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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山河动(3)

唐端把脸往下一拉,怒道:“混账话,你的功名什么时候能成,现在连个生员都不是,真是气死我了……唉,你给我滚出去!”

见老爹发了火,唐翱答应了一声,转身就退了出去。

刚一出屋,唐翱便朝着穆厚坤家里跑去。

正和几个人在低声商量着什么的穆厚坤一把拉过唐翱:“出大事了——太后要废除新法,除掉皇上!”

唐翱沉声道:“那怎么办?难不成咱们杀进宫去,救出皇上?”

穆厚坤压低声音说:“康先生计划命湖南会党首领毕永年与袁世凯配合行动。先由袁世凯杀掉荣禄,再率兵从小站进京,包围颐和园;而后毕永年率一百壮士潜入颐和园,抓捕太后。这些壮士中就有我们几个。”

唐翱激动得就要站起来:“我一定去!”

穆厚坤拉了他一下:“光你去不行,你父亲这次带回来二百新军护卫,你要说服他,告诉他,杨锐从宫里带出皇上的密诏,让大家兴兵勤王。”

唐翱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只可成功不可失败!在此我代表千千万万同胞感谢你了!”穆厚坤说完抱拳向唐翱鞠了一躬。

唐翱慌忙扶起穆厚坤:“先生言重了。现下朝廷确已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

正如先生所言,我们读书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受苦受难的千万同胞。若没有先生的指引,唐翱只是一浑噩徒惹父兄母亲烦忧之人。先生让唐翱知道了康、梁二位先生的新思想,让唐翱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为千万同胞尽绵薄之力……”

回到家后,唐翱硬闯进父亲的卧室。被惊醒的唐端急忙披衣坐了起来,又忍不住怒道:“你来干什么?白天你跑哪里去了,把人家赵小姐都气走了。”

唐翱急切道:“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什么赵小姐。”随后他凑近父亲低语了几句。

唐端听后勃然大怒:“一派胡言!”

“这是真的,杨锐从宫里带出了皇上的血诏。皇上都说了:‘朕位且不能保,何况其他?’”

唐端正了正神色,问道:“康有为那些人打算怎么办?”

唐翱又凑近唐端一阵耳语,唐端顿时大惊:“他们要去颐和园杀西太后?”

“对,你不是有两百护卫吗?如今皇上有难,布衣都能以死相拼,你能袖手旁观吗?”

神色凝重的唐端在屋里来回踱步,猛地回身喊道:“唐五!”

唐五应声而入,可没想到唐端竟然下令:“把他给我捆起来!”

疑惑不已的唐翱猛地挣脱唐五,向屋外跑了去。

唐五追了几步,但已经来不及了。

唐端喊道:“唐五,开枪!不能让这小子出去!”

唐五拔出手枪,不敢置信地问道:“老爷,真打呀?”

这时唐翱已经蹿上了院墙。

唐端抢过唐五的手枪,对准唐翱便开了枪。唐翱一声闷哼从墙上摔了下来,肩膀被子弹擦伤的地方正流着血。他一咬牙将衣服撕破包在肩头,刚要转身离开,从黑夜里冲出一个人将他打晕,背起来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唐端和唐五急匆匆从院里找寻出来,却没有发现唐翱的踪迹。

唐端一甩袖子:“事态紧急,先不管这个孽畜了,马上备轿……”

唐端这是要去兵部尚书郎文府邸。一刻钟后,已有六十一岁被扰了美梦的兵部尚书郎文整理着衣服满脸不快地出现。

焦急等待的唐端慌忙起身相迎:“获悉可靠情报,乱党贼匪要对太后不利。”

郎文哦一声,“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

郎文继续问道:“可知地点?”

唐端如实答复:“略知一二,不甚翔实。”

郎文冷淡地哼了一声。

唐端只好无奈地离开,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埋伏在了起事地点周遭。他隐在暗处,看着不远处早有准备的杨雨奇的队伍,脸色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他掏出一块布递给唐五:“把脸蒙上,一会儿要是发现唐翱,无论如何给我抢过来。”

此时,打晕唐翱的黑衣人已经将唐翱扔在了破庙的地上,唐翱从昏迷中被摔醒,疑惑地看着黑衣人。黑衣人一把拉下面罩,却是马祥祺。

唐翱腾地站起来:“你快放我走,咱们的私人恩怨,以后再说,现在我有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儿要办。”

这些大道理,马祥祺才不会理睬,他一脚将唐翱踹倒,随后便抽出短刀,恶狠狠道:“你少废话,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我要为我死去的妻子和女儿报仇。”

唐翱几乎发疯般冲他喊道:“你要成为千古罪人!”

“管他什么千古罪人,老子才不在乎呢!”马祥祺说着一刀劈向唐翱。唐翱狼狈地就地一滚。马祥祺穷凶极恶,挥舞着大刀不断砍向唐翱,唐翱肩膀带伤,只能勉力躲避着,样子极其狼狈。

突然,唐翱大吼道:“等等……”

马祥祺举刀在空:“有屁就放。”

唐翱眼珠子转得飞快:“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让我也死得瞑目,你刚才说要为你女儿报仇?什么女儿?”

马祥祺一脸悲怆,不禁潸然泪下:“你个狗贼还在这里装疯卖傻,当初是你杀我妻子,血洗山寨,害我女儿,现在倒装起糊涂来了。”马祥祺不由分说又是一刀劈下。

唐翱躲避不及,肩上又被扫中,一时间鲜血飞溅,他大喊道:“你女儿还活着!”

马祥祺停下手中的刀:“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刀架在唐翱脖子上,整个人激动得直颤抖,“快……快说我女儿在哪儿?”

唐翱连说:“好,好……我带你去见她。”

马祥祺冷哼一声:“你少给我耍花招。”

唐翱佯装不可思议道:“你要不信干脆一刀杀了我,那你这辈子都休想见到她……不过没想到你一个莽夫也能生出那么机灵可爱的女儿来,真是匪夷所思。”

马祥祺颤抖说:“你,你果真见过她,她现在可好?她……”

唐翱信口胡诌道:“当然,小丫头看着就招人疼……”看着激动的马祥祺,唐翱忽然一个猛子而起,踢飞马祥祺手中的大刀,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

马祥祺猝不及防,一连倒退了几步。唐翱忽地抽出短枪,抬枪就射,马祥祺就地一滚躲过一枪,唐翱连射第二枪,马祥祺已经破窗飞出。

唐翱无心恋战,转身向庙外冲去。

这晚,注定了流血。

集结点内,大家都看着穆厚坤,孙小帅忍不住抽出火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穆厚坤终于合上怀表,伸出手掌,众人会意纷纷将手掌拍在穆厚坤的手上。穆厚坤点点头,众人拉下面罩,冲出了屋子。只闻一阵枪响,冲出去的几人被打倒在地,火力将他们逼了回来。

孙小帅一脸血污,拍着胸口燃起的火苗:“大哥,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唐家这小子把我们出卖了!”

不消一会儿,清兵已经包围了这里,杨雨奇一声不响地挥了一下手,枪声大作,弓弩手纷纷向屋内射箭……屋内众人伤的伤,死的死。

孙小帅胳膊上中了一箭,他咬牙一刀砍下箭柄,操起一把椅子将后窗砸开,又顺势扔出一把椅子,见屋后没有动静。他一把拉过穆厚坤:“穆先生,快走。”

穆厚坤则推辞说:“你们先走。”

旁边一名义士说道:“小帅,你带穆先生先走,快!”话音刚落,孙小帅拽着穆厚坤破后窗而出。

急忙跑来的唐翱站在街道上,看到穆厚坤的集结点被清兵团团围住。他懊悔地捶胸顿足,躲在暗处潸然泪下,嘴里不由得念叨着:“穆先生,我来晚了,我对不住你!”他擦着眼泪朝远处望去,竟然看到了隐蔽处的父亲,顿时傻了眼。

杨雨奇的亲兵忽然发现躲在暗处的唐翱,大喊一声:“什么人?”

唐翱一见不妙,转身就跑,杨雨奇亲自带人追了上去。

唐端暗叫不好,转身向唐五喊道:“快回府!”

负伤的唐翱竭力脱逃着,清兵在身后紧追不舍。眼见人影迫近,他一咬牙从一所民居翻了进去,消失在黑夜中……杨雨奇挥手道:“格杀勿论!”清兵们便四处搜索了起来。

唐端在唐五的陪同下刚到唐府门口,杨雨奇便率领着人马追过来。唐端急中生智佯装从府门里走出来。

杨雨奇一愣:“老师,您怎么还没休息?”

脸色从容的唐端镇定道:“是从云啊!我从兵部回来不久,刚听到外面乱哄哄的,特意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儿?”

杨雨奇赔笑说:“老师受惊,刚才我们追捕乱党……到了这里就消失了!”

这时身后的一个兵丁插嘴道:“怕是进了大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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