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断落的螺栓让我变得不那么自信了。白天早些时候我还驾驶过605的，也许那时候这个螺栓就已经断裂了，只是我很幸运，带着这个致命的发动机故障安全地返回舰上，这个事情始终不能让我释怀。我想格外仔细地检查606 ，但是显然现在这个操作为时已晚，我们的启动程序必须加快。看到我们新签署的飞机停在升降舵的甲板边缘，我并没有足够的信心。我没有办法再检查它的排气管和固定螺栓。这次可能跟以往很多次一样，我不得不信任我们中队维修部门的人员了。底线是军士长“耗子”确定这架飞机可以出战，那么我也就觉得满意了。
克莱门特跑下来到维修控制室查看606战机的故障本，我必须站在飞机旁查看故障本，这时其他飞机都已起动发动机，我们周围一片隆隆声。他们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缺乏耐心，急着弹射升空。“中途岛”号为飞机弹射转至迎风面，我站在我的飞机旁边转至顺风面，现在风速超过30节。活页式的ADB书页让风吹得噼噼啪啪作响，几乎无法查看具体的故障内容。上面用粉红色笔写着一串故障内容，意思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机会对它们进行维修。风把克莱门特的裤子吹得猛烈晃动，像是一面旗帜在旗杆上飘扬。我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页关于配平系统的内容上，但是我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其他故障看上去都不会对飞机的关键部件有影响，我将接收单靠在克莱门特的背上签了名。我没有完成飞行前检查，我没有仔细地看ADB。我感觉不确定，步伐匆忙，压力过大。我任务在身，而且是场战争。
等我爬进驾驶舱时，古奇、“蹦蹦”和“狼崽”都已经系好安全带。“徘徊者”已准备好起动发动机，驾驶舱内昏暗的红色灯光让我觉得像是回到了家里，我开始放松。现在我很自在，我准备起飞。我的左手开始检查左边的开关，我以自己的方式，环视驾驶舱，以确保一切都已就绪。确定一切都正常后，我的左手自然地放在熟悉的油门杆上，右手舒适地滑向操纵杆。为将电动配平置于发射设置，我的大拇指按住操纵杆的顶部。“啊哈！耶！”我大喊，右手猛拉操纵杆，飞机刺入空中，我试着抛开被机体烧灼的疼痛。
“怎么回事儿？”古奇问。
“我刚想出来这架飞机的故障记录本上那些粉红色的无法看清的字写的是什么内容，配平按钮电了我一下。”我的手仍然紧紧握着刚才我感觉刺痛的带微电的操纵杆。
“你没事吧？”
“没事，但是我们继续飞行前需要解决这个问题。”配平按钮可以让飞行员对机翼配置作小调整，这样他可以在飞行中平衡飞机。这在每次飞行中都需要根据空速、高度和飞机的姿态作不断调整，而这种情况将在整个飞行过程中都触电，这样可能我没法完成任务。尽管电压很低，但是“徘徊者”的飞行手册中有警示，注意电压能产生足够的电流使一些飞行员无法驾驶飞机。我希望我不属于那些飞行员中的一员。我首次飞行时，其中一个导师告诉我要在我的膝板里放一条管道胶带，以防万一。我从来都没真正明白这有什么好处，但是今晚我得感谢他，因为它真的派上用场了。我撕下膝板上的胶带，将它裹在配平按钮上暴露在外的电线上。厚厚的胶带足能起到保护作用，这样按钮就可以用了，而且每次触摸时，我不再被电击到。
“这管用吗？”古奇问，他恐怕担心在飞行中我的脑子被电糊涂了。
“是的，我想这管用。如果我的头盔开始冒烟的话，只要用我的手猛拉操纵杆就行了。”我说，古奇对我想象力大笑。
我们降低了座舱盖，起动发动机，很快我们准备好了起飞。排队弹射的飞机都消失在夜空中，因为“中途岛”号上的舰载机每30秒钟弹射一架，所以很快就轮到我们了。我们看过起飞清单后向前滑行。穿黄衫的指导员指导我每步控制输入。“叮叮咚咚”发出金属声，我们感觉“徘徊者”的两个起飞弹射杆碰到弹射梭。我的左臂紧靠着肘，左手紧紧握着油门杆，“徘徊者”的发动机发出隆隆声，将尾气喷向飞机的推力偏向板。我左手拇指拨动外部灯的开关，我们的飞机进入战争机器状态，外部灯光闪烁。当弹射器长官触摸甲板，我头部猛地靠在座椅靠背上。熟悉的胸压，在弹射器航线上发出的“咔嗒咔嗒”声，以及弹射时的速度都让我兴奋，毫无疑问，这又是一次精彩的弹射。
“‘铁爪’606 ，升空。”古奇对着无线电说。他很稳健，我心想，真的很稳健。他从来都不会忘记报告，而且总是在我要说之前几秒说。有他这样的搭档，我真得很幸运。
我们很快转为攻击频率，从“自由”飞往加油机会合。我们中队当然派遣E-2C“鹰眼”，希望能对像道格这样的差点熄火的情况能提供些帮助，所以我们现在仔细地听着无线电通信，想着他们可能会给我们些建议，其实我们觉得他们的建议比强制性的通话更有价值。但是他们提供给我们的飞往加油机的航线与预先说的位置一致，于是我转向建议的航向，刺入了黑夜里。
当我们离开起飞航向后，我不停地探测地平线，寻找可能出现的加油队。当前波斯湾中有4艘航母： USS“美国”号①，USS“西奥多·罗斯福”②，USS“突击者”③和USS“中途岛”。USS“美国”号最近离开红海，驶入波斯湾，这就意味着在这片小小的天空里飞翔着很多舰载机。从整个局面看，航母间在目标选择和攻击目标在时间上需相互沟通，以免发生冲突，但是我不想依靠这个大局面的计划者，使我不至于撞上另一架飞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无线电设备来监视其他空军部队使用的所有频率，所以我们不能确定他们起飞和加油会合模式是不是与我们有冲突。例如，“突击者”号航母的舰载机正返航，这样会干扰我们起飞。想到我可能要从另外一艘航母上的20架舰载机返航时组成连串队形中穿过，我握操纵杆的手更紧了。我想如果我在波斯湾里机毁人亡了，至少是要在敌军的火力下光荣牺牲的： 一句话，要做一个阵亡的战士。我可不愿意在空中与美国另一架舰载机相撞后死亡，这样死得太不值得了。
我心中早先的空虚感现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于焦虑引起的绞痛的感觉。我总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我，所以我不停地往后面环视，查看是不是有潜在的威胁。因为有很多组作战，加油机航线往北挪远了。由于我们的攻击继续对伊拉克防御形成重创，因此每天我们都觉得更加有信心控制波斯湾局势。我们在战争初期就建立了空中优势，现在我们已掌握了绝对的空中优势。除了联盟国飞机可以飞越，其他的一律被封锁在外。
我们驾驶飞机与指定的加油机高度趋平，开始仔细搜寻标示加油机的移动，亮白的闪光灯，以区别于天上的星星。这两者真的很难区分，我经常开始靠近时才发现那是颗星星，而这要花费我好长时间。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与加油机会合前需要经历多次错误，但是我仍然觉得一大群蜜蜂如能发现一个移动的蜜罐会比较安全而且有组织。飞机会向加油机猛冲过去，只是因为害怕。“大黄蜂”上的飞行员尤其鲁莽，他们会骤然下降冲向加油机，只关注加油，全然不顾及是否会撞上其他飞机。我们到达加油机时，已经有很多飞机在了，我们看到的就像是一群蜜蜂在撞击蜜罐，这就像驶出三叉坡道后在争夺一个去往高速公路的位置。空中没有真正的协议，因为所有的战机都是以不同的角度，从不同的方向飞来的，所以他们都是自由飞行的。如果“徘徊者”装有号角的话，我就会趴过去呼号一下。最后，我驶入了加油机的左翼，耐心地等待。
没有任何意外，实践让我对我的加油能力更加自信。今晚我第一次就探入加油端口，加完油后轻轻地收回探管，加油端口几乎没有明显的移动。又一次，我们离开加油机奔赴战场。机长驾驶另外一架“徘徊者”，在我们收回探管时，由战斗机护卫着已经离开加油机航线。我们的“大黄蜂”在一旁等待，之后它们一后一上护卫着我们朝干扰航线飞去。
“我们已检查了一遍战斗检查清单。”古奇说。
“放好所有松散装备。”
“放好。”我回答。
“后舱正常。”后座的“蹦蹦”说。
“戴上氧气面罩，放下面罩。”古奇说。
“就绪。”我说，然后后座的“蹦蹦”跟着说“后座正常”。现在我对检查清单已经很熟悉了，驾驶舱内显得很有节奏。我期待古奇的质问，然后以简短的话作答，这种回答方式可以避免混淆。我们的机组人员真正地凝聚在一起。我戴着氧气面罩，笑了。这就是我希望的战斗状态———觉得一支紧密团结在一起的队伍是产生协同增效效应的一个因素，它比我们个人的才能能发挥更强大的力量。我们知道驾驶舱中每个人的习惯，也知道每个人负责的任务。两分钟后，我们完成了检查清单，然后我们开始检查我们的时间，确保能准时到达干扰航线的外点，对齐攻击机群。
“前方不对劲啊。”古奇说，他的头埋在雷达保护罩上。
“你指的是天气吗？”我问。
“是的，前方有雷雨。看起来好像就在我们航线上方。”
“真好啊。”我哭笑不得地说。“我们只能呆在这个高度执行我们的任务了。谁也无法预料雷雨的情况。”
“我知道，我们只能等等，看看我们到那情况会怎样。”古奇说。
夜晚视线模糊，我们无法用肉眼辨认雷雨的范围。现在黑暗的天空中只有一弯月亮，只能让我们分辨出哪里有黑云。黑云向上升，与黑夜融为一体，我就没法再看清。我们无法看清云层有多厚，无法预测雷雨有多危险。我只知道如果我们改变任务计划，可能对攻击产生负面影响。我们需要在指定的位置、指定的时间进行干扰，不然我们的A-6队友可能就会牺牲。我们向北飞去，视线越来越模糊，这让我们所有人越来越紧张。我想起“胡椒”那犀利的目光，他相信我们能保护他免受地空导弹的威胁。
之前的10次任务，天气都没有影响到我们。今晚天气成了干扰我们的一大因素。飞行在危险的区域时，我们要做的其中一件重要的事是保证视线清晰，这样你就可以把握攻击机会，躲避、规避机动带来的威胁。如果你无法看清，那么你就无法机动躲避。在地空导弹环境中，飞行在云层中的确不是明智之举。我们又要再次飞到石油平台上空，在我们第一波攻击时就对我们开火。
“我把雷达调整到法拉卡岛。时间很紧，我们到航线外点仅有5分钟时间。”古奇说。
“好。”
“‘自由’没发现敌机。”“鹰眼”控制员传来声音，他是负责监视敌军战斗机活动的。
“我们最好向上爬升，离开雷雨。”古奇说。
“我们得保持这个高度，至少要等我们进入，因为现在我们的攻击人员正在进入目标地。”我说。
“如果我们进入这片乌云中，我们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也无法辨别是否有敌军向我们开火。我们得呆到视线清楚的地方。”
“负责轰炸目标的A-6上的飞行员也有同样的问题。”
透过驾驶舱中心面板上的惯性导航系统的浅橙色的数字显示器，我们看到很快我们就靠近外点了。“看，我们的队员马上要向一个重要的目标投放炸弹了。”我说。“我们需要呆在他们需要我们呆的地方。让我们按照原计划进入，然后我们可以在出口处飞离这片乌云，这样，他们就离开了。”我可以告诉古奇我也不喜欢在黑暗中飞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是我们的任务要求的，更重要的是，我受不了因为我们改变飞行计划而造成我们的A-6 被击落。所以只有按照计划进行才是正确的选择。
“30秒后开启干扰发射器。”坐在后舱的“蹦蹦”说。“拦截他们。”这个柔和但坚定的蒙大拿嗓音加之他用的激进的语言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我和古奇的紧张。
“好的，那我们就呆在这个高度吧，但是离开时就飞离这个高度。”
“好。”我说，很高兴我们都能按照计划行事。2架保护我们的“大黄蜂”战斗机不再紧随我们，他们飞到乌云上方，这样可以更好地保护我们，因为他们可以用雷达探测潜在的战斗机威胁。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被配平按钮电击过，希望之后的行程一切顺利。像“徘徊者”手册中的所有其他警示一样，以海军飞行员因为如配平按钮一样的细节最终丧失性命的教训来警告所有人。厚胶带似乎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而我这次尽可能少地进行此项操作。我的手套现在已经被汗浸湿了，我知道这可能会促进导电能力。我的拇指就像一个大的避雷针，我的身体没有接地。我驾驶“徘徊者”左滚，截取我们航线的外点，开始3分钟至关重要的在敌区内向目标方向飞行，航向3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