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还在读碑,他的声音平缓、流畅、很有节奏,就像平时在家里朗读典籍一样。
其他人在这时已经停止了读碑,全都坐在地上休息,一边等着凝神香燃尽,一边恢复消耗尽的神识。石室变得安静,只有不时传来茶水倒进茶杯里的声音,以及柳思轻喃慢读的声音。
柳思没有像之前一样刻意地去压制自己的声音,全场只剩下他一个读碑,所以不会对其他人产生干扰。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石室里的人都听得清楚他念的是什么。
中年依然低着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偶尔会把茶壶拿起,将茶杯重新灌满,然后继续一动不动在那品茶。
白雪歌坐在地上,脑子一刻都没有平静过,他感觉自己就是立在海面的孤礁,层层波涛骇浪不断拍击自己,不但凌乱而且还很疼。阵痛从白雪歌的脑子深处传来,他没有办法抵抗,只能强忍住。他一边强忍着脑海里的阵痛,一面听着耳边传来的碑文。
柳思离他最近,他读碑的声音白雪歌听得最清楚。从柳思开始再次读碑的时候,白雪歌就已经知道他读的是第四块碑。
突然,一段熟悉的文字传进白雪歌的耳中,因为对这段文字太熟,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就在心中默念出来。下一刻,白雪歌发现这篇文章与他在《七十二惊变》中背过的一处一模一样,在七十二惊变中的第二页,只是此时柳思读的是被节选出来的一小段。
全篇讲的是一种将灵气隐去的方法,而被节选后就变成了一篇讲灵气作用的文章,意思全变。
虽然脑子此刻很凌乱,很疼,处于暂时不能思考的状态,但是背过的文章早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不用想也不用思考,就像自己的本能,张嘴就能直接背出来。
于是,在柳思停顿的呼吸的片刻,白雪歌顺着他的位置,开始继续往下背。
石室原本很安静,众人都在听柳思读碑,可是在柳思停顿的时候,一道陌生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个声音平缓、流畅,没有节奏感但是速度很快,一个又一个字符传了出来组成一句又一句话,然后传遍石室。
众人顺着声音传去,发现这声音的来源来自于柳思身旁的白雪歌,好像正闭着眼在读碑。
听着身旁白雪歌的声音,柳思突然觉得不妙,因为他发现此时白雪歌念出的文字和石碑上的一模一样,他竟然是在读碑,读的还是自己的碑。
感觉危机感的柳思,也开始大声读碑,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打断白雪歌的声音。白雪歌的声音就像一条大河,河水不断奔涌,而自己就是拦河的堤坝,可是河水太凶太急,自己的堤坝一入到大河中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而且最主要的是,河里的水根本就不因为它的存在而停滞下来。
很快,柳思就放弃了打断白雪歌,将碑文抢过来的念头,因为他根本就抢不过来。而且最主要的是,白雪歌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自己刚看一行,他就已经读了第三行,短短时间内,他就落后了一大段,只能看着白雪歌在一旁为所欲为。
当最后一个字念出来,一股熟悉的成就感萦绕在他的心头,又好似回到多年前背书样子,很舒服,很有成就感。
背完书的白雪歌又开始陷入沉默,一时间,石室有些安静。
中年人又给再一次将茶杯倒满,一块黑色的石碑再次出来替换掉柳思面前的石碑,柳思看着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白雪歌,发现他好像没有想要读碑的意思。
石室中,柳思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他又开始读第五座碑。
耳边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一个个字符传进他的耳中,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了一段文字。听到熟悉的开头,白雪歌心中一喜,暗自说道,真的好巧。他知道这篇文章讲的是一个故事,说得是关于上古时期一个小人国的故事,这块石碑上的文字好像也是节选,节选的是小人国的祭祀方法。因为感觉这个故事很有意思,他曾经看过很多遍,他记得很熟。
就好像给武判官背书一样,他嘴一张,就直接接着柳思的话语继续背了下去。
很快,石室里就出现了一副热闹的情景,在黑色的石碑前,柳思和白雪歌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读碑,但是不同的是,白雪歌气息平缓,读出的碑文富有情感。而柳思则显得有些急躁,读出的文章全都是怒气。
再过一会儿,柳思就停住了声音,因为他旁边的白雪歌又再一次掌控了全局,他又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雪歌在独白。
第六座碑很快出现,连续两次被抢的柳思一看见石碑出现,就立刻读碑。他心中已经相信,白雪歌之所以不读自己面前的碑,恐怕就是为了抢读自己面前的石碑,想让自己出丑。
柳思的读碑的声音又快又急,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平缓和舒放,因为他发现大鼎里的凝神香只剩下一小截,他想在仅剩的时间里挽回劣势。
第六座碑柳思才读了一会,坐在一边白雪歌心中一动,心中竟然有些无言,真是无巧不成书,这篇碑文他还是背过。
然后他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依然那么平缓、流畅,很快他就压过了柳思的声音,整个石室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流响。
柳思已经无言,他的脸色铁青,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众人已经无言,白雪歌第一抢了柳思的碑文,他们更多的是疑惑,白雪歌第二次抢了柳思的碑文,他们则是震惊,白雪歌这一次又一次抢了柳思的碑文,他们心中已有了免疫,只是在一旁默默无言。
中年依旧没有无言,只是不知何时,他的头已经抬起,注视着正闭着眼睛念碑的白雪歌,手中抓着一个已经空了茶杯没有添茶水。
石室里升出相同的默契,那就是不说话,整个石室仅有白雪歌的声音传出。
第六座很快就被白雪歌背完了,旧的石碑隐去,新的石碑又出来。
白雪歌睁看眼看着柳思,面无表情,只是那样直直的看着他,意思仿佛再问,你还比吗?
见到白雪歌的模样,柳思拳头紧握,身子气得轻轻抖动,一股说不出的憋屈之气显在他的脸上。一抬头,他的视线再次转向新出来的那块石碑,他要再读碑。
读了几段之后,柳思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没有强读的白雪歌,他心想,这会,你读不出来了吧?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中就出现了不好的预感,因为他发现,白雪歌正转头看向自己,脸上似笑非笑,明显是一直强忍着,这石碑他竟然读得出来。
柳思知道白雪歌一直看着自己的意思,他知道白雪歌是在等,等着自己认输。他没有认输,他要的是胜利,于是他再次读下去。
柳思依然不为所动,白雪歌的声音再次响起,背了几句,他又看向一旁的柳思,没有过多的言语。
柳思还是没有说话,白雪歌又继续背了几句,然后再次看向柳思。
此时的柳思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脸上满是失落的神情,只是一直在那里死扛着不说话。
白雪歌摇了摇头,然后一口气将碑文背出一大段,然后他停下来不再做声,只是还是如之前一样直视着柳思,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石室顶上的萤火虫的光映在柳思无奈的脸上,于是他转过头,声音苦涩地对白雪歌说道:“我输了,你们和王成的恩怨一笔勾销,我说话算话。”少年人的孤傲让他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把头别过去,虽然嘴上说服气,但脸上依然挂不住。
大鼎里的香燃尽。
每个人的玉简又一次重现回到自己的手上,自是这次玉简被点亮的人仅有十八个。六个表现不佳的人,三个仅仅读出了几句话,剩下三个人连碑都看不清。
众人中,碑石转换最多的是柳思,他的面前总共出现过七次石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本次测试中表现最好的事白雪歌,因为他除了读出了自己面前的三座碑外,他还把柳思面前的四座碑都读了出来。
只有白雪歌自己心里清楚,这次测试中,他总共读出了三座碑,而另外的四座碑则是因为运气好,全都是自己从小背过的文章,而且还都是节选。
孟紫兴依然低着头,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神情,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震惊。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没有往里面倒茶,因为从白雪歌读出第四座碑之后,他手中的茶杯就已经开裂,他的手自修炼之后,就没有像今日这么不稳定过。
“本次测试结束,玉简被点亮的人,手持着玉简继续前往下一关的测试。而没有被点亮的人,则可以跟着引路弟子离开,前去登记信息。”红衣主事的声音在人群中再次响起。
一炷香时间的测试结束,而自己也赢了柳思,可是白雪歌的心中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在通往内门弟子的道路越走越远,这条路是未知的,也是他不可控制的,越走下去越危险,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
既然没有办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将玉简抓紧,白雪大步踏出石室,在温暖的阳光,他跟在引路弟子的身后继续前往下一个测试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