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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悲情阿狗(2)

远远地,只见狗弟拼了命地赶来,似是想与阿狗同行。阿狗见状,内心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与狗弟恋恋不舍?九哥见狗弟穷追不舍,便心生一计;他时不时停下车来,从地上抄起一把石子,不断向狗弟投去。于是,狗弟为躲避石子,追追停停,终于不再追赶;它讪讪地蹲坐在公路上,痴痴地望着摩托车绝尘远去,似在凝神思忖,“阿狗哥哥是否不再喜欢我,不要我了?”

在九哥的陪伴下,阿狗充盈着一腔美好的希冀,来到了YN大学。他作为一个贫困农家的孩子,自小蕴涵着淳朴老实的本分;此刻,内心更是激起一阵阳光的涟漪,他暗暗立志,一定好好继续努力,学好专业找个好工作,可以好好报答父母,改变穷苦的命运,也好好用自己的知识来为社会为国家努力工作,力争做个受人尊重的人,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阿狗走后,狗弟再也不离阿狗住过的那个房间,一天,两天,三天……它凝视着阿狗用过的一切生活物品,在等候。就连阿狗妈都搞不明白,一只狗竟然会如此痴情。

阿狗离开家已有些时日,每隔半月十天,就会给家里写信来。

每当阿狗写来家信,阿狗爸为阿狗妈读信的时候,狗弟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跑来聆听。

在阿狗的每一封家信中,从未向家里要过钱。父母主动给他寄去的钱,也被他寄了回来。对此,阿狗的父母甚感诧异,“他平时是靠什么生活的呢?”于是,给他写信进行询问。

收到父母来信,阿狗当即写了回信。他在信中谎称,学校对他这样的贫困生有助学金,足以应付学习生活各种开销。

谎言是白色的,那所谓的色彩,一定是任意涂抹的产物。其实,他的实际状况根本就不是像自己所说的那个样子。

阿狗自入学后,一心只希望父母不再为他操劳。他想,他们年纪大了,辛苦了一辈子,怎忍心再增添他们的负担呢?

人,是低调的;学费,却是高昂的。他决定通过卖苦力来应对这一难题,并自我安慰道:“即使为此耽误学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于是课余时间里,他一个人默默地出去做苦工;常常是一天只吃两个馒头,连咸菜也舍不得买。

冬天到了,这是一个寒冷的季节。

作为一个南方人,身体长得又单薄,阿狗比别人更怕冷;但是为了节省洗热水澡的那几块钱,他在这个冬天里坚持每天洗冷水澡。虽然每次都冻得直打哆嗦,面对宿舍里同学们的嘲笑,他却微笑道:“其实我这样做,只是想,我们年轻人需要锻炼身体而已。”

这天晚上,他临睡时发现自己那双鞋子已经烂得无法穿了。

想到眼下手里没钱,买不起新鞋,而明天一早还要去上课,心内感慨,睡意尽消。

当忧郁在窗前透过的月光中闪来闪去,朦胧中突然出现落花与流水。他看到一派奇异的景象。那双烂了的鞋子,变成了两条船。于是,他脚踩这两条船,顺流而下。疾行的颠簸中,他身不由己,眼见前方突现暗礁,却避之不及……

“啊!”他一声惊叫,惊出一身冷汗,方知刚才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暗自喟叹,“唉!既想省钱,又想活得像个人样,这不就是脚踏两只船吗?”

似睡非睡之间,已是清晨。

他想起床。向床下瞥了一眼,又看到自己那两只破鞋子。踌躇再三,还是感觉不好意思去上课,只好懒在床上不敢起来。

睡在下铺的那位叫平和的同学见状关切地问道:“你咋的啦?怎么不起床呢?夜间好像你在做噩梦,是不是病了?”

阿狗只好顺水推舟道:“是的,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

平和“哦”了一声,安慰道:“那么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请病假,”

阿狗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急忙表示谢意。

中午时,平和给阿狗打来了饭菜。

见到室友给自己端来这热腾腾的饭菜,阿狗愈发感觉难为情。此后几天,都是平和给他打饭,他心中对此也只有暗暗感激。

此时,恰好学校给阿狗发了一些救济金,他赶紧出去到地摊买了一双便宜拖鞋,穿上它,才又重新走进了课堂。

然而,阿狗宿舍里的其他几位同学,虽然与阿狗都是老乡,但相对于平和来说,对阿狗的态度就很一般甚至不太友好了。

阿狗发现,这几位同学不仅不爱读书,而且每天到了晚上只是大谈女孩子;譬如哪个女孩子性感漂亮,和哪个女孩子亲昵更爽。有个叫富尔岱的同学,家中很有钱,进校门伊始,竟率先交起女朋友来。只在这个宿舍里住了不久,就与那位女友明目张胆地在学校旁边租房子同居了。

平时,大家都爱玩电脑游戏。见阿狗常常只是自己躲在一边看书,几人便相视一笑。

“看哎,还是人家苟同学比咱们用功耶!”赞扬声来自一个叫关子第的同学,话中不无嘲笑含义。

“是呢,人家是贫下中农后代嘛!当然比咱们用功了!”接过话头的是另一个叫秦大宛的同学,说这话,言外之意无非嘲笑阿狗就是一个“土包子”。

此时,那关子第又走到秦大宛身边,悄声耳语道:“就凭他呀,不看书能干啥?这个不懂那个也不会滴……”

说是耳语,其实阿狗也听了个满耳。

出于一种天生的争强好胜心理,也为了和同宿舍这几位同学搞好关系,他决心也开始学玩电脑游戏。由于他天生的智商很高,一旦玩起游戏来,这些人可就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因此,阿狗从此更加热衷于玩电脑游戏。为此,他用自己打工的钱,又找人借了一些钱买了台旧电脑。尽管人穷,但有了自己的电脑,他表现得很大方。他的电脑同学们随时都可以玩,他很希望藉此能与同学们和睦相处。

时日匆匆,大学生活过了两三年。

这两三年,他暑假寒假基本都不回家,都在学校所在的省城做苦工赚钱。

为了不让父母牵挂,他还在信中安慰父母:爸爸妈妈,你们不要牵挂,我在学校过得很好,老师还经常邀请我到他们家去做客呢。

其实,他每次说这样的话时心里都是虚的。

生活的窘迫,使得他较其他同学显得寒酸。有时候钱不够花,他就打一份饭吃上两天。更多的时候,依然是一天吃两个馒头就过去了。对此,他本人从不怕苦也不怨恨谁,更没因为没钱而产生去偷去抢的念头。他常常告诫自己,“我虽然穷,但很坚强,我应该为自己骄傲,我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同学,对得起社会。”但他也始终搞不明白,“学校里为啥总有那么多同学有意无意地歧视我呢?”有时候大家说的话很伤他的心,他们觉得他的穿着打扮很怪,他们觉得他的举止很怪……

于是,他坚持出去打工,想多挣些钱,不想被人家看成异类。好在自以为还有同宿舍那几个老乡兼同学的关系说得过去,这样可以不太理会那些同学对自己的歧视或蔑视。

期间,大学里很多男生都在大胆地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宿舍里,不仅那关子第和秦大宛,就连平时老实本分的平和都谈恋爱了。

阿狗毕竟也是处于情窦初开的年龄段,他也偷偷地爱上了同年级一位女孩子阿美。他与阿美接触不多,但印象深刻。她是个性格特殊的女孩子,犹如邮票中的错版,不易多见。当她热情时,往往会给他一种对他有意的感觉。当她冷漠时,又好像对他视而不见。无论她有意还是无意,平和的鼓励,孕育了阿狗了胆量,还是以自己一颗真诚的心,饱蘸着满腔青春热血,大胆地写了一封情书。经反复推敲修改后,委托平和交给了他暗恋已久的她。

这封信送出去很久,却没有任何反馈,他的心中犹如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

这是深秋的一天,在放学后回宿舍的路上,他远远地看到阿美的身影,于是刻意加快了脚步。

恰在此时,只见一个男生拦住了阿美的去路。阿美一再躲闪,可那个男生却一直纠缠着她,甚至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嬉皮笑脸道:“阿美,你最近干吗老躲着我?”

阿美不悦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吗?放规矩些!”

“啥规矩?你是我的女朋友嘛!谁管得着?”男生则我行我素,一边说着,一边拉住她的手,“走,跟我去情侣楼,今晚我请你吃饭,向你赔不是。”

阿美侧目乜向这个男生,樱唇微启,语声干脆道:“放开!”

阿狗见状,凭着一时意气,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竟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呵斥道:“你放开她!”

男生闻此言一怔,瞥了阿狗一眼:“你是谁?关你屁事!”定睛一看,不禁哈哈大笑,“我当是哪位帅哥要出演英雄救美呢,原来却是你这个丑八怪加土包子!”说罢,只顾笑得前仰后合。他名叫阿帅,人长得确实很帅气,但言谈举止也有些流里流气。

阿狗面色一红,语声微颤却又理直气壮道:“我丑我土又咋了?也没去强拉人家女孩子!”

“我就拉她了,咋了?”阿帅以不屑与嘲笑作答,并反问,“请问她是你什么人?你又知道我俩是啥关系?我拉不拉她,你管得着吗?”阿帅说着,眼睛里有仇恨在燃烧,展开架势要冲上来,“我看你欠扁!”

阿美赶紧拉住男生衣襟,阻止道:“这是在校园里,你们要干吗呢?”

阿帅听了得意得很,推开阿美说道:“你别管,待我替他修理修理。”咧开嘴一笑,嘴里的牙齿都变成血红色了。

阿狗吃惊地看着他,他已发现这男生一定是社会上的混混之流。

此时恰逢学生们放学,人越聚越多,都在驻足观看。

阿帅好像是个人来疯,越是人多,他越是来精神;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有了爆料,向阿美大声问道:“听说前几天有人给你写情书,就是他吗?”

阿美点了点头,道:“是啊,咋了?”

“哈哈!”阿帅突然再次大笑,笑得几乎已接近疯狂,“不咋的,原来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就是他?”

闻此言,阿狗想冲上前去和他拼命;自忖理不直气不壮之下,身子不由自主却在往后缩。

阿美见众人都在议论纷纷,登时胀红了脸,便上前拉住阿帅,耳语道:“咱们走,我随你去情侣楼就是了。”

阿帅双眼一瞪,道:“且慢,我得当众和你把话说开了,你到底是和他好,还是和我好?”

阿美面含娇羞,喃喃道:“当然是和你……”

阿帅打断了他的话,“和我?那么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吗不让他死了这条心?他写的那自作多情的情书你还给他了吗?”这态势,颇似得理不让人。

阿美道:“我正要还给他,只是一直没得机会。”

阿帅道:“那狗屁情书现在哪里?”

阿美道:“就在我衣兜里。”

阿狗的视线,此时完全聚焦在阿美身上。

阿帅道:“那好啊,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不正是个好机会吗?我可就看你的了!”

于是,阿美从衣兜里掏出那纸情书,当众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抛,便化为缓缓下降的羞耻雪。撕碎情书,阿美再也无颜面对众人,转身狂奔而去。

阿狗打了个寒噤,以为是秋风,其实是情感的无限失落。

阿帅见状,扭头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阿狗,警告道:“你小子以后最好老实点!”说罢,便去追阿美。

人丛中,则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随着被羞耻的程度,阿狗无地自容的感觉也在增加:“今天我这是何苦呢?”他长叹了口气,面对哄笑着的众人,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但是他既已做出来,就再也不能更改了。“以后宁可死去,也不能再自寻这种羞辱。”的傻劲儿,他是有的。

他随着逐渐走散的人潮走动着,无人理睬他;他心中的思潮,却比人潮还要混乱数倍。

这一晚,他没有去吃饭。这一夜,他失眠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了很多。他想到,自己的的模样不好看,加上又没钱,人显的土气又内向,自己确实条件不行,配不上那个阿美。可那阿美尽管受阿帅的唆使,也不该毫不留情地当着那许多人的面,把他那封用真心和诚挚镌刻成的信撕个粉碎啊!越想越觉得他们做得有些过火。内心的痛苦之下,却也在自省,这毕竟是我自找的,便不该去怨恨谁。想到这里,他才渐渐地睡去。

此后,他不再奢求找女友。当他的父母来信中提出要在家乡给他介绍对象时,他说,我有自知之明,我不谈恋爱,况且大学生也应该以学业为重。

又是一年过去,只剩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

最后一个寒假,阿狗依旧没有回家依旧在省城做苦力。

省城四季如春的景色很美,省城的万家灯火很美,省城的姑娘也很美。

这一切却都不属于阿狗。整个寒假,他只是一个人住在学校宿舍。

他感觉很孤寂,而人在孤寂的时候,也会有些心理不平衡,所以他也想寻找一点精神安慰。只是面对这样一种社会环境,他想宣泄又无法宣泄,也不愿失去理智地宣泄,于是他选择了上网这个虚拟的世界。在那里,他似乎窥见自己灵魂中那本来就不多的不平;在那里,他感觉到了一丝平等的被人尊重的感觉。

尽管如此,他在网上总归还是一个好人;至少不会说出危害社会的言论,也不会沦为下流。虽然偶尔也会上一下黄色或是暴力的网站,但这也还属于正常行为,像这个年龄段的人,谁又能说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些呢?毕竟一个生理刚刚成熟的青年人那种好奇心是难以扼制的,至少他承认自己做不到。他不怕吃苦,但他很怕寂寞。

就在这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狗弟竟然私自离开家,千里迢迢跑来学校看他。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阿狗大惑不解道:“你怎么来了?你自己来的吗?”

狗弟摇了摇尾巴,又点了点头。

阿狗还是不明白,追问道:“走这么远的路,你认路吗?不累吗?”

狗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阿狗很感动,继续追问道:“那么,爸爸妈妈知道你来这里吗?”

狗弟摇了摇头。

阿狗赧然道:“那可不行,爸爸妈妈会牵挂你的!我给你弄些吃的,你吃完赶紧回去!”

狗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尾巴。

狗弟走了。转天,阿狗听说那位羞辱他的男生阿帅被狗咬伤。

当他听说那位阿帅在路上被狗咬伤了的时候,猜想一定是狗弟干的。

阿狗暗自庆幸,好在没有人看到狗弟来找过阿狗,也没有证据支持阿帅被狗咬伤与阿狗有关,此事最终不了了之。那阿帅只得自认倒霉,自掏腰包治伤。

这时离开学还仅剩几天,有些同学已提前来学校了。

因为面临毕业,大家都是为了能找到较为理想的工作,才提前回到学校。关子第、秦大宛与平和等人也在其列。

他很开心。因为整个寒假一个人过得这么寂寞,现在终于有人能交流了。

以往,在外租房居住的富尔岱常带着女友回到宿舍与关子第、秦大宛一起打牌,以消磨百无聊赖的时间。每次他来,阿狗都热情地打招呼,并主动去给这几个打牌的人去打水喝。他一直觉得,相对于学校里、班级里那更多的同学来说,这几个室友兼老乡平时对自己还算是没怎么太歧视的;因此,他也一直很努力地谋求与他们搞好关系。

这天放学后,富尔岱一人前来。

阿狗正在读金庸的小说《连城诀》。见他到来,便像以往一样,撂下小说,主动寒暄几句,并给他倒了一杯水。

关子第见此刻“三缺一”,便对继续看小说的阿狗示意道:“喂,你也过来凑一把手吧!”

阿狗听到召唤,很痛快地接受了;随手把书往床上一放,便走了过来。

平时,他们打牌人手不够时,也常常约阿狗一起打牌。然而,就打牌来说,尽管阿狗相对于他们并非老手,却奈何阿狗天生智商高,打牌时断点如神,也常常率先赢牌。每当阿狗赢牌,他们都怀疑他作弊,并指责他。因此,他们并不喜欢和阿狗一起打牌,也只有在像今天这样人手不够时,才会想到他。

今天也不例外,第一圈下来,阿狗就糊了个一条龙杠开花。

“你又作弊!”关子第指责道。

“我没有作弊啊!”阿狗怔了怔,辩解道。

“你明明就是作弊了!”秦大宛也随声附和指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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