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最近高耀祖怎么没找你出去?”
“那家伙又跑到外地去了,说是过几天再回来。”
关燕听到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姚大力,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不等他猜测,关燕紧接着的问题让他彻底地释怀。
“亲爱的,知道下星期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怎么会忘记,是咱俩确定关系的日子,都老夫老妻了。”
姚大力说着笑了,他的笑让关燕有些气恼,但是他知道她不会真正生气,从她的话语中就能知道。关燕努起嘴说出那句常说的话:“别总老夫老妻的,我还没老呢。”
虽然这句话姚大力早就听腻了,但是每次听都觉得很好笑。他看着对面的关燕,心想她说得何尝不对。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度过了而立之年,但是关燕却依然不显老,风华正茂,妖艳多姿,像是二十五六岁的女人。
“我们去开车兜风吧,像以前那样。”
没跟关燕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当姚大力寂寞的时候,他便喜欢一个人驾车飞驰在深夜的马路上,后来有了关燕的陪伴,开夜车也就多了一分乐趣。那时候关燕总是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姚大力不止一次让她系好安全带,但是关燕说那样他就会放松警惕,她要让他时刻考虑着她的安全,不至于出车祸。
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如果折合成里程数的话,估计早已开到了外市。回到自家小区,轿车安静地在院子里休息,关燕靠着姚大力,始终不肯醒来。这时,姚大力的大脑里闪现出许多种情景来。他可以将关燕叫醒,也可以将车窗稍微打开一点,就这样睡到天亮。要不在车里亲热一番也未尝不可。他依旧害怕,一想到曾经孤独的日子,便会产生一种恐惧感。他很清楚,他想和关燕在一起,只要有关燕陪在他身边,全世界他都可以舍弃。
多年来姚大力一直在质问自己,女人究竟是什么,这问题他也一直找不到答案。有时候他觉得女人都是天使,男人是天使的仆人,所以男人照顾女人是一种本职工作。但有时又觉得也许就像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天使之城》里演的那样,男人才是真正的天使。
在姚大力人生的前半段旅程中,不同的时间总是有不同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给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激起一丝波澜,如果没有她们的出现,不会造就现在的姚大力,他一直这样认为。
就在姚大力和周晓娇相处得如胶似漆的时候,一个暂时脱离了他的生活圈的女孩又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某天下午,自习课的间歇,姚大力一如既往地做着几何题。突然面前的光线被一个纤细的身影挡住,周晓娇用手里拿着的一个东西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张伟斜眼偷偷看了一眼周晓娇,又低下头去。周晓娇也看了张伟一眼,随后对姚大力说:“有你的信。”
“我的?”
“对,好像是你以前的那个同学。”
周晓娇说完,将信放在课桌上,转身走掉了。
这时候张伟抬起头,看着姚大力,露出邪恶的坏笑,仿佛姚大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姚大力看着信封,表面上故作镇定,内心早已波澜泛起,因为那信封上赫然写着——衡阳二中关燕寄。
即使姚大力在看到那封信后乐不可支,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他还是觉得周晓娇在前面盯着我,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确认。从周晓娇给他信时的表现来看,她很可能对此介怀。然而,当时姚大力并没有过多在乎周晓娇的感受,他马上拆开信,看着信的内容,才发现自己依然对那熟悉的字迹怦然心动。
大力:
你好吗?希望你一切都好。自从上次给你写信到现在,似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不知你过得怎么样。
对不起,最后一次收到你的信后,我一直没有回信。没再给你写信自然也有许多原因,主要是考虑到高三这一年的学习可能会很累,既不想耽误你也不想耽误自己。高耀祖没跟你联系,原因也是如此。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的身边发生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我觉得除了一件事以外,其余的都不重要。这件重要的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在收到你的信之后不久便同意了与高耀祖的交往。
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笑话我,笑我是个立场如此不坚定的人。不知为什么,我总是很在意你对我的看法,可能是两年的同桌关系让我下意识的对你产生了一种信任感吧。你有时就像一个体贴的大哥哥,有时又像一个淘气的小弟弟。总之,能和你做同桌真的很快乐。
不瞒你说,自打高三以来,我突然感觉压力特别大。虽然我在班级里的成绩还算凑合,但我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能取得这些好成绩都是用枯燥的生活和日复一日的努力换来的。起初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适合我的,这些就足够了,直到你离开二中后我才明白,事情根本不是那样。
以前,一天24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要待在一起。和你聊天,给你讲数学题,听写你英语单词,借你抄作业,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快乐。还记得以前的那些事吗?好几次给你讲题的时候,还没讲完你就开始不耐烦地闲扯起别的事情来,到最后,本来是我给你讲题却反倒成了你给我讲笑话。和你吵架也是一种快乐。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心胸宽广的女生,没想到和你一比,我竟成了小心眼的人。每次我俩吵完架,我还在那里生闷气,可没等多久,你就笑着和我开起玩笑,好像之前的争吵从没有发生过似的。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一年前的那次“约会”,虽然是我们三人的约会,可留给我最深印象的却是在公园单独见到你的那一刻,偌大空旷的公园只有我们两个人,真像突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高耀祖并不像你那样能够逗我开心,她给我的感觉是细腻、安全。我这样说你可千万别生气,我知道你不会的。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就在收到你第二封信不久,高耀祖就对我说,他喜欢我喜欢得不能自拔,而那一次我终于没有拒绝他,我同意了。说真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同意,可能是身边真的需要一个能够时刻关心自己的人吧,而高耀祖那时对我又是那么体贴。
你在学校的学习情况怎么样?没有放松吧?有没有交到女朋友?不管怎样,努力学习,别放松自己,老同桌祝你快乐。
关燕
读完信,姚大力长叹一口气,引起了张伟的好奇。他警觉地问道:“什么人的信?”
“一个女孩子。”姚大力有气无力地说道。
“以前的旧爱?”
“去你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是我兄弟的女朋友。”
“那你干嘛唉声叹气的。”
“你不懂。”
“你小心点,周晓娇一直看着你呢。”
张伟的话让姚大力心头一惊,他抬起头,和周晓娇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周晓娇瞬间就将头扭了过去,表情有那么一点点冷漠的愤怒。事情已经既成事实,姚大力暂时将周晓娇的反应抛在一边。他将脑袋搭在桌沿上,久久不想抬起。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躯壳,用来操纵躯壳的灵魂已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冬天。
然而,一切都已经是不可挽回的过去。
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姚大力了,他强迫自己这样想。纵然那个时候的他很幸福,纵然那个穿着浅灰色大衣站在雪地里凝视着他的关燕也曾令他心动,但那毕竟都结束了。如今有周晓娇陪着他,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才是真实的,触手可及,而不是那飘渺的没有任何希望的三人约会。
自从和周晓娇在一起,姚大力一直过着精神上半封闭式的生活。他以为一切都顺其自然地进行着,直到他这种虚假的孑然一身的生活态度被那封信无情地敲碎,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自私。
关燕和周晓娇是截然不同的女孩,姚大力无法控制地将两人比较起来。原本他觉得自己只喜欢周晓娇,可是关燕却将他拖入一个混乱的漩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对关燕也保留着一些超越友谊的感情。因为当他得知关燕和高耀祖公开交往的消息以后,并没有马上为她感到高兴,他的内心有那么一点点妒忌,即使他已经有了周晓娇,也还是心怀芥蒂。
负罪感充斥着姚大力,他的内心世界一片混乱。
当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周晓娇一反常态地走到姚大力面前,催促他快点收拾东西,而以往她总是事先站在教室门外的走廊里等他。
姚大力没敢多说话,将书桌上的东西往书包里匆匆一塞,跟着周晓娇走出教室。离开学校后,周晓娇执意要他送她回家,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只送到车站。
尽管思想混杂不堪,但是当姚大力和周晓娇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是觉得幸福无时无刻伴随着他,这种幸福感也使他把一切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包括对关燕的思念。
虽然到了春天,寒冷的空气依然凝固了整个城市,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们仿佛都忘记了快乐,忘记了生活的意义。然而,周晓娇的心是火辣辣的,因为从下午开始,她就一直在乎着那封信,以及信上清晰可见的关燕的名字。
“是你曾经的那个同桌吧?”周晓娇问道。
“谁?”
“那封信。”
“是的,你观察得倒挺仔细的。”
姚大力的这种回答方式令周晓娇不满,她略带不屑地说:“名字写得那么漂亮,想不注意都难。”
周晓娇说完将头扭向一边,顺便向外迈开半步,与姚大力保持一定的距离。姚大力厚颜无耻地向她靠近半步,问道:“你很在意那封信?”
“少臭美,我才不稀罕。”
可是过了没多久,周晓娇又突然转向姚大力,威胁似的问:“好,我对那封信很在意,能让我看看信的内容吗。”
这一招让姚大力触不及防,他不太敢相信周晓娇能向他提出这种要求,平时她对他的隐私不闻不问,总是毫不在意。姚大力当时并不介意周晓娇看那封信,如果她坚持要看的话。
“你真的想看?”姚大力试探性地问道。
“骗你呢,看把你紧张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想看。” 姚大力的心宽松下来,但还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不过给你看也没关系,她只是在信里告诉我她和我的兄弟开始正式交往了。”
“这种事都告诉你,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密切嘛。”
“算了,你还是亲自看看吧。”
姚大力终于决定不对周晓娇隐瞒信的任何内容,说着便要从书包里取出那封信,只是还没拿出来,就被周晓娇将手按住。
“我不看,”周晓娇笑着说,“有些事情不是给你知道的就不要试图去知道,否则只能带来烦恼。”
周晓娇这番自我开导般的话语倒让姚大力觉得欣慰,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懂得在纷繁复杂的生活里求得一份心灵上的平静。
但是这一次,她真的很在意。
公车上乘客稀少,姚大力和周晓娇默默无语地坐在后边。姚大力耐不住寂寞,偶尔问周晓娇一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她也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大多数时间里,周晓娇始终缄默不语,直到下车。
“陪我散散步吧,我有点不想回家。”周晓娇站在车站说。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没有,”周晓娇辩解着,“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只要你不怕冷就行。”
“跟你在一起就不会冷。”周晓娇扯了扯姚大力的衣角。
“行,我们去散散步吧,如果冷的话就告诉我,我的衣服借给你穿。”
周晓娇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将一只手揣进姚大力的外套口袋里,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