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和你的无名指,让我相信还有感情这回事。
情妇?杨茜觉得用这个词来描述自己的身份再好不过了。没错,就是那种吃穿不愁就被圈养起来的女人,可以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逛百货大楼,出门就有司机接送,享受着所有待遇,唯一的义务只是需要讨好这样一个男人。省下了几十年的奋斗过程,只是为了提前得到和享受这样的结果。上帝一早就准备好了,他把所有适龄女孩排成一行,每人配给一只盒子,盒内装满喜怒哀乐,名利得失,婚姻恋情,分量各有不同,但式式具备,每个女孩子都得到一盒,那就是她的一生际遇。她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牢不可破。只是眼前的场景毫无疑问证明她错了,大错特错。
叶想和付明信在她的病床前对质着,两个人就像雕塑一样牢固。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高估了付明信对她的喜爱,也低估了好友的洞察人心。她觉得这一切乱极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付明信该怎么生活,也没有告知叶想真相的准备。
“叶小姐,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不要插手。”付明信冷冷地说道。
“家事,你有没有把杨茜当你的妻子,现在孩子也没有了,你凭什么居高临下用这种口气来和我说话。”她看见付明信的瞳孔明显收缩,手里的拳头攥得死紧。
“流产,你流产了?”付明信把目光投到了杨茜身上。
杨茜觉得付明信的眼神就要杀了她,让她不寒而栗。她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她知道付明信一直想要个孩子,他已经快四十了,无论外表看上去多少年轻,心里年龄的衰老致使他更想有个孩子,有了孩子才美满。当然,这份美满他的妻子一直没法给予。杨茜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落落大方,乍眼一看就贵族气质洋溢的妇人,不能生育成了她一生的败笔。可这不构成付明信养她的原因。内情说来实在太繁复,眼下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回忆过去。
“我和你回家。”杨茜知道,在付明信下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这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叶想不会被她连累。
“我去拿车。”付明信阔步走了出去。离去的背影竟让杨茜觉得有些悲伤。
“杨茜,你疯了?”叶想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无法理解杨茜为何可以和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再继续和平相处下去。一般人都无法原谅,可是杨茜不是一般人,因为她是一个称职的情妇。
“叶子,我离不开他。”
叶想冷哼:“没男人怎么就不能活了,杨茜,你终有一天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的。到了那一天,你别再来我面前哭。”
“叶子,希望你能体谅我。”
杨茜不敢去想她走后叶想的表情,不用说,那一定恐怖极了。她有好几次真的冲动地想要说出来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敢想象这后果,拥有的本就已经不多,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付明信阴冷的面孔在杨茜面前不断放大。
管家横在两人中间收拾残局,又是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王妈,你可以下班了。”付明信冷冷地说道。王妈自是明白人,遇见这种事自然能躲就躲。
杨茜蹲下身去捡碎片,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有火大可以冲着我发,何必动不动就摔东西摆脸色给我看。”
“岂敢,你主意大,我现在可管不了你了。有了孩子你也不跟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付明信压倒性的声音向她逼来,本该是最委屈的她反而成了最大的罪人。“你吼什么,付明信,我跟你说有用么,你能给他什么身份,你想让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还是她妈妈是被别人包养的情妇?你说啊?”
一个巴掌响亮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杨茜一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玻璃碎片无一例外的扎进了手心,渗出了鲜红的血。
“杨茜,你没事吧?”付明信将她扶起。拿来医药箱替他止血。动作熟练。
杨茜从来没有那么仔细看过付明信。她印象中的付明信,总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伺候人的活怎么可能会干。也许是在经历丧子之痛之后才卸下的防备,让他才没有了扎人的刺。滴落在杨茜手心上的液体不是别的,她分明看见付明信偷偷拭去眼角的泪,他握着杨茜的手,说:“杨茜,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这话更像是安慰他自己的。
因为杨茜从来没有想过替付明信生孩子。明知是累赘,何苦要自己担十分。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杨茜也会去做流产。尽管这样的想法太过残忍,可是却她却那么真实地想过。付明信抱着她,身体抖得厉害,她拍打他的背,竟然不忍心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是不忍心么,她觉得付明信是可怜的,失去孩子的父亲不应该被安慰吗。杨茜觉得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了,她竟然会觉得付明信可怜。她觉得自己是矛盾的,她希望逃脱付明信的摆脱,又习惯了依附他的日子。付明信就像风筝的线,牵着她,断不了,一旦断了她也许会死。
窗外开始狂风大作。杨茜的心里更是难以平静。
心绪不定的不止杨茜一个人。还有在医院被丢下的叶想。
她在林尔凡家的客厅里踱步,一度遭到了主人的抗议。林尔凡甚至还扬言,叶想你再这样走来走去不安分点我就把你从阳台上丢下去。
叶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担心杨茜么?”
“担心。但我更担心你,叶子,你说你为了杨茜的事和方程闹那么僵有必要么?”
其实不单是为了杨茜。
方程还没放下行李,叶想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林尔凡回来的事情,当然只是为了给杨茜的故事做铺垫。她尽量简明扼要地使方程明白这一件件一桩桩有多令人手足无措。以及自己有多无辜。没想到方程对她的演说不仅没有深信不疑反而埋怨她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必引火上身。这让叶想打从心里接受不了。
她需要得到他的肯定,需要为她的眼泪找一个出口,需要为她投入一个久违的怀抱而从身边找一个信手拈来的话题。叶想的初衷的确是这样。可是就在方程说出那句:“林尔凡又来祸害人间了?”时,叶想无疑严肃了起来,她知道方程还在因为林尔凡大学时为了让陈木吃醋而找他最好的朋友玩的那场假扮男友的游戏还耿耿于怀,在方程眼中,林尔凡就是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肆意游戏人间,不知人间烟火的女子。
“方程,你别这么说尔凡。”
“叶子,我提醒你一句,跟着林尔凡就是上了歪道。”
“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她也怪可怜的。”
“哟,我可没听说有说害人的秦桧可怜的说法。”方程冲叶想无辜地摆了摆手,完全否定了叶想所说的可怜。
“方程,你这不是拐着弯骂我是非不分吗?”
“我可没这么说。
“方程,你真刻薄。”
方程的手悬在空中顿了顿,把取出的的衣物又重新装回了行李箱里,“我今天去学校睡。”
地板还没热,人又要匆匆离开,叶想不是个耐心的人,“走啊,走了就别回来。”
“现在我才看出来,我和方程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想你不是吧,你们好了那么多年现在才说不合适,你是在蒙我还是给了你自己一巴掌。”林尔凡把睡衣向叶想砸去,“快,先去洗澡。”
叶想还没埋怨完就被林尔凡推进了浴室。水雾把镜片沾湿,转个身就看不见了。她摘下眼镜,放在浴台上,一个人和两个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生活用具,生活习惯,都是一人份的。一个人的牙刷,一个人的毛巾,一个人的孤单寂寞。叶想把花洒开到最大,水流声盖过了外面的电视声,现在她终于知道林尔凡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她不知足。别看林尔凡表面风光,真正困难时连个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即便是杨茜和她,都是不能够的,因为林尔凡一直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又怎么能幻想可以依靠被保护者。
方程,如果你开口留我,我想我还是会觉得两个人,真好。不管怎么样,一个人只要不孤独,就能换来我百分之百的羡慕。
叶想觉得自己可耻极了,前一秒还在为好友遭到污蔑而忿忿不平,这一秒又被害怕寂寞打回了原形,不管好友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