想象出祖辈流传下来的各种传说的形成和演变过程。许多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故事,有的是艺人们创作出来的,也有的是老爷爷老奶奶们晚上哄孙子睡觉时编造出来的。所以,人们常把这些民间传说说成是“瞎话”。所谓“瞎话”,一个是说这些传说是在晚上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所讲述的,二是说这些传说是瞎编的,是子虚乌有的。如此看来,我们的先辈们对一些民间传说的认识就已经比较理性了。由此再回到蓬莱历史与民间传说的话题,不难看出,蓬莱历史与民间传说的确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所谓联系,就是蓬莱历史是从三山神话开始的,没有民间传说中的三山神话,蓬莱的历史就无从谈起了。而所谓的区别,就是蓬莱历史是一种真实的演变过程,民间传说却夹杂了太多的虚构成分,是不足为信的。所以,历史归历史,传说归传说,切不可混为一谈。当然,不能将民间传说视为历史,并不是否定民间传说存在的价值,它作为一种地域文化,对于民俗风情的展示和人文涵量的积淀,都是起到巨大作用的。同时,它对于历史的一些侧面,所提供的一些有益的启示和线索也是显而易见的。总之,研究蓬莱历史既不能将民间传说当成历史,也不能将历史用民间传说来戏说,只有用理性的视角来看待民间传说,才能得到对蓬莱历史客观而准确的分析。
八仙传说与蓬莱
“八仙传说与蓬莱”是一个老话题,已被叨叨了许多遍了,但是至今一些人仍对此提出种种疑问,就不妨把这一老话题重新搬出来说上几句。
其实,八仙的传说家喻户晓,由八仙演绎出的各种民间故事遍及全国各地。说到底,八仙传说之所以生命力十分旺盛,主要是它代表的是人们的一种愿望。而八仙与蓬莱的联系,也是有其来由的。首先,缘于“蓬莱”这个来自大海的富有魅力的仙境名字。蓬莱是海上三神山之一,而三山五岳和洞天福地都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作为三山之一的蓬莱,本来就有许多仙人存在,以至于引得秦皇汉武频频兴师动众地前来访仙求药。这样一个老早就是仙家会聚的地方,八仙的积极加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其次,八仙与蓬莱的联系应从吕洞宾说起。元朝时期兴起的全真道,把吕洞宾列为“蓬莱派”,钟离权的《赠吕洞宾》诗云:“得道高僧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吕洞宾自己的诗中也写道:“独坐蓬莱观宇宙,抽剑眉间海上游”,俨然一个蓬莱人。蓬莱城北的丹崖山上从明代时就建起了一座吕公亭,清代又建起了吕祖殿。既然吕洞宾这样一位八仙的核心人物与蓬莱紧紧地结合到了一起,其他七位仙人还不随之紧跟而来?于是,人们便把丹崖山后面的狮子洞附会成仙人洞,成了八仙会聚的地方;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丹崖山左侧发现的洞穴被命名为隐仙洞,说成是当年吕洞宾修炼的地方。另外,八仙过海的故事也被说成发生在蓬莱这里了。
八仙过海故事之所以那么生动传神,被人们所津津乐道,主要是八仙那种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超凡能力,也就是人们归纳出的那句俗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了丰富故事的内容,人们便不断地进行一些加工和提练,虚构了一些八仙与龙王的正义与非正义的争斗等等情节。八仙过海的故事其实也是多种多样的,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版本,但大多都是说八仙从他们那里出发,过海去寻找蓬莱仙岛。而蓬莱的说法也不一样,有的说是八仙从蓬莱过海去给王母娘娘拜寿,也有的说是从西王母那里拜寿归来趁酒兴到海上一游的,但是不管哪种说法,却都与蓬莱联系在一起。
而八仙传说最终成为蓬莱神仙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与近些年的一些事件的轰动效应也是不无关系的。改革开放后,蓬莱县政府把一些神通广大、业绩卓著的农民企业家命名为“蓬莱新八仙”;1985 年,香港一家影视公司投资拍摄电视连续剧《八仙过海》,把蓬莱作为主要外景地;1987 年,蓬莱举行了“八仙杯”全国摩托车场地邀请赛。随着以八仙为主题的旅游业在蓬莱的兴起,“八仙”的踪迹在蓬莱也便随处可以见到:八仙过海口景区、八仙雕塑、八仙居宾馆、钟离宫宾馆、八仙宴席、敬八仙酒等等以及带有八仙形象的工艺彩扇、丫腰葫芦、鹅卵石、挂帘、挂屏、纪念邮品等不胜枚举。这种铺天盖地的气势,真有点“蓬莱离了八仙就不叫蓬莱”,或者说“八仙离了蓬莱就不叫八仙”的味道了。
“独坐蓬莱观宇宙”
“独坐蓬莱观宇宙,抽剑眉间海上游”,是吕洞宾的诗句。这位屡试不中的落第书生,虽然没有官运,却成了八仙中颇有影响的一员,被奉为“纯阳帝君”。并且,在八仙中,他是一位最有学问的知识分子,喜欢舞文弄墨,鼓捣个诗词文赋之类,留下的诗词竟达四卷,《全唐诗》中就辑录了他的诗词近三百首。这些诗词不管是真实所为还是假托,流传下来的却总归是吕洞宾的名字。
在吕洞宾的诸多诗词中,多处提到“蓬莱”二字。如:“蓬莱要去如今去,架上黄衣化作云”;“他时若赴蓬莱洞,知我仙家有姓名”;“三千功行百旬见,万里蓬莱一日程”;“惯餐玉帝宫中饭,曾著蓬莱洞里衣”;“欲陪仙侣得身轻,飞过蓬莱彻上清”;“曾于锦水为蝉蜕,又向蓬莱别姓名”;“蓬莱不是凡人处,只怕遇人泄世机”,等等,不胜枚举。也许正是这个缘故,加上《白云观志》中把吕洞宾归为“蓬莱派”等原因。蓬莱人在明代时便把他的雕像供奉到了丹崖山上,并建起了吕公亭,吕公亭上还悬挂着一块“纯阳洞”匾额。这位吕公亭原在三清殿东侧,也就是“仲连祠”所在的位置。后来亭子坍废,便移到了望日楼的右侧,也就是今天的“吕祖像碑亭”。碑的正面刻有吕洞宾像,背面是吕洞宾的降坛诗。高英先生执编的《蓬莱阁志》称,这些均为明代扶乩者所为。
到了清代光绪三年(1877),登州知府贾瑚和登州镇总兵王正起增建起殿庑,内奉吕洞宾,即今天的吕祖殿。由于吕洞宾是八仙中的核心人物,既然他在蓬莱落了户,人们便遂将“八仙过海”的故事附会到这里。原本称为狮子洞的丹崖山后崖下的岩洞也被称为仙人洞,洞侧的人造石桥被叫成了“仙人桥”。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潮头涌现出的新八仙人物的声名鹊起,老八仙在丹崖山上的位置也随即上了一个档次。蓬莱阁主阁二楼室内,一组八仙醉酒放浪形骸的塑像成了主要角色。后来,丹崖山东侧的崖壁上发现了一个岩洞,便被说成是吕洞宾当年修炼成仙的地方。而今,原本是留存古人诗文墨宝的蓬莱阁主阁一楼,也被八仙故事的“欧塑”占满了四壁。从此,八仙群体的偶像崇拜指数,在丹崖山上占据了主导地位。
一时间,离丹崖山东侧不远处建起一座八仙幻宫,海边的三山门被拆除换成了八仙群雕,海滨防风林带中矗立起八仙居宾馆和钟离宫宾馆,紧接着,八仙过海景区也应运而生,等等等等。这种新时代的八仙信仰之风,形成了一股不可遏止的文化导向主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重性,对于蓬莱的八仙文化造势来说也是如此,褒贬兼而有之。留下赞美文字的代表者,当属越南友人黄文欢了,他到蓬莱留下了这样一副联语“八仙过海,传闻如此多奇;万事由人,风景这边独好”。而持相对观点的代表则是赵朴初先生,他在为蓬莱题留的一首诗中不无调侃地写道:“夸谈此地八仙过,又著羲之换白鹅,莫笑荒唐了无据,试言今日事如何?”他委婉地指出,蓬莱的八仙造势是荒唐无据的。
已故的高英先生,对蓬莱阁上供八仙的做法也是不以为然的。他在病逝前给蓬莱市长的建言信中就指出,作为历史名胜,蓬莱阁“有其独具的基调与特色。正是这种独特的个性,才使它历千年而不衰。因此,主阁事的负责同志必须牢牢把握住这个个性,才能使蓬莱阁在发展中不走或少走弯路。”“始建蓬莱阁的朱处约太守说得明白,建阁的目的是‘将为州人游览之所’。它的特色是,天空海阔,遥望海市,可使人有飘然出世之感。阁上一副旧楹联很能道出个中情趣:‘九千仞天登梯得路;三万里海破浪乘风。’可知登阁的享受便在于一望万顷碧海,给人以一洗肺肠之快。凌云摩天,大有超然物外远离尘嚣之感。再凝望海市,让人‘恍不知神仙之蓬莱也,乃人世之蓬莱也。’而建阁者的最终目的,却在于以迹蹈空,以形破影,唤醒人们执着现实中的蓬莱,而不相信有什么神仙之蓬莱,不学秦皇汉武妄求长生。”他告诫主阁事者,要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牢牢把握景点自身的特色,一草一木的设置,一亭一台的兴建,都尽量与旧有的基调相协调。否则的话,则千年名胜的文化品格,将在我们这一代手中凋零。他认为,那些不中不洋、不古不今的新创意,是一种佛头着粪的事情。
仍然回到吕洞宾的诗作话题。其实问题十分简单,就像一层窗户纸,一点就破。吕洞宾所有诗作中提到的蓬莱,指的是仙山蓬莱而非人间蓬莱,而人们所以把彼蓬莱当作此蓬莱大做文章,实际上是一种借题发挥。关键要发挥得好,要自然得体,左右逢源。否则,就是粗俗不堪的败笔之作。
老八仙与新八仙
老八仙与新八仙是改革开放后在蓬莱出现的一种新提法。老八仙指的是人们传说中的以吕洞宾为首的过海八仙群体,而新八仙则是改革开放大潮中在蓬莱涌现出的一批农民企业家。八仙的老与新的提法是为了相互区别而确定的。老八仙是千百年来所形成的一种民间传说,而新八仙却是一种先进人物的荣誉称号。
应该看到,新八仙之说是因老八仙的存在而提出来的。老八仙之所以与蓬莱结下了不解之缘,应该从全真教说起。全真教把钟离权和吕洞宾奉为北五祖之一,而在《白云观志》中,“纯阳祖师”吕洞宾又被归为“蓬莱派”;在《全唐诗》中收录的吕洞宾的二百多首诗词中,许多地方都提到了“蓬莱”二字,如“独坐蓬莱观宇宙,抽剑眉间海上游”等;在《吕纯阳得道》一书中,则有“仙籍班班有姓名,蓬莱倦客吕先生”云云,都将吕洞宾与蓬莱放在了一起。而在蓬莱丹崖山上,明朝时便升起了敬奉吕洞宾的香火,先建起了吕公亭,后改建成吕祖像碑亭,到了清光绪年间,又建起了吕祖殿。
既然作为八仙之首的吕洞宾在蓬莱落了户,其他七位仙人随之而来也就很正常了,八仙也因此成为蓬莱众仙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实,八仙在蓬莱安家,主要原因是蓬莱有仙境之称,是群仙会聚的地方,不能没有八仙的参与。尤其是这里的大海,与神山连在一起,也很容易引起人们对八仙过海的联想。八仙过海传说,是八仙故事中最为生动传神的一笔,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俗谚,又正好为后来新八仙之说的形成提供了一个由头。1983 年,山东省广播电视台驻烟台记者站的一位站长到蓬莱采访,为一批农民企业家的事迹所感动,于是便和蓬莱市委宣传部的领导拟定了一个宣传方案。由于这些农民企业家在发展农村经济中各有绝招,各领风骚,很象各显神通的过海八仙,于是便把这一农民企业家群体命名为“蓬莱阁下新八仙”。
开始时,新八仙人物被定为八个,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出现了十位。后来大家觉得既然是一种荣誉称号,就未必非要拘泥于八人,便把第一批新八仙定为十名,他们是长裕村党支部书记陈亮、石岛村党支部书记王海绪、司家庄村党支部书记司继双、水城村党支部书记杜拯民、凤凰村党支部书记王福成、兴华机械工业公司总经理吕顺兴、安香于家村党支部书民李玉璞、草店村党支部书记王名福、芦洋村党支部书记张志远、大姜家村党支部书记姜世谭。
1986 年,石家村党支部书记石学亭和草店村新任党支部书记李兆旭加入到了新八仙行列。1988 年,又有川王家村党支部书记王衍瀛和村委会主任王文化被授予新八仙称号。最后一批获得新八仙称号的是北沟镇龙福仁公司总经理马跃龙、北沟镇五金厂厂长聂振龙、大辛店镇漆包线厂厂长迟祥坤、潮水镇电器厂厂长宋维伦。这样,新八仙的人物一共是18位。
自1988 年开始,各种新闻媒体对蓬莱新八仙进行了广泛地宣传:中央电视台在“九州方圆”节目中连续播放了蓬莱新八仙的系列专题片;中央电影制片厂拍摄制做了蓬莱新八仙的专题纪录片在国内外进行了播放;北京知识出版社出版了蓬莱新八仙丛书;《光明日报》、《瞭望》杂志以及《人民日报》海外版等也都刊登了蓬莱新八仙的事迹。就这样,蓬莱新八仙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影响。
不难看出,新八仙与老八仙的区别不仅在一个“新”字和“老”字上,在人数和精神内涵以及现实意义上也大不相同。尤其不同的是,老八仙是人们心目中永远存在的仙界神灵,而新八仙却是现实生活当中实实在在的人。
神秘的仙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