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我和柳儿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了管家的后面,我们随他绕过了中庭、穿过了花园,来到了一座歇山顶、两层檐的屋前。想必这就是后院儿了。只见这地方山水花木,错落有致,屋门正前方高耸一块儿山石,左右碧水萦绕,各架设着一座小桥,犹如水蛇翻舞,我和柳儿跟着管家登上了小桥,两桥尽头合为一道门户。
“二位,这边儿请,里面就是我家将军的议事厅了。”管家朝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我们带入了这道门户。
因为管家先一步迈入门户,与我们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所以柳儿就在这一刹那间抓住了机会,悄声对我说道:“进去后你负责对答,我声音拿捏不好就会露馅儿,记住要随机应变,千万别在川泽面前漏了怯!”
我听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旋即一想也是挺别扭的,我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轮到让她这么一个小丫头教导指挥了,她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么胆小,多么不堪大任一样,我心中大翻白眼。。
管家引着我俩进了川泽的议事厅,我定睛一看,这房间极为宽敞,内部利用板壁、碧沙橱、帐幔和各种形式的花罩、飞罩、博古架隔出大小不一的空间,既不显宽敞,又不失雍容。天花、彩画、匾联、壁藏、字画、灯具、幡幢、炉鼎等点缀其间,气派法度油然而生,即便我不懂鉴宝,也可以看出这些东西皆非凡品,果然不愧是“多宝将军”!
管家冲我和柳儿一拱手,低声道:“二位在堂前稍后,待小人去通报将军一声。”
“通什么报,通什么报啊,就你麻烦事儿多,哪儿来那么多臭规矩!”川泽闻声从内堂一声大喝。
管家闻言赶忙向我和柳儿道:“二位请进。”
我心下又对川泽生出几分好感,这位将军不拘泥于小节,倒颇有几分江湖人的豪气。
我朝管家点了点头,以示谢意,便和柳儿举步朝内堂走去。一进入内堂,我便抢前两步,朝川泽拜了下去,高声道:“拜见大人。”
若是按照惯例,此番拜见应该加上自己的名讳,但我并不确定川泽是否认识韩氏兄弟,所以不敢乱说,柳儿跟在我身后,也随我一并拜了下去,但并未出声。
川泽是朝廷二品大官,而韩氏兄弟就算有马帮在背后撑腰,也不过是民,自古以来,民见官当行跪拜之礼,我虽然是初出江湖,但这点儿礼节还是懂的。
“起来吧,又不是正式场合,这么多礼数干嘛。”
“谢大人。”我道了一声谢,这才站起身来。
我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川泽,只见他此时正****着上身,伏在卧榻之上,一名侍女正在他腰上涂抹着一层乌黑的膏药。
“唉。”川泽伏在榻上,叹道:“这才三十多岁,就患了这腰疾,老了可该怎么办啊。”
我见川泽看到我二人进入之后,并未露出疑惑之色,心下也是大定,看来这川泽应该是不知道韩氏兄弟的样貌。
“对了,你们谁是韩琦,谁是韩杰啊?”川泽趴在榻上,侧卧着看着我们问道。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道:“禀大人,我是韩琦,这位是舍弟韩杰。”
哪知川泽斜着看了我们一眼,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我道:“你们当真是兄弟吗?你看你长得高高大大,眉目清秀的,而你弟弟怎么又矮又丑,生的这般难看?”
我噗嗤一声,不由得又强忍笑意,斜斜的瞟了一眼满面怒气的柳儿,答道:“这。。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嘛。”
那侍女为川泽换完了药,恭恭敬敬的从一旁的衣架子上取下了川泽的长袍,侍候川泽更衣后,便退了下去。
待那侍女退下之后,川泽走了过来,看了我半天后,悄声问道:“韩琦,我托郝帮主为我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我不由得心中暗惊,原来这川泽与马帮还有交易!
“禀大人,一切安好。”虽然心中惊奇,但我脸上却不敢展露分毫,只含糊回答安好,反正真好还是假好都不关我事,我只要不露馅就一切安好。
“好。”川泽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我面前踱了几步,随后缓缓道:“这样,你回去后禀告你们郝帮主,让他把那批药材运送到淮南一代贮备起来,务必要小心谨慎,莫要让人发现了端倪。”
“是。”
川泽说完后眯着眼睛看着我,笑道:“韩琦,郝云龙能派你俩来见我,想必你们是他的心腹吧。”
我不敢直视川泽的眼睛,生怕被发现了端倪,又奇怪他为何会这样发问,连忙低下了头,道:“承蒙郝帮主青睐。”
川泽冷哼了一声,道:“他郝云龙青睐于你?那你可知是谁青睐他郝云龙,你回去告诉他,我能帮助他挤走马帮的其他对手,扶他上位,就能再扶起另一个,你叫他好好办事,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是。”这次我的声音却是有些颤抖了,倒也不是怕川泽,而是明白了赵中川被挤出马帮的原因,心中略有激动,只是不知赵大哥知不知晓其中的内情,等此事结束后,我定要回去告诉赵大哥。
川泽好像很满意我的表现,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道:“我并不是庸人,有奖必赏,有过必罚,郝云龙这件事倒也办的很不错,只要他勤勤恳恳的干活,你们马帮日后的生意,官府上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川泽话罢,转身走向了一旁的橱柜,轻轻拉开了柜门,翻索了片刻,从柜里拿出了一指宽左右的锦盒,向我递了过来。
我连忙恭敬地接过了锦盒。
川泽笑眯眯地对我道:“这锦盒里是这次散宝大会的全部银两,一共二十八万两,你拿回去,告诉郝云龙,我这次要粮食,能储存下来的粮食,限他半年内筹集完毕,明白吗?”
“是。”我口中答道,心中却在迅速飞转,这川泽究竟要干什么?先是收集药材,然后收集粮草,莫非。。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这种事涉及范围颇大,我可不敢趟进这趟浑水。
“对了,这锦盒内还有一本秘籍。”川泽冲我笑了笑,接着说道:“这秘籍里记载着上乘的武功,你交给郝云龙,告诉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好,至于他上次提的借兵对付马帮余孽之事,日后就不要再提了,靠自己的实力去震慑众人,这才能坐稳马帮帮主之位,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
嘿,这川泽也不像表面那么豪爽,靠一本秘籍就推脱掉了郝云龙的请求,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心中不禁感慨道。
川泽将事情都交代完毕,我自是不肯多留,连忙想向川泽请辞,川泽看了看我,道:“好,你去吧,早日回去把我说的话告诉你们帮主,让他老老实实照办。”
“是,我等告退。”
话罢,我和柳儿忙匆匆离开了将军府,一路上快步如飞,生怕川泽看出了端倪。
金鱼胡同街角,我和柳儿倚在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里,柳儿扶着墙喘着气对我说:“想不到你还蛮机灵的嘛,要不要考虑拜我为师,日后跟我行骗天下呀?”
我听后一翻白眼,明知这是柳儿在开玩笑,但却依然嘲讽道:“就凭你?我怎么觉得每次都是我在给你擦屁股啊。”
“哈,”柳儿也不生气,而是盯着我怀中的锦盒笑道:“你这可是天降横财啊,二十八万两,够你千娇百媚阁再做好几十年的生意了吧。”
我掂了掂手中的锦盒,然后朝柳儿递了过去,笑道:“怎么?小骗子?看到这二十八万两银票心动啦?要不要我把这些银票都给你?”
说实话,这些银票现在可是烫手的山芋,等到川泽明白了真相,这一张张银票可就实实在在变成了催命符,我巴不得把它们散出去呢!
“别别别,”柳儿笑着推开了我的手,接着道:“我是骗子不假,但让我感兴趣的可不是银子,我喜欢的是那种把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再说了,这些哪是银子啊,分明就是阎罗王的催命符!我才不会嫌自己的命长呢!”
这小骗子倒是看的透彻!
我当下脑袋更是大了几分,店里的韩氏兄弟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倒好,又惹上了件麻烦事儿,当真是祸不单行啊。
“那你说这钱怎么办,难不成我找个臭水沟给扔了?”我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无奈之下,只好向柳儿讨计。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觉得钱如此烫手,相比我之前那副穷鬼投胎的模样,想想都令人发笑。
柳儿见我一副头疼的样子,也不再逗我了,笑着道:“二十八万两银票你就这么扔啦?缺不缺心眼儿啊?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银票藏起来,说不定日后还用得着呢。”
我思索了片刻,觉得柳儿这话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这钱说到底还是马帮的,不行日后就找个机会交给赵大哥,让他帮忙退还给马帮,也好了结这段是非。
想到这段“是非”,我的心绪不由得又聚在了这些麻烦的始作俑者——柳儿的身上,我瞥了她一眼,叹气道:“唉,我还真是倒霉催的,每次遇见你总没好事,不仅要出手帮你,还要替你背黑锅、擦屁股。”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啊!”柳儿不悦道,指着我手中的锦盒道:“你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还怪我?!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吃水忘了挖井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你这个白眼狼,你……”
我赶忙捂上了她的嘴,“得了得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这张嘴呀,顶得上两个诸葛亮了。。”我连忙服了个软,深怕她再继续纠缠下去,旋即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散宝大会确实没什么意思。”
柳儿黑着脸扯开了我捂着她嘴巴的手,说道:“能亲眼看到‘名剑谱’上的承影剑还不知足?”
就在她说起“承影剑”的时候,我发现她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我吓了一跳,不由得惊道:“你这个小骗子不会是要打‘承影剑’的主意吧?!”
柳儿听后一愣,看来是想不到我会识出她的想法,但旋即她又眨眼一笑,道:“伏老板真懂我。”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骗子真是胆大包天,一次比一次能惹麻烦,这回更是虎前捋须,竟然打起了剑鼎山庄‘承影剑’的主意,我真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
这回我绝不再趟这淌浑水了!我心下暗暗决定。
“我说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你虽聪明,那孙百年也不傻,再说了,凭你的武功,剑鼎山庄那几个人里你谁都打不过。”虽然我下定了决心,但还是不忍柳儿孤身去闯虎穴,只能试着劝阻道。
柳儿听后并未答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我,接着道:“承影剑和你手中的锦盒一样,都是烫手的山芋,孙百年为了保险起见,一定是今夜趁夜而归,走城南。”
话罢,柳儿便笑嘻嘻的转身走出了小巷。
“诶,你。。”望着柳儿远去的身影,我又是一阵头痛。
柳儿痴迷于骗术,竟然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