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按方才说的办,如果出现意外,你们只需顾好安儿。”
“但是公子…”
“我无需担心,他们不会直接针对…”
门砰得一声被推开,陌邵宁和钟晟煜下意识朝门口望去,安苏一脸不悦瞥了一眼他们,理也不理直接走向沐轻宸。
“诶,大冰块,你说公子又做了什么惹少宫主气成这样?”陌邵宁贼兮兮地低声和钟晟煜说话,对方没有看他,直接行了一礼,“属下告退。”
沐轻宸点了点头,钟晟煜便转身而去,只剩陌邵宁还不识趣地站在那里,看好戏似的瞅着安苏的表情。
“玄武神君,我数三声,一、二…”安苏皱了皱眉看向陌邵宁,她记得这家伙也有解药,大约是沐轻宸的嘱咐所以才没有给她。
“诶诶,少宫主,您可别殃及池鱼,我这就走。”说着陌邵宁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他们一眼才看离开。
“不是在看宗卷吗?怎么忽然这么大火气?”沐轻宸含笑看向安苏问道。
“刚才安排四国宴的事?”到了他面前看他包容温柔的笑,又觉得是自己无赖多一些,只觉得好笑,半点也气不起来了。
“嗯,替某个擅离职守的少宫主。”
安苏脸色微红,朝他伸出手,“解药,明天就是四国宴,我要解药。”
沐轻宸对着她的表情啼笑皆非,“原来是这个。”拿出瓷瓶倒出一粒晶蓝色的药丸递给安苏嘱咐道,“只能恢复四五成。”
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犹豫,安苏犹豫着看了看他,难道先前认为他的推拒是她多心了?真的只是因为解药伤身体所以他才不愿意给她?
“那么看着我做什么?”安苏的表情太过明显,沐轻宸忍笑反问一句,安苏这才收回眼神,拿着解药仔细嗅了嗅,吞下去才问道,“我辨不出药材,这是什么?”
“没有用药材,璃乐依蝶用的毒你早就解了,解不了的只是蛊和术法。”沐轻宸解释道。
“茗羽言暮?”安苏皱起眉,谈到术法她立刻就想到了茗羽言暮,通过王后间接操纵璃乐依蝶,而他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动过,的确是个棘手的对手。
“应该是,所以解药只能解去你身上的蛊,对术法是没有作用的。”
安苏语音微滞,过了一会才郁闷的抱怨一句,“我真不明白,他费尽周折只是为了封住我的内力,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沐轻宸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她现在想不起来,也丝毫没有怀疑他,所以猜不到这是茗羽言暮和他的赌注,茗羽言暮赌赢了,因为他不想失去她,所以选择压制她的记忆,用尽一切方法。
可茗羽言暮下的蛊和术法,不论解除哪一个,都会让他压制记忆的方法失效,如果他不愿解除,那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邺都,无法自保的安苏处处危险,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这种两难的境地,茗羽言暮在逼着他选择,她不知道这一层,自然也无法理解其中的深意。
如果当初没有那样选择,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像普通恋人那样幸福甜蜜,沧海桑田永远不用分开。
“在想什么?”安苏看他有些走神,不由问道。
一句话唤回沐轻宸的神思,看见安苏的微有疑惑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反正她现在还在身边不是吗?
“没什么,宗卷看得如何了?朱雀她们也已经交代好了吧?”
“嗯,这些都差不多了,不过本来我约了小昕去狩猎,说也不说一声就失约,我怕他难过,还是先去…”安苏一脸看罪魁祸首的表情看沐轻宸,谁知他半点愧疚也不见,理所当然的告诉她,“右相府已经回了他长郡主今日身体不适,要在府中静养。”
“用得着吗?小昕也只是个孩子。”安苏顿时有些无语,只觉得他醋吃得莫名其妙。
“你又觉得你比他大多少?”简单的一句反问噎住了安苏,在这个世界,她实际年龄的确也大不了多少,只不过是适应原先的年纪。想到这里安苏撇了撇嘴,“我都很少乱吃醋。”
沐轻宸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从不拈花惹草。”
“那我哪里拈花惹草了?”
“我只是说我没有,安儿诸多联想,反而要怪在我身上。”无辜的表情让安苏一口气噎在喉中,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沐轻宸抬了抬眉笑谑道,“大不了四国宴上给安儿吃醋的机会?”
“我才不会吃醋。”
“好吧,那到时候可不要发脾气。”
“切。”
这样没营养的对话持续了一个下午,直到用过晚膳,熟悉的疲累感才重新涌上,好在内力已恢复了许多,安苏才安心的睡下去。第二日醒来,右相府的马车已等在别苑后,安苏不免有些奇怪,什么时候爹爹与他成了熟人,可问沐轻宸,他只但笑不语,看得人又是一阵气闷。
四国宴是大宴,轩辕王室消失后分立四国,虽正史未有记载,但传言茗羽祭司怕她死去后王权颠覆,故而分立四国,待下一任祭司出现之前,四国各自为政,只有每三年一次的四国宴相聚一次共商天下事。
当然这也只是传说,四国之间表面一片安静平和,可水面之下暗流汹涌,时间一久,四国宴便成了四国间相互试探猜忌的绝佳时机,同时也给各国蠢蠢欲动的皇子们联系外国强援提供机会。每次宴会来临,君王便有颇多防备,不少世家皇子在四国宴中表现稍有异常,事后不久便遭遇灭顶之灾。
宴无好宴,安苏望着镜中的淡妆浅颜的自己,收起在别苑中显露的小女孩脾气,嘴角挂起优雅高贵的笑意,进退得体有度,她可不能让陛下抓到半点把柄。
浓儿和缒书捧了衣衫服侍安苏穿上,纤裳白衣优雅舒展出流云般线条,长襟广带,环佩玎玲,羊脂白玉簪子松松得挽出一个发髻,肤若凝脂,气若幽兰,翦瞳似水般闲定雅致,流转的高华清贵如在云端泛起朦胧雾气,让人不禁从心底生出膜拜。
“怎么这样看我,像是没见过一样。”安苏转身看到浓儿和缒书痴痴的表情,忍不住笑道。
“小姐比浓儿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等到了宴上一定会吸引好的贵胄公子的目光的。”浓儿说着一脸痴迷,神志已然进入自己想象中去了。
缒书暗暗在身后扭了她一把,她才吃痛地低呼了一声,气鼓鼓的看着缒书,缒书没有理会,反而朝安苏跪下,“浓儿说话没个轻重,请小姐不要怪罪,小姐乃未来王后,尊贵至极,怎能容那些凡夫….”
“好了。”安苏有些烦躁,缒书的话又让她想起璃乐宣苍白的脸色和伤痛的眼神,心中酸涩,语气不免沉下几分,“都退下吧。”
浓儿听了缒书的话才反应过来,一脸惨白得跪在地上不住请饶。
她有那么可怕吗?她在府中好像也从未做过惩处下人的事,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很怕她?
忽然有几分头痛,连带着忽然而来的眩晕和疲累。
“这天下也只有主君能配得上祭司大人了。”
“祭司大人不是不能嫁给主君吗?难为主君对大人用情那么深,可祭司大人好像很讨厌主君。”
“不知道,祭司大人对谁都是冷冰冰,子衿祭司当初好像也是…啊,祭司大人饶命。”
她只是想听一听她们在讲些什么,可她刚走近她们就用那种敬畏恐惧的表情看着她,颤巍巍的行礼请她恕罪,见得多了除了无趣还是无趣,可她早就习惯了,喜欢什么的,她也不需要,只这样想着就可以安静下来,无谓的看她们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安苏揉了揉额角,这些古怪的片段前一阵子已经消失,现在又不断开始出现,而且影像越来越清晰,她可以看到那两个对话的侍女的模样,还有她们的衣饰,还有她们所在的雕栏玉砌的宫殿,可她看不到那个祭司大人的模样。
那个,是以前的自己吗?
浓儿见安苏不说话,壮着胆子抬起头看了看安苏,见她脸色略略发白,怯生生得喊了声小姐。
“没事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安苏抬手示意她们离开,浓儿本欲再说些什么,缒书已经拉着她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两人才舒了一口气,即使安苏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可她们就是害怕,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对她充满浓浓的敬畏。
“小姐好像不喜欢我们提王后的事。”浓儿又回头望了那房间一眼,好奇地朝缒书问道。
“小姐不喜欢以后不提就是,我们做下人的管那么多做什么。”缒书看着浓儿的表情提醒道,见她不情不愿的答应着,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扔下她做自己的事去了。
天色微沉时马车从相府驶出,赫连宏和安苏同乘一辆车,看到她绝色的姿容,眼中掩不住的担忧,皱着眉欲言又止。
车轮轱辘的声逐渐被街上繁华热闹的声音掩盖,马车行入主道时也不再颠簸,安苏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宫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宫门前后整齐列出两排的兵士泛起冷光的兵甲武器却给这份热闹中增添一份肃杀之气。
安苏放下车帘,轻轻舒了口气,璃乐策寻到时机就会动手,却又不敢明着进行,只要进了王宫便可以稍稍放松。何况按照她的推测,茗羽言暮必定会出现在四国宴上,朱雀殿查不到他是谁,只能由她自己猜测,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等查到茗羽言暮和主君的身份,再解了爹爹的毒,她按照计划光明正大回悠然宫去,这样不会给爹爹添麻烦,反而成为他的一种保护,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不信璃乐策还敢冒着得罪悠然宫的危险暗杀她,想着已经舒了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只过了四国宴这几天就好。
赫连宏本来沉默着,听到安苏的呼气声开口问道,“阿然紧张吗?”
“这宴会不过是人多了些,阿然怎么会紧张。”安苏扬起一个俏皮的笑意,“爹爹不用担心阿然,阿然不会在宴上给爹爹丢人的。”
赫连宏看了看她点点头,又恢复了沉默。原本安苏想着自己的心思时还没察觉,这一回过神来才觉得这种安静让人有些沉闷无措,又拥着女儿家开心的语气问道,“爹爹觉得阿然今日的打扮好看吗?”
“好看,阿然比你娘当初还要好看些。”赫连宏眼中仍是不变的担忧,安苏猜得到他担忧些什么,却也不说破,暗暗抿唇笑笑,她可不会乱许给别人,她家爹爹真是白担心了。
没再说几句话就已经到了宫内,下了马车按着内侍得指引朝宫内走去,一路遇上好些朝中官员,不少都笑着与赫连宏问礼,还要无一例外地在看到安苏后惊艳的呆愣一阵,然后寒暄着夸着安苏的容貌。
安苏只是静静地跟着赫连宏,无视那些官员身后的家眷满或经验或嫉妒或火热的眼神,偶尔淡淡地微扬嘴角算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显然赫连宏也不喜欢这些虚礼,说不了两句便离去,饶是如此,一路也费了好些时间,除了璃乐国的官员,其他国家随从出使的官员似乎也对他颇为尊敬热络,直到他们落了座,还不时有人前来敬酒。
宴会还未开始,四国的王室成员也没有到场,反而是这种时候能让官员们放得开,四处可以听到问候谈笑,要不是她的容貌太过出色,一半的人眼睛粘在她身上,来拜见的官员也不时以她为话题与赫连宏套近乎,她都要觉得自己会被淹没在这喧闹的谈笑声中。
“阿然该称病留在府中的。”好不容易找到空隙,赫连宏长叹一声,不悦得一一扫过那些肆无忌惮看向安苏的眼神,见他们稍有收敛后开口说道。
安苏却不怎么介意,闲散地抿了抿酒笑道,“陛下下令百官携家眷同行,阿然既然回来了,又怎么能让爹爹孑然独行。”
若是她称病不来,只怕又要被邺都那些贵族说三道四,赫连宏也明白,只是经过这次宴会,她的容貌再也不是秘密,届时传遍四国,对她并不是一件好事。
“爹爹不用担心,阿然不会容貌惹出祸事的,阿然自有…”安苏想要宽慰他一句,可后半句被内侍高声通报中盖住,赫连宏也因为被吸引去注意没有听到。
不知是不是约好,璃乐王室的皇子公主刚刚入座,其余三国使者也几乎不分先后来到,风清国三皇子风凌渊和九公主风素淼,北玄平章王欧栎暮,还有西陵茗羽祭司茗羽伊岚和天枢守殿茗羽容悠。
安苏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外表来说,每一个都经过上天精雕细琢,不过她没什么兴趣,今天她的任务只是保证自己和爹爹的安全,顺便找一找那位主君和茗羽言暮。低头抿了口酒,察觉有几道视线落到她身上,不由警觉地抬起头看过去。
他们之间有人认识她,还注意她?那种目光绝对不是单纯的欣赏她的容貌,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