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村里，小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产队解散，土地承包到户，村里人的生活水平有了改善。
爸爸工资长了，再也不用把细粮换成粗粮。爸爸已经到退休年龄，他说再干上几年，等我和天星姐姐都考上大学再退休，等退了休，他会领着我和天星姐姐到北京看天安门，爬万里长城。
村里人似乎一夜间得了神仙指点迷津，一下子活跃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脸上洋溢着富足的喜悦。好像有许多钱等着去拿。
爸爸看到农村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感叹道：“历史的规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为什么不早分呢？”我问。我已经十四岁，上了初中，开始有思想了，“爸爸，现在的农民是有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
“还是无产阶级，他们只是承包土地种粮食。”爸爸说。
“那么那些工厂业主呢？那些有产业的个体户呢？”天星姐姐问。
“书上还没有说，应该说是小资产阶级，人们口头上只称企业家，个体老板。”
地分到户，不再到生产队割麦子。忽然有了自家的麦田庄稼人忘乎所以，以为有了麦田就有了一辈子的希望。爱丽爸爸不让爱丽上学了，要她回家种地，再过几天就升高中考试，爱丽跑到我们家哭，天星姐姐与她是同学又是好朋友，天星姐姐不忍心看着她辍学，星期天就帮她家割麦子，中午回家匆匆吃了饭又去了。
“我说粒儿，你姐又去爱丽家了？就要考高中了，我看她考高密一中有把握，爸爸所在的高密九中也不错，天星跟我说了，她要报考一中，一中是全县最好的学校嘛，爸爸不反对。下午学校还有个会，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做饭让姐姐歇歇。”
“爸爸，安心去学校吧，五十多岁了，还不退休。”
“我说孩子，我才五十多岁就好从讲台上退了下来？我正发光发热呢，学校领导还重用我，让我带毕业班。”爸爸说着拿起黑色公文包走出屋，推着自行车走了。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写作业，我在学校也评上了优秀学生。临近傍晚，天星姐姐和爸没有回来，我不急着做饭，做早了就凉了。我漫步在庭院外的树林里，蝉正在地上向外打着洞，天黑时蝉就会争先恐后爬到树上，当它们勇往直前往树顶爬时，不知道身后站着虎视眈眈的人类，不知道一会儿就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捉蝉是我最有趣最惬意的事情，一晚上我和天星姐姐能捉五六十只，麦收季节正是蝉出土旺季。
我在树林里悠闲地溜达着，老远望见爱丽妈妈急急往这边跑，还有一段距离就挥着一只胳膊喊：“粒儿，你爸呢？”
“大婶，爸去学校还没下班。”我说。
“真是的，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爱丽妈妈站住了，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婶，有什么事要爸爸帮忙吗？”我上前问。
“你姐伤着脚了。”
“伤着脚了？”我听后吓了一跳，慌忙问，“伤得厉害吗？”
“去医院了，这可怎么办呢？”爱丽妈着急地说。
“我去看看。”我的话音里夹杂着哭腔，急忙向前冲了几步。
“你不要去，你在家等你爸爸。”爱丽妈赶上我，“你爸回来告诉他。”
爱丽妈把我定在地上风风火火地走了。好容易盼着爸爸回来，我赶紧向爸爸汇报，爸爸听后脸煞白了。
“你在家看门。”爸爸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三天后爸爸才回家，爸爸说天星姐姐当天转到县医院。爸爸搭乘化山重晶石矿的运石车回来的。姐姐的左脚后筋断了，爱丽往草篮里扔镰刀，镰刀落在姐姐后脚跟上。
爸爸明显瘦了，两只眼睛凹陷下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医生说天星姐姐身上的血快要流尽，村卫生室的医生没有做止血。村里好心青年邱天志用自行车驮着去了李家营医院，李家营医院急忙用救护车转到县人民医院。“我看到村里通往李家营医院的路上有血迹，我想完了，我的孩子完了。”爸爸点上一支烟说。爸爸不吸烟，不知怎么吸起烟来了。
“医生说再有五分钟，天星身上的血就流干了。”
爸爸回来拿钱，叮嘱我晚上关紧门，好好上学，当天夜里又坐上化山重晶石矿的运石车返回县城医院。
晚上我早早关上门，用一根粗木棍顶住门，把窗帘拉得严严的，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怕得要命。我不喜欢狗，可是眼前有一只狗与我做伴该有多好啊，我偷偷掀开窗帘，悄悄地趴在玻璃上往外瞧，忽然发现墙头上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吓得我赶紧放下窗帘，壮着胆大声喊：“谁！谁站在那儿！”没有动静。一夜神经紧张，迷迷糊糊不敢合眼。
早晨，我才发现，墙头上长了一棵狗尾巴草。
过了几天，爸爸又回来一次，他放心不下我，爸爸又瘦了，苍白的脸有点发黄，他说天星姐姐没有危险了，他放下二十元钱又返回县城医院。
最怕夜晚，尽管有时爱丽过来和我做伴，尽管夜晚没有发现小偷到家里来。
天又黑下来，天星住医院已经三十一天了，我独自一个人惊恐地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六月天，天气热，我不敢开窗户，脸上生了痱子。今天爸爸又不回来了，墙上的挂钟已经敲响九下。
刚躺下，听见外面有响动，我警觉地爬起来，心跳到嗓子眼上，害怕得坐在墙角上。睡觉时不敢脱衣服，惊恐地检查房门关严没有，也不敢开灯，摸黑检查一切牢固，但还是没有放下心来。我抱着头蜷缩在床头上，不敢合眼。
听到外面说话声，紧张地把耳朵贴在窗玻璃上，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啊！爸爸的声音。
“粒儿。”
我飞快地下了床，手脚麻利地移开了顶门棍拉开门闩，赤脚跑到院子里，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大门，门前站着爸爸，天星姐姐也回来了。天星姐姐坐在行李包上，我高兴地扑过去搂住天星姐姐的脖子，热泪盈眶。
“到屋里，姐姐累了。”爸爸拨开我的胳膊，抱起天星姐姐向家里走去。
我提着行李包跟在后面，百感交集。
天星姐姐坐在床上，左腿伸直，我才看清天星姐姐左腿打着石膏。我用手抚摩着硬梆梆的石膏问：“姐姐，还疼吗？”
“好了，不疼了。”天星姐姐脸上挂着泪珠。
我到厨房打了八个荷包蛋，盛了两碗，给爸爸一碗，给天星姐姐一碗。爸爸端着这碗鸡蛋，眼圈发红，姐姐的泪水滴在碗里，我的鼻子酸酸的。
“爸，姐。吃吧，鸡蛋攒了一竹篮。”我说。
爸爸把那碗鸡蛋分成两碗，递到我面前一碗，笑着说：“我说粒儿，你也吃，现在好了，天星回家了，我也不用两头牵挂，粒儿，我看你长高了。”
天星姐姐从她那碗夹到我碗里一个鸡蛋，一个多月没有一起吃饭，我们三个人相互看看都笑了。
这天夜里，我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睡到天亮，没有做恶梦。
早晨醒来，看见天星姐姐躺在身边，我的心情特别轻松愉快，有着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不再是我一个人在家。我爬起来到厨房做饭，爸爸已经待在厨房，他看见我说：“你拿着小录音机晨跑去吧，我就不跑了，英语句子大声念出来，初二的学习成绩不错，关键初三这年，加把劲考上高中，天星错过了升高中的考试，再复习一年浪费时间，她的学习成绩那么优秀。我再想想办法，去吧去吧，我做饭。”
“爸，你歇着，我做饭，我一个多月没有晨跑了，我不愿意一个人跑。”
爸爸杀了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等炉子上烧开热水烫鸡毛。他坐在一只小方凳上，想着心事。
“你不晨跑就陪陪天星吧，问问她去不去厕所，我得到林子里砍一棵小树，给天星做拐杖。爸爸别无它求，你两个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了，天星上高中的问题我再想想办法，爸爸去求求校长，爸爸一辈子没有求过人，天星不能没有书念，你俩都要上大学。天星也好醒了，你去看看她需要什么。”
我感觉爸爸已经心力交瘁，在我的印象里，爸爸乐观豁达，爸爸被天星姐姐的脚弄得筋疲力尽。
吃过早饭，爸爸就到树林里砍了一棵白杨树，他在院子里认真修理着，全神贯注，像一位老猎人在给自己造一只打兔子的猎枪。
我把天星姐姐背到院子里树荫底下，放在爸爸跟前。
“我说，你俩不会离我远些？”爸爸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看着我俩说。“刀可不长眼”。
看我俩不动，又低头认真地削树皮。他身边放着菜刀，水果刀，还有一块砂纸。
“爸，能用就行了，费那么多力气。”我说。
“修理光滑还好看，”爸爸说，没有抬头继续认真地削树皮，“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让它管大用，咱俩不在家，天星自己拄着去厕所什么的。天星真坚强啊，手术八个小时没有吭一声，爸爸都心痛了。”
“我姐是刘胡兰。”
“我花了这么多钱。”天星姐姐垂下眼睑低声说。
“爸，再到集市上买几只兔子，放学后我去拔草喂兔子，再买上几只羊我牵着放。”我对爸爸说。
“你俩谁也不用操心钱的事，家里有钱。”爸爸仍然低着头说。他已经削好了树皮，拿起砂纸打光，“我说粒儿。怎么把脸弄的像癞蛤蟆似的，在家里也不打开窗户，去买盒痱子粉抹抹，昨晚我看到你这样子吓了一跳，我还以为谁把我的漂亮女儿换掉了呢。”
“爸，你和姐不在家，树林里的蝉都跑掉了，晚上我一个人不敢到树林里捉。你听，今年夏天知了叫得特别凶。”
“知了应该集体给你送表扬信呢。”爸爸笑着说。
“爸，你给我和些面筋，我去林子粘知了。”我饶有兴趣地说。
“得啦，那知了再火了，深更半夜敲咱家大门找你算帐。”爸爸说。忽然收住笑容一脸严肃，“听说爱丽没有考高中？农民意识，现在步入知识年代，种地也得有知识，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你不要听谁没有上一天学也挣了大钱，现在刚改革开放，会出现一些爆发户，偷钻国家政策的空子。”爸爸把磨得光光滑滑的木棍放在地上，拄着走了几步。“天星，解下石膏你就靠它了，可不许气馁，我就不用再讲些英雄事迹感动你了，医生说脚伤好了后穿上丝袜一样穿漂亮裙子，现在还不需要锻炼，得让它慢慢长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爸爸把拐杖放到我和天星坐着的草席上，洗了一把脸就出去了。
到吃中午饭时间爸爸才回来，脸上挂着笑容，一进门就问：“我说粒儿，饭做好了吗？”
“爸，都几点了，等你吃饭呢。”我说。
“我说，天星念书有希望了。”爸爸高兴地洗了一把脸，“校长说可以给天星补考，如果及格学校就会接收，还可以先在家自学，等伤脚好了再去学校上课，还是社会主义好啊。”
“是吗？爸，我又可以念书了？”天星姐姐高兴地问。
“当然了。”爸爸回答。
“我姐不是伤着脚耽误了考试，什么学校考不上啊！就你们九中？我看我姐去还是委屈了。”
“只要努力，在哪所学校都能够考上大学，爸这辈子没有别的期望，就期望两个女儿考上大学，成为国家栋梁之材。”
爸爸把天星姐姐抱到沙发上，帮助天星姐姐把打着石膏的腿伸直。
我把鸡汤端在天星姐姐面前，又给爸盛了一碗，把馒头端在茶几上。
“粒儿，还是你喝吧。”爸爸把他面前那碗鸡汤推到我面前，“你俩瘦得像麻杆，需要好好滋补滋补，爸爸身体棒，运动员的身材，学校教师篮球队还少不了我。”
“得了，爸爸，你不主动下来，人家能好意思不要你？忘了那次摔坏腿瘸了几天了？爸，还是你滋补吧，我看你现在像难民，运动员的身材只剩下骨头，喝碗鸡汤长上结实的肌肉再去打球。”我又把这碗鸡汤推到爸爸面前。
“就你说爸爸的不好，天星从不说我。”爸爸笑着瞪我一眼，说，“你小时候最馋，整天嫌爸做饭不好吃。那一次你们爬搭有喜鹊窝的树，我听王奶奶说了后，吓得脊梁都发凉，万一摔下来可就粉身碎骨了，真想结结实实揍你一顿。不过，一巴掌还不得把你打趴了。”
“嘿嘿，我都忘了。”
“现在好了，长大了，你俩学习成绩虽然不错，还是不能松懈，终点站是大学校门，套在身上的马鞍到那里才能卸下来。”
“还有那么漫长的日子啊，就没有一个驿站让我俩歇歇脚？”我说。
“没有。”
“这么干脆，真像资本家。”天星姐姐笑着说。
爸爸抿嘴笑笑，非常开心的样子，爸爸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
午饭后，爸爸又出去了，他行影匆匆，忽然变得很深沉。以前，他要做什么事情，会跟我和天星姐姐商议或者说一声，而现在他不愿意多言语，好像有什么心事。会不会我们家借别人钱了？既然天星姐姐升高中有希望，还有什么可忧愁的事情呢？
天星姐姐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天星姐姐已经懂得美，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如果没有伤着脚，一米六的身材，走在大街上很漂亮，她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我拿着一本英语书坐在天星身边，有一种温馨的亲切感。这一个多月来，我独自守着四间屋，像一只惊弓之鸟，有生第一次感觉爸和天星姐姐的重要。
我有了心事，想为爸爸分担忧愁，也仅是发奋念书，多做些家务活。在农村，男人不进厨房，不洗衣服。而爸爸什么活也干。爸爸为什么不再为我和天星姐姐找一位新妈妈？
黄昏，拉亮电灯还有点天色的时候，爸爸回家了，衬衣领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袖口上的扣子也扣着，衬衣放在腰带里面，一看就觉得热。爸爸一进门就倒了一杯水喝了，到屋里看看天星姐姐。又回到客厅木椅上，放松性得伸了个懒腰。
“爸，把衣服扣子解开就行了。接见外宾了啊。”我上前为爸爸解开衣领扣子。
爸爸很疲惫地样子靠在沙发上任我解扣子。
“爸，我妈走了这么多年，你可以再给我和天星姐姐娶一位妈妈嘛，你看牲口员王骡子老婆刚死，就娶回一位，王建国有了新妈妈。”
“我说孩子，有些事情你们不懂，你没有见过王骡子娶了新老婆后，总是那么喝上一口？”
“你也不是经常喝一口。”
“那不一样，我是高兴的时候才喝。”爸爸从沙发上站起来，“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我去做饭。”
“爸，饭做好了。”我说着进了厨房，又伸出头对爸爸，“爸，你把姐抱到沙发上准备吃饭。”
我把饭端到茶几上，爸爸已经把天星姐姐抱到沙发上，正端着脸盆让天星姐姐洗手，小时候爸爸不就这样伺候我俩吗？我的眼睛发涩，怕让爸看见，忙转身回厨房端菜。
“我说粒儿，你看爸爸是不是偷懒了？把做饭时间都耽搁了。”爸爸内疚地说。
“爸，我长大了。”我站在爸爸面前，比量着头顶说，“你看，达到你的鼻子了。父债子还，父活女干，呵呵。”
“大了大了。”爸爸笑着抚摩着我的头发说，“再住几年就更大了。”
吃完饭，爸爸把一个人关在卧室里早早躺下了，爸爸不是贪睡的人，每天都是十点上床，爸爸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天星姐姐被爸爸任教的学校九中录取，成了一位特殊的学生，爸爸为天星姐姐领回新书。语文、历史爸爸教她，爸爸还会英语，爸爸从来没有对我们说他还会英语，其他科目爸爸拿回录音带，星期天爸爸会把各门任课老师请到家里。
我发现爸爸的脸一直发黄，走路蹒跚，爸爸忽然老了，他经常捂着肚子，干点家务活就气喘吁吁，精神不振。爸爸一向乐观向上的啊，他经常偷偷吃药，这几天吃饭也很少，爸爸是不是病了？
“爸，这些日子你的脸色不好看，到医院检查一下吧。”我关切地说。
“肚子疼，吃几片药就好了。”爸爸若无其事地说。
“可别是急性结肠炎，我小时得了结肠炎肚子可疼啦。姐姐背着我去医院我都坚持不住了，我以为我会死了呢。”
“不会的，只是凉了肚子。”爸爸漫不经心地说，“你去写作业吧，不要告诉天星，天星的心事够多了……爸爸没有钱买营养品，你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爸爸没有能力让你俩过的好一点，假如……你写作业去吧，爸爸一个人静一会儿。”爸爸顿了顿，忽然抬高了声音，“爸爸的身体棒着呢。其实也不用疑神疑鬼的，无病怀疑出病来。”
初中生，思想单纯，爸爸肚子疼的毛病我再也没有放在心上。
天还不冷，爸爸买回家半吨煤块，又到林子里砍了一垛树枝，截成小段垛起来。又买回家两袋小麦面，爸爸把冬天的东西准备得充充足足。爸爸还不满足，屋里屋外仔细查看一遍。
“爸，今年冬天大雪封地不能出门了是不是？”我笑着打趣道，“准备这么多过冬的粮草，像窝老鼠似的。”
“我对你俩说，明天爸爸去青岛学习，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爸爸随意而轻松地说，“工作需要，你俩晚上早关门，学习可不能马虎。生炉子时，千万注意，煤气中毒年年发生，天星要注意保护好脚，穿双厚袜子，出屋要穿上棉鞋，不要以为几分钟不碍事，伤脚最怕冻伤，会供血不足，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伤脚。”
“爸，不就是去青岛一个月嘛，我和姐保准看好门，”我坐在爸爸身边，看着爸爸牵肠挂肚的样子很不以为然，“你和姐在高密医院三十一天我都过来了，放心吧，爸爸，姐姐有我呢。不过爸爸，晚上我和姐在家也有点害怕，你得早点回来。”
爸爸的脸上闪出一丝忧伤，但马上恢复以往的面容，“好啊，我早回来。如果再过几年，天星大学毕了业，到那时就好了，爸爸不需要再多时间。”
爸爸早早地歇着了，我半夜醒来时，望见爸爸屋里的灯还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