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她曾那样苦苦地哀求他,求他不要把她送给任何人,她只想能好好地呆在他的身边,不求名份、不求富贵,只要能每天看见他,为他端茶倒水、为他轻歌曼舞、为他自喜自悲。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向望的生活。
可他对她竟毫不留恋、无动于衷、冷漠绝然。
她想以死拒绝,却又不忍心看着他失望痛苦的表情。至始至终,她都无法拒绝他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可现在?是他后悔了吗?他已经冒险把她送入了京城,留在了瑞王府,可以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了。他知道朱厚瑞的性格,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不仅可以令他们兄弟互生嫌隙,也可以让朱厚瑞对他心生愧疚。如今早已是骑虎难下了,稍有差池,定会让雍靖王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馨儿的心如同被打了无数个死结,揪得撕心裂肺却又无可奈何。
“王爷,自从馨儿十二岁入府,你就是馨儿的一切,就算你叫馨儿去死,馨儿都无二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更何况是这天下的女人呢。馨儿一直都记得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天下是朱家的天下,武宗帝没有儿子,当今皇上是以先皇的堂弟之身、藩王之位入继正统,大明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这是第一次。如有第一次,也可以有第二次。馨儿知道王爷的抱负,日后定会助王爷一臂之力。”
“知我者,莫过馨儿也。”他低喃此句,却把头深埋在她背上。最后一次,他再最后一次抱抱这个女人。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感情在富贵权势面前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他不甘心,同为宪宗皇帝的孙子,同为封藩在外的宗室亲王,而且他的父亲雍靖王朱佑枟和兴献王朱佑杬一母同胞,乃孝惠皇后所生,论治国之道、才高学富,他样样都比朱厚熜强,只因为张太后喜欢朱厚熜,联合杨廷和,让兴献王一脉承得了大统。
他真得不甘心。
明朝的皇位继承,一般都是父死子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帝无子嗣,兄终弟及。只要朱厚熜死后没有儿子可以继承大位,那么兄终弟及,皇位继承人便只能在近亲宗室子弟中挑选。而跟他最有竞争力的朱厚瑞虽是朱厚熜的亲弟弟,但他必竟只是个庶子。就算皇帝有心偏袒,嫡庶有别,祖制难违,而身为雍靖王的嫡子,他自然就有希望了。
所以,朱厚永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藩王入统,这是第一次,依朱厚熜要强的个性,定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继位的头几年,跟前朝闹得沸沸扬扬的大议礼之争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他要步步为营,这个女人不仅容颜绝丽,而且天姿聪慧,他调教了这些年,为得就是这一天。
可是现在,他抱着她,内心却是如此惶惶不安。既然喜欢她,为何要把她送进狼潭虎穴。如今送了,却又为何如此矛盾、内疚、惶恐。
“王爷。”冯馨儿挣脱了朱厚永的怀抱,“天冷了,您回房吧。馨儿也要回去了,明早就不送了。”
“馨儿,以后一切小心。”
“王爷请放心,馨儿定不负所托。”
那一晚,伤心的人一夜无眠,有心的人忐忑难安,真心的人安之若素,还有那个缺心的人,唱完山歌,正抱着木头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