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就见沈蕴衡动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向她走过来,申屠浑身一僵,本能地就想开口解释。
哪知道沈蕴衡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仿佛她根本不存在。申屠僵在了原地。
她听见沈蕴衡对着胡非道:“伤的不够重是吧,还有心思扯淡!”
胡非哈哈地笑了两声,道:“没,伤口疼着呢,晚上都不能仰躺着睡,都是趴在糖圆身上睡的,是吧?圆儿?”
唐原:“……”请问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还是用这种略带炫耀的语气。但胡非都这样问了,而且还不断地在他身后那手肘怼他,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蕴衡瞬间吹胡子瞪眼,拿手点了胡非几下,道:“探子来报,行事有变,来我房中议事。”说着,就往外走,也不理房中的两人。
唐原自动自发地跟上,结果被沈蕴衡一顿讽刺,道:“普通士兵没有参与议事的权利!”看见他瞬间垮下的脸,还嫌他不够难受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努力吧年轻人,五年之后,你兴许能当上个副将。”
胡非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直到沈蕴衡和胡非离开了军医处许久,申屠和唐原都还原地站着,各有所思,一句话不说。
半晌,申屠忽然冒出一句:“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唐原脑中立马浮现沈蕴衡方才拍着他肩膀时,那张笑的狡诈十足的后娘脸,而后又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事,和沈蕴衡要杀了胡非时那种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叹了口气,挫败又懊悔地道:“瞧那模样,定然是怒不可遏啊!……”
申屠垮了肩膀,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连唐原那二愣子都看出来沈蕴衡生气了,可见沈蕴衡真是气得不轻。
死胡非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呢?显然是他看见沈蕴衡来了,故意套她话来气沈蕴衡。
还说什么和沈蕴衡是兄弟,屁!分明就是在报复沈蕴衡,说一套干一套,虚伪!小心眼!
但眼下不是怪胡非小心眼的时候,重中之重是沈蕴衡生气了,生她的气了。而且都气到无视她这么严重了,得赶紧解决才是啊。
但申屠根本想不到什么哄他的好法子,她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讨好她,她什么时候用的着叫别人不用生气啊?真是好生伤脑筋。
她也叹了口气,道:“那,可如何是好?”
唐原又想到沈蕴衡往日的义气和关照,不自觉就脱口而出道:“主动承认错误,投他所好,说好话哄他开心,争取重修旧好……”都这样了,应该能让他消气,吧?
申屠暗自点头,“哦,原来这样就能行了,很简单的嘛哈哈哈……”
殊不知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
沈蕴衡房中,沈蕴衡正与胡非下着棋,胡非与他沈蕴衡说着话,沈蕴衡盯着棋盘不知道想些什么。恍惚间将手中白子胡乱攘了个位置呆着,完全心不在焉。
胡非咳了一声,道:“将军诶,你这不是自堵后路么,将军如此体恤末将,末将感激涕零呐。”说着,还朝他拱了拱手。
沈蕴衡满心烦躁,棋也不下了,将手中棋子往胡非脸上扔,道:“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胡非笑嘻嘻地接了那枚棋子,笑道:“呦,将军这是怎么了?说与末将听听?末将愿为将军排忧解难。”
沈蕴衡瞧了他一眼,往他身边凑了凑。顿了好久,才道:“就是吧,有个人……”
胡非连忙竖直了耳朵,实在想听战神和他讨论感情史啊,渴望啊期盼!
沈蕴衡“有个人”了好久,忽然一转话锋道:“有个探子,对,有个探子来报,说北陆又增援军,现下足有三十万人。”
胡非哑然,心心念念的感情史竟又转到战事上来了,还是自己凑上去问的。咂吧了好几下嘴才做恍然大悟状,道:“啊!……”
沈蕴衡被他这毫无灵魂的感慨弄得莫名其妙,抬眼睛斜了他一眼。
胡非这才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道:“这么多人呐,天啊!这可如何是好?!”
沈蕴衡给他气笑了,道:“张将军五万对三十万都能坚守两日,还余下千余人退居二线,怎么到你这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怎么?不想干了?”
胡非一噎,讪讪地道:“没有……”
沈蕴衡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胡非又道:“张将军虽说只坚守两日,但北陆人出其不意,张将军仓促备战,防备不及。照例说,依照‘留颍城’三面环水,北陆军又不擅水战的原因,应能等到援军到来才是。”
沈蕴衡把玩着一颗棋子,道:“但你可知晓,大英,已无援军。”
胡非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道:“怎,怎么会?!”
沈蕴衡将棋子扔进棋篓里,起身瞧着窗外大片大片的蓝天白云,道:“东弥之战我大英大伤元气,我手里多少兵权你是知晓的。东弥残余势力频烦骚扰,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况且,就那么点人,来了此处也是来送死。”
“而且‘北伐军’是向张耀雄将军借的兵,虽说不管我‘征东军’还是‘原守军’都是大英男儿,但既然是借,就有要还的道理。此事暂且不理,单说我大英兵力之事。”
沈蕴衡叹了口气,道:“我大英的兵权分布你是知晓的,‘征东军’原是主力军,足有四十万,张耀雄的‘原守军’二十万,余下只剩割据云南的楚王——我五皇弟荣幺手中尚有二十五万。”
“但我手中的四十万,在与东弥对抗的四年中,死的死,伤的伤,尚能战斗的只余下不足二十万。张耀雄将军手中让我借来十万,断是不肯再借了,太子还要指着这十万保卫都城。楚王野心勃勃,他手中的人,想也不可能要来,逼狠了他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
胡非自然听明白其中利害,抿着嘴想点子,皱着眉,不说话。
沈蕴衡又道:“回城封王之际,并没有全数撤兵,而是安排十万人留守,加上张将军手中的十万,‘伐北军’初来之时十九万人。然而,仅与北陆对阵一回,死伤大半,现下只余七万……”
他回身盯着胡非的眼睛,道:“你叫我怎么不生唐原的气?那日,我是真的想叫他困死‘鸦秃山’算了!”
胡非闻言,猛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惊惶失措。
半晌,他走下榻,跪在地上,稳稳地磕了个响头,道:“末将,代唐原谢过将军不杀之恩。”
沈蕴衡再次背过身去,道:“罢了,事已至此。”
胡非并未起身,伏在地上,咬紧牙。
沈蕴衡又道:“我有任务交予你,此事关乎我大英存亡,我大英成败,均在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