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等多久,才能牵你的手?
-----------------------------
樱林舞的后苑比想象中还要敞阔精致,雕栏漆栋,曲廊回缓,玲珑雅致的花阁灯火冉冉,不时有弦乐拨弹的妙音。
“喂,大冰块你走的太快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侍女打扮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满脸抓狂的表情。
本来花宴上被点住穴道不能搀上一脚已经很郁闷了,好不容易解了穴被带到后苑一趟,却连欣赏的时间也不给她留一点,不管不顾地丢下她朝前走。
前面的人连步子也未缓下半分,少女只能恼恨的跺了跺脚,又追上去。
不知走过多少回廊,才到达要去的地方。少女弯下身双手按住膝盖不停地呼着气,“我….我江绾绾发誓,此生此世与大冰块誓不两….”
说着抬起头,因为被眼前景象惊呆的关系,少女口中的誓不两立在末尾不断拖长着消音,直到她自己也完全忘记方才的愤恨。
汀兰筑建于湖中,说是小筑,却由六七处独立的轩榭错落而建组成,以木桥连接正中楼阁。湖面空阔却处处精致,水榭亭台挂以轻纱随风曼舞,亭中景致隐约,月夜青华,落至亭阁清寒如霜,落至湖面波色粼粼。
江绾绾看得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大冰块已经朝正中楼阁走去,江绾绾立刻踏上木桥跟了上去,可目光还在不停流连,以至于撞上了前面的人才反应过来。
对方果然黑下脸,江绾绾揉了揉撞红的鼻子,闷闷地说着抱歉。
“见到主子不许无礼。”又是这句冷冰冰地嘱咐,江绾绾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对方怀疑地打量她两眼,却又不想废话,又转身朝正中楼阁去了。
一楼厅中灯火通明,老远就听得到花殇得意地笑声,“今晚的花宴当真另人心情愉悦啊!”
然后是陌邵宁不屑的冷哼,“少得意了。”
“果然,少宫主还是比较喜欢本神君罢,哈哈哈,玄武神君,你就大方的承认你在妒忌吧。”
柔腻妖媚的声音,带着气死人的能力。江绾绾不禁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前面男子的袖子,“大冰块…弱弱问一句,你们家少宫主是男的还是女的?”
对方白她一眼不肯说话,江绾绾没有得到回答,自顾自浮想联翩,转了转僵硬的脖颈笑得勉强,“该不是通吃吧,我能不能跑啊,你说我长得又不怎么样,没事也笨笨傻傻地反应不过来,你家少宫主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哟,大冰块?”突如其来地调侃地声音出现在耳边,吓得江绾绾退后一步。
“再喊一声试试。”
钟晟煜凝起的眉和冰封的语气让陌邵宁稍稍后退一步,不服气的反驳,“喂喂,你这是典型的重色轻友啊。”
“重色轻友?”按上腰间的剑柄,语气不带涟漪,可眼底的肃锐让陌邵宁讪讪地笑起来,“晟煜,都是兄弟,有话好好说。”
“大冰块,他是谁啊?”江绾绾扯了扯钟晟煜的衣袖,眼睛发亮,暗叹自己实在有福,虽然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位少年看起来落落拓拓,玩世不恭,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可这样的美少年,少看一眼也觉得对不起自己。
陌邵宁对江绾绾的目光十分满意,颇为有礼地作了一揖,如同温文的世家公子,“在下悠然宫的玄武神君陌邵宁。”
“那么他是?”江绾绾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大冰块,能和悠然宫的神君称兄道弟,只怕职位也不低,难道那个少宫主是他不成?
“哦,你说这个大冰块啊,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到底也是悠然宫的白虎神君呢。”
话音未落,陌邵宁立刻闪身退后两步,却仍是没有躲过,腰间所悬玉佩被斩断两半,啪地掉在地上。
寒光残影还未消失,对方已经将将青锋收回剑鞘。
陌邵宁眉角不停抽搐,看了看地上整齐裂成两半的玉佩,又望向江绾绾,“他一直这么暴力的吗?”
“我觉得…既然你是他兄弟的话,应该会比我了解多一点。”江绾绾笑得断断续续,不自觉与眼前两个人拉开距离。
钟晟煜冷眼望向陌邵宁,他立刻逃也似的跑回厅中,江绾绾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进去吧。”钟晟煜冷淡地瞥她一眼,也转身朝厅中走去。
江绾绾言笑的兴致立刻被打击地烟消云散,闷闷不乐得跟在后面。
汀兰筑偏侧楼阁,沐轻宸还站在门外耐心等着,门内传来安苏不解地喃喃,“怎么还要换衣服,方才的男装不是很好吗。”
沐轻宸听得忍不住愉悦笑出声来,“你令那女孩子千里迢迢前来见你,若一身男装出现,只怕那女孩心绪揪揪,也问不得什么。”安苏着男装的模样出去,若惑了小姑娘的心智可不好。喜欢她的人太多了,再多一个着实让人纠结,尤其还是个奇奇怪怪的女子。
“已经换了很久,可以了吗?”抬起头望向天空,皎月初斜,清寒的光辉不禁让人泛起凉意,方才稍有愉悦的心思又逐渐氤氲成沉沉的失落。
“有点麻烦,稍微等等。”安苏一面回着,一面系好腰间系带,将及腰的长发放下,随意梳了梳便打开房门,“好了,我们快去吧。”语中带着自己都为察觉的急切,还说着便转身急急朝汀兰筑正中的亭阁走去。
沐轻宸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安苏不解地止住步子,转身回望着他。
“安儿….”温玉般的声音轻柔缱绻,望向她的眸子带着柔和清漾的光华,俯身靠近,将安苏散在肩上的碎发仔细的别在耳后,用丝带系成安苏一贯喜爱的束发,“这样就不会失礼了。”
“方才很失礼么?”安苏脸色一红,抿唇笑着道。
“还好。”沐轻宸将她拥在怀中,轻柔的声音弥漫在耳畔,似是黯然,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虽然方才棋局输了,可我还是想将要求说出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不一定拥有才会幸福。所以,安儿…即使你执意要等下去,我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安苏身体微微一僵,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动弹,沐轻宸心情狠狠一坠,嘴边勾起些许苦涩的笑意,越发拥紧着沉默。
幸福和痛苦往往只有一步的距离,徘徊在中间太久,连他也不知道该向哪方走,终于下定决心迈出一步,却发现对方需要的根本不是自己,即使退让,即使只选择守护,可不爱就是不爱,勉强也只是徒然而已。
“是我奢求了。”缓缓地放开安苏,他唇边是一贯雅致的笑意,甚至还要再温柔些,可眸中如月色般的流华悄然褪去,漆漆夜色似有无奈,还有不易察觉的一丝伤痛。
面前的少女沉静地如同死水,低垂的眼眸看不情绪,月光透过她的刘海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伊人如画,却不属于他。
“你都知道了?我找那个女孩的原因?”安苏的声音轻渺的响起,沐轻宸抿着唇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想起他的时候会很安心,不管是什么时候能微微地笑出声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可我不曾告诉过他。”
安苏顿了顿,听得到自己茫然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失落。“我后悔了,我以为我们的时间那么久,可是走着走着,我就找不到他了。以为蒙上眼睛就可以看不见,以为捂住耳朵就可以听不见,以为可以忘记,却每次都要想起。然后开始慢慢习惯一个人,孤独地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看一个又一个人走进我的生活,接受并不属于我的命运。但还是要固执地走下去,深渊里唯一的蜘蛛丝,我只能选择相信。”
安苏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仿佛说着不属于自己的故事,甚至抬起头直视沐轻宸的眼睛,清浅地笑如同雅致的熏香茉莉,风中轻颤着摇曳,飘忽看不清楚,“你瞧,即使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可我还要一点一点的告诉你,这样是不是很残忍?”
“的确….太残忍了。”沐轻宸移开目光。
安苏长叹一声,清浅的笑意未减,出乎他的意料,如往常一样轻轻的抱住他,埋首在他怀中,深深吸气,“能告诉我吗?喜欢是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沐轻宸轻轻推开安苏,音调温润着未起波澜,手指抚上她的眼眸,带着回忆的落寞,“第一次看到你就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拥有那样几千里漫无人烟的眼睛。所以那时候就在想,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快乐起来。”
“那么喜欢是什么?”安苏偏着头继续问着。
“我爱你,我不放弃你,但我不能束缚你。”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不想。”沐轻宸摇了摇头,重新将安苏拥回怀中,清雅的熏香让人沉醉,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现在,什么都不想。”
至少能够在乎,至少能够微笑。
“可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才是喜欢呢?对我来说…”低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理会沐轻宸的回答,安苏回拥住他,“谁是让我安心的人?谁是我愿意蛮不讲理使性子的人,谁是让我心疼的人,谁是我难过时想要抱着掉眼泪的人,谁就是我爱的人。”
也许这一次,不用再和幸福擦肩而过。
沐轻宸轻微一怔,然后低低地笑出来,放开安苏专注凝视着她,眸中无垠温柔深深如许。“安儿这样说,会让我误解。”
“诶?会这样吗?”安苏眨眨眼睛,温暖地笑起来,“那么请你一直误解下去吧。”
“如果你让我误解,那么以后出现类似吃醋的嫌疑,安儿也要理解,毕竟男人吃起醋来,也是不可理喻的紧。”沐轻宸点点安苏的前额,摆出严肃的模样提醒着,安苏只觉好笑,扬起唇角正言道,“偶尔醋一醋没关系,不过还是先做好准备,洛哥哥我是一定要救的,不过呢….”
顿了一顿,满意地看着沐轻宸略有失落的表情,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咳,微红着脸色,“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会一直喜欢下去,牙齿掉过了没关系,皮肤变得皱皱的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爱你。”
大概是安苏的话过于让人惊喜,沐轻宸竟然一瞬间愣住没有反应,只是傻傻得看着她,呆住的模样让安苏原本的羞涩懊恼一扫而空。
“安儿…是说….”连说话都不怎么工整起来,平日里的清淡闲逸完全找不到踪影,无措得像个初开情窦孩子。
表白这种事,当一个人手足无措,另一个就会越发地放松自得,安苏在心里忍住笑,皱起眉故作不悦,“怎么,不相信我么?”
“没有,我只是….安儿你听我说….”完全忘记安苏平日里的各种坏心思,沐轻宸见她不高兴地转身欲走,急急地拉住她想要解释。
安苏终于忍不住笑声如铃,踮起脚尖轻轻吻一下沐轻宸的嘴角,神采飞扬,“当日调戏欠下的,还剩下一次,先傻着吧,我走了,可爱的…宸哥哥…”
待沐轻宸反应过来,安苏已经用轻功跑出好远。
柔软的触感还停在唇边,漫天漫地的惊喜不可抑止地汹涌而出,沐轻宸无奈自己方才的反应,摇着头笑了又笑。
幸福来的突如其然,好像前一秒才不断担心失去那些费心保护的仅有,后一秒就被宣告得到了全世界。
大概,所有的喜欢都是要这样患得患失吧。
快步跟上去,回忆着安苏所说每一句,心情逐渐温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