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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洛林风云

就在十方空降罗伊那城后的第三天,洛林同盟议事会在其所在地帕图城邦应时召开了。

会议主要讨论了爆发在提亚帝国北方的战乱,同盟内部货品流通限制诸法案的修改以及达萨城指责帕图城贸易垄断的提案。会议谴责了提亚帝国北方暴乱对北境人民造成的巨大伤害,对提亚帝国全力平定战乱的行为表示支持,并声明将密切关注这一局势,同时责成议事会秘书处起草一份倡议书以声援同盟的亲密邻国——提亚帝国的战争行动。会议审议了帕图等七城邦代表联合提交的《紧急状态物资征用法》以及《与提亚修正案》,经过表决,十票赞成,十票反对,四票弃权,而达萨城代表由于在表决过程中过于激动,言语失控以致被强行拖出场外(“什么狗屁法案,你们这是要把同盟整个都卖给帝国!”),从而丧失投票权。这也致使后来达萨城对帕图城指控的仲裁调解程序因为原告不在场而无法进行,只得与两项未通过表决的法案一并移至下一次大会复议。另外,一项由威斯兰特魔法学院特别代表提交的《关于促进基层魔法教育建设的指导纲领》以十五比九的高票通过,成为近十年来在同盟议事会上获得最高支持率的一份提案。

会议便在惯常的废话与争吵中结束了,代表或城主们各自带着失望与得意回到了自己的城邦。随后提亚帝国北方出现魔怪与亡灵军团的消息开始在洛林同盟内散布开来。让各城主们欣慰的是,流言虽然越传越邪乎,却并未造成大规模的恐慌。毕竟同盟内的居民与帝国的农奴和神圣维兰公国的愚民们不同,他们是惯常见到各种奇诡魔法的。像某个法师带着一个骷髅在大街上溜达这种事情总会不时地出现。而天上穿着各色长袍戴着尖帽的法师成日飞来飞去也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在一些大城繁华地段由于天上法师太多,还会偶尔出现迎头相撞的情况。相撞的法师往往都会人事不省,摔落在地。这时很多人,特别是乞丐和流浪汉们就会蜂拥上去,哄抢不休。因为不管是把受伤的法师送去救治以获得魔法行会的奖赏,还是把法师随身携带的昂贵材料趁机摸走卖钱,总归都会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当然,魔物现世,为害人间这么好的题材是一定可以拿来好好利用一番的,比如教会就这么想。与教宗所在地神圣维兰公国以及雄踞大陆半壁江山的提亚帝国情况不同,教会在大陆最富裕的洛林同盟内发展一直不顺,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自然要大大宣传一番。同盟的大主教迪森宣布,这次魔族与亡灵的入侵是主神给予世人的一次警告,若还不信神,那天启之日不久就会到来,世界将会毁灭。这说法颇吸引了一些下层的贫民入教,一时让大主教欢喜无限。不过,借机炒作这种念头同行里也不止他一个人有,各种异教开始纷纷冒头,大都打着拯救世人的旗号。还有一些邪教顺着大主教的思路往下走,宣扬天启已至,世界将要被魔族占领,信主神不如信魔王,也吸收了不少的秘密教徒,让大主教很是切齿。而洛林的领主们对于这种诸神抢饭碗的情况倒并不太理会。同盟内信仰相对自由,只要不违背领主和城邦的法律,你信什么没人管。甚至领主们也乐得见到有人和教会打擂台。他们之所以大力支持魔法行会,而对教会的事情却不太热心,是因为法师们大都喜欢缩在高塔里面自己搞研究,不理俗世,并且有时还可以给领主们提供一些高级服务。但教会不同,教会又喜欢占地,又喜欢自己征税,向来为洛林的领主们所不喜。于是在打压一些实在过分的邪教同时,对另一些温和教派,各个城邦大都任其发展,不予理会。

除了以上这些,人们发现,这次事件并没有实质上给洛林同盟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进,经过修改的战时税法终于得到了通过,可那经过多次修改后定下的新增税率已经是小的不能再小,仅仅只有对帝国示好的象征意义罢了。向帝国派遣援兵的提议也曾递交给了帝国方面,却遭到对方拒绝,只是同意洛林派出观察特使随军。而帝国自身向洛林及维兰公国提出的“物资援助”要求也都还在承受范围之内,看来北方的战事一直以来也还都在帝国的控制中。

唯一让人头疼的,就只是半兽人们的蠢动了。半兽人部落很早以前就被人类驱逐到了提亚东部的大荒原以及洛林同盟与维兰公国交界的群山中。当魔物与亡灵的大军出现的消息传播开来后,半兽人们也开始不安分起来。这帮笨头笨脑的家伙们笃信那大军里面有个魔王,而魔王将会是他们的救世主,能够让他们重新夺回被人类抢占的旧山头。于是半兽人扰境的事件开始频繁增加,特别是提亚与维兰交界处一些附属于两国的小公国和城镇,广受其苦。洛林同盟的魔法公会派出了一些法师,与神圣维兰公国的骑士团一起对这一地区展开清剿,也没能压制住局势,反而让半兽人们的攻击更加频繁和残暴。这一情况不断恶化,最后让同盟议事会不得不商讨是否要派出特使,联络维兰公国共同出动军队进行镇压。可北方偏又在此时突然传来帝国军节节败退,马上就要无法抵挡魔军了的消息,让出兵半兽人部落的提议旋即被搁置。人们的目光又纷纷转向北方,一时同盟内人心浮动,恐慌再起。

可战争的局势总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变幻莫测。人们的心刚刚提起来才没多久,剧变再次发生。横行提亚帝国北方,传闻中节节胜利,将要击退帝国军的魔物亡灵们,忽然一夜之间消失了。

当然,那早已成为一片荒芜之地的废土上还是有一些低阶魔物与亡灵在游荡,但这些对于强大的帝国来说已经不算问题,只要让小股部队慢慢清剿就好。那些真正成为的威胁的较强的怪物,却是一下子全都无影无踪。这让大陆上的人们在欢欣之余,也不禁疑惑不已。

最先解开这疑惑的是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魔法行会。据会长费林斯大魔导师在一次贵族宴会上“意外”透露说,魔族之所以消失,全是因为不久前行会曾经出动了一只魔法精英小队的缘故。小队成功狙杀掉了魔王,这才让魔物们在群龙无首之下,纷纷退离。待有人问起那小队名单时,他却咬定牙关,不肯透露。

大主教迪森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并举出某次费林斯在酒醉后对自己忏悔时,曾经吐露过对手下某位女学生有不轨企图的例子,来证明大法师是个谎话连篇,不能让人相信的人。他说,这次魔族之所以突然败退,是因为主神终于再也不忍世人受苦,所以降下神圣之光,才让魔物们瞬间都被净化一空。“正是因为有了越来越多的人信仰神明,主神才提早原谅了你们的罪孽啊!”他说,然后他号召更多的人加入光明教会,并强烈谴责那些异教徒,声称正是由于他们对伪神的黑暗崇拜,真神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才愿搭救世人。

对大主教的这一番话,费林斯大法师做出了最强烈的抨击。当某天早晨人们在街边角落里发现穿着睡衣睡帽的大法师时,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被妻子半夜从家里赶出来了,却激动指出大主教身为教会高职人员,为达到某些目的,竟肯自甘堕落,毫不以泄露忏悔人的隐私为羞,实在是让人极为不齿,“当然,我从来就没有找过他倾吐过什么,那些所谓的忏悔纯粹是对我人格的污蔑,是他的捏造。”大法师如是说。“至于为什么他会这么无耻地喜欢编造别人的生活作风问题,事到如今,我也只好把实情都告诉你们了。”他神秘地眨眨眼,“你们知道迪森为什么会成为修士,而且如此心理扭曲地喜欢破坏别人家庭吗?那实在是因为他年轻时候的一段感情创伤……”

费林斯大法师和迪森大主教随后开始了互爆隐私的口水大战,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星期,让洛林的民众们大呼过瘾。后来有好事者将这次论战的内容编成集,名为《迪森大主教与费林斯大魔导师的第八十八次论战》,收录在《你不知道的名人名事》里面,由二十只鸡半兽人集团出版。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看看这些人类的丑恶嘴脸。”

当然,之所以半兽人会闲得无聊来出关于人类的书,是因为魔物大军消失后,他们不得不无奈地退回了原领地,只好靠收集一些人类的阴私事做成内部读物来看,以发泄郁闷之气。因此这书在半兽人部落中极受欢迎,一版再版,最终售出十册之多,创下半兽人出版史上一个惊天奇迹,更是成为当年兽人“食袋”畅销书排行榜最畅销读物。此事让半兽人部落的大长老德川非常高兴,因为这榜就是当初他编的,意在鼓励半兽人多读书识字,结果多年来部众们只是忙着生孩子,没出过一本书,榜单竟一直空着,让德川大长老感觉面上实在无光。如今他趁着这个兵事不利,兽怨沸腾的好机会,试着出了一本书后,发现竟然大受欢迎,终于填补他那排行榜多年的空白不说,更让他看到了提高兽人文化水平,振兴部落教育事业的希望。就在那第十册被卖出的当晚,他蹒跚着来到自己村外的小山丘上,对空长立,眼泪打湿了他脸上苍老的褶皱,也模糊了那远山间那血红的残阳。他喃喃地念叨:“老酋长,您看到了吗?我终于完成您当年的夙愿了!当年您写书写了一辈子也没人看。可您不信邪,临死前还教育俺说,娃啊,我虽然扑了一辈子的街,但我不后悔!说完您就咽了气,但您这句话却一直鼓励着俺,让俺从来都不曾放弃,才有了今天的成功。您放心,俺不会就此满足的,俺德川家庭幸福,身体健康,还能再写十年、二十年!俺要一直写到让整个部落都能读书识字,到时候咱们有文化了,就能把那些人类强占我们的土地全都抢回来了。”说完,老兽人踌躇满志地又蹒跚走下坡去。后来一个半兽人小伙子发现了他,远远地喊,“德川叔,你还吓溜达什么呢?赶紧回去写书吧,村头的厕所又没纸啦!”德川也没有理他,仍然继续慢慢走着,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

当然,这都是闲话,暂且不表,单说魔物入侵这件事慢慢淡出人们的记忆后,整个大陆又再次回到了安宁之中,似乎在人们的意识里,那次入侵已经真地过去。而魔物们为何消失也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消失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就够了。于是日历一页一页地翻过,一眨眼,五年又过去了。

在洛林的小城罗伊那,人们也是早就淡忘了几年前的那份惊惶。日子无聊地过,人们仍旧是如平常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期冀着哪天能忽然平地而起,变得不再平凡。中年人们哈哈笑着说某日天上定会掉下个大金条砸在自己头上,然后自己就也可以成为商会里的富翁;少年人们吹嘘着自己已被城主家长大了的千金慧眼相中,马上就要娶那美丽的女孩为妻;小孩子们拿把扫帚夹在胯下,跑来跑去,装成大魔法师飞着去消灭魔鬼。

当然,在最近的舆论中,城主家的女儿已经超越金条和魔法师,成为人们最热议的话题。原因无它,只因为有消息说那个叫达莉亚的小姑娘被某位叫纳梅尔的魔导师强力举荐,已成为了威斯兰特魔法学院免试录取的学生。去学院学魔法不算太稀奇,免试入学就很不寻常了。要知道,威斯兰特是大陆最出名的魔法学院,生员从大陆各地招收,各种各样的天才充盈在那里,能够被它免试录取,该要有着多么超人的天赋才行啊。罗伊那小城的人们无不对此感到自豪。

当然,对很多权贵与富商们来说,此事更是个与罗伊那城主伊林伯爵套近乎的好机会。虽然小姑娘真正入学还要等将近一年之后呢,但这却毫不妨碍人们从各处涌来,向伯爵大人致上最诚挚的“祝贺”。伯爵家已经接连摆了三日的宴席,盛情款待到访的人们。这不,今天晚上,府里面又是一片欢声笑语,悠扬的乐声飘荡在宅院的每一个角落。仆人的身影被烛光映在高窗上,来来回回。一场舞刚刚结束,退下来的人们正趁机四散着吃喝谈笑,俊男美女以及大人物们相互追捧着,攀谈着,等待下一支舞曲的奏响。

而此时,本应是这晚宴主角的小姑娘,却根本不在宴会厅中。

她正趴在府内后花园的一丛灌木下面,而她的旁边,是一脸紧张的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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