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杨伟之事，我强压心中的愤怒，尽量伪装，不想让公司的人在正月初头就看见我遇到麻烦。
我叫张常务处理公司的事情，老丁去青海了，公司就只有他带着车间主任和小董他们在忙，我回到了市里。
老婆看到我的神情，很是诧异，询问多次，我也没说，她看到我不耐烦的样子，也没再三问了。
因为涉及同学间的事，我没有去找做律师的中学同学，我单独去找了书记原先介绍的那个律师，我把情况毫无保留的介绍了，想听听他的看法。
那律师显得很无奈，说：“于情伤心，于理可恨，于法无奈！”
他说他是看在我和书记的关系上才说实话的，叫我不要去听有些律师的夸夸其谈，这样的事根本没法维权，看起来他们窃取了商业机密，侵犯了你的利益，但这样的事情全国很多大公司都有。
“为什么窃取商业机密不成立呢？在你这个较小的行业里，本来大家联系就比较密切，无所谓什么机密了。”
“杨伟辞职在先，克隆了辞职前的公司同样的产品，而这个产品你是不具备专利的，也就是一般产品。”
“至于他用他的优势去争夺你客户，只能说不道德，追究法律责任只会使你陷入没完没了的毫无希望的诉讼，你能做的主要还是直面去竞争。”
“至于小管，他身为你公司的业务员，你有权要求他不进杨伟的货，也可以撤销他职务或调离这个岗位，然后公司重新派人去。”
是的，中国法律有时本来就很无助，在这样鸡毛蒜皮的事上，就更显得毫无办法了，选择法律之外的手段，我又有吗？
我去见了书记，也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我不能隐瞒任何事情，我希望他能帮助我。
和他沟通是很容易的，公司几个主要的人他都知道，他沉默了好久，问我是不是可以从我同学身上考虑考虑？
我觉得我那同学是罪魁祸首，他不支持杨伟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局面的，小管能攀上副县长的人缘，况且这个人又是我同学，他一定是非常得意的，在无数次发难后，这次一定是和他们筹划好久的，所以我要做我同学的工作，就是与虎谋皮，不可能有效果。
书记又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没懂我意思，我意思是我们可以用他副县的位置来迫使他让步，一个副县，找不出问题来？”
我明白了，我想起我同学搞副县我还到处找人，其中就找过书记，不知道花了我多少心血和人脉关系，心中又增添了许多愤怒。
我还是很担心的问道：“他不在你们这个市里啊？能有什么办法？”
书记说他在老家那边和市委书记、市长的关系都非同一般，他们出国的所有手续都是他帮办的，因为他一个同学是国家驻外的高官，来省里，省委书记、省长是一定要陪同的。
书记对我几乎无话不说，这层关系还是第一次说出来，他说起他那个同学，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在省里）也是自小玩大的，情同手足，但四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不管职务高低，现状如何，依然和小时候一样，从没有半句虚伪的话，也没有半句伤感情的话。
书记一脸得意和满足，我的心更是难受得要死。
我有这张底牌，心里踏实多了，我回到家里才把事情的原原本本和老婆说了，老婆气得一改过去的贤淑，把他俩十八代祖宗都骂上了，并表示坚决支持我，叫我和书记去整死他们。
我转达了书记的意思，整死他那是没办法的办法，书记也要求我，尽量协商处理，但可以亮亮底牌。
我发了一条信息给杨伟，把他严厉地痛责一通后，强烈要求他不要涉足我现有的客户，如不改正，我说我可以把他哥哥扶到副县，我也完全有能力把他打到地狱，孰轻孰重，叫他自个掂量。
我也和小管发了条信息，指出他拿着公司的工资，身为我的妹夫，这样做于情于理于法都是严重错误的，要求他马上改正，并把我发给杨伟的信息转发给他，警告他不要把事情扩大化。
信息发出以后，我显得几天来难得的轻松，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我觉得我是抓住了杨伟的七寸了，是胜算在握的，又恰好是正月十五，是我生日，带着愤怒的、斗志昂扬的、傲视一切的复杂情绪，喝了个烂醉，我是故意喝醉的，我实在要弥补六七天欠下的睡眠了。
第二天我约张常务在县城见面，把事情完整地向他做了通报，叮嘱他暂时保密，拜托他全力处理好公司的事务，我不知道那一天才有空。
我在回市里的路上，接到杨伟回的短信，他说他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没敢打扰我，也不好意思发短信祝贺，所以现在才回，说我们之间的事，电话里不好沟通，能否见面再谈？
我感到他在示弱了，多少有点得瑟。
小管也回了短信来，大意也是大家见面谈谈，电话和信息无法把这样大的事件谈好。
他们都拒绝来公司谈，我自然也拒绝去他们那里，反复交涉后，决定在河南郑州见面，相对在甘肃的杨伟、福建的小管和公司的我，那是三角形的中心，貌似谁也不吃亏，再者那里我们都没什么朋友，就是情绪激动，也不至于失控。
我们约定不带任何人，因为大家都忙，只安排一天时间，我们互相告诉了航班，先期到的人找好宾馆。
小管是最早到的，我是最后到的，他大有先到为主样子，等我到了，小管已经安排好我的房间，并安排了很上档次的一桌酒菜，招呼我们入座。
小管开玩笑地说：“谈好了，我们还是朋友，谈蹦了，我还是邓总的妹夫，今晚我们就喝酒，业务上的事，明天来了结，但愿不是最后晚餐！”
我显得很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杨伟也一直面带机械的微笑保持沉默。
酒过三巡，小管大吐苦水：
“你们说人的一辈子为什么啊？在邓总你的带领下，说实话钱是赚了很多，但我失去了家人的亲情，你妹妹几年几乎都在守着活寡，子女教育没有抓好，等于断送了他们。”
“我是个正常人啊！我没有能力像你一样，家里有贤淑的妻子，外面有漂亮的小蔡老婆，两头都能兼顾，夜夜都可享受温柔乡，我在长时间性压抑后，和那些老板逛窑子，喝花酒，一发不可收，荒-淫无度，现在都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医生再三交代，叫我远离烟酒，远离不洁性接触，要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我在那里能做到这些吗？这样下去，明年的今天，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喝酒。”眼泪泉涌而出，放声大哭、、、、
我见过小管无数次哭了，每次哭都深深打动我。
我是很少或几乎不哭的人，每每见到男人哭，我总是很心酸，将心比心，我总认为，一个男人到哭的时候，他心中苦、怨、恨、郁闷和无奈，已经是到了极限。
我从我每次欲哭而又没能哭出来的感受觉得小管比我是更无奈的，他说的很在情理，我们都安慰他，本来大家就没有酒兴，现在更是食之无味。
小管用纸巾把泪擦干，又把酒帮我们满上，带着哭后的余情，举杯邀我们喝酒。
他继续说到：“每个人都是有理想都是有梦想的，说实话，我也不想一直为你邓总打工的，人有旦夕祸福，生命不知道结束在某个时点，我也想在活着还算健康的时候，去实践一下，不要到将死之时，再去后悔！”
“但福建市场公司目前又没有人能接，我也只好勉强而为之，我最多是做了今年，明年我一定要去尝试我的梦想了，请邓总心里有数，尽早做好安排。”
我很茫然，这些几乎都是我灌输给他们的理论，现在小管头头是道说给我来听，使我除支持他外，便无其他话可说。
整晚的酒席，我和杨伟都没说什么话，酒到八成也就散，约好明早早起，八点开始谈判。
第二天的谈判开始还是小管说话，他像主持人一样，他说：
“我进杨伟的货，无非是给公司压力，我再在福建只呆一年，一年以后公司怎么安排？公司产品能否在市场上有竞争力？完全在于公司管理。”
“杨伟轻装上阵，他产品的价格就要比目前公司的价格低两百多一吨，我一年销售两千五到三千吨，光价格差就五六十万，你不解决冗员问题，就等于漠视我们的心血，我干着都心寒呐！”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你建议，你听过我一次吗？没有杨伟，也会有其他人这样做的，福建经营部，换着他人也会这样选择，也许早就这样做了，至于合情合理与否，说实在的，我是给你面子，没有辞职，没有去另起锅灶，否则我早就是几百上千万的富翁了！”
“什么是合情合理？在利益面前，在现实社会中，能做到合法就不错了！”
昨晚吃饭我听了小管的话，在同情理解他的同时，更多的是抱着他已经改变了想法做法的幻想，而今天，他翻脸就像翻书一样，用意何在？我不敢贸然出声。
小管话停不久，杨伟一人递了一根烟，话没出口，脸就涨红了，说到：
“大哥！今天我还是再叫你一声大哥，我们已经做了，木已成舟，不可能回到原处，你想怎么办，那是你的事，但在你决定该怎么做之前，你先把厉害关系想清楚。”
“你完全有能力把我哥副县长搞掉，甚至送他去坐牢，但那时，可能你还会更惨，你通过我的手转账，送给丁县长就一百万，该你坐多久的牢？就是书记也保不住你的！”
“你在公司长时间和小菜老婆同居，是否犯重婚罪，那是法律去说的，但你老婆和小孩知道这些，是否家庭将就毁了？你老婆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吧？”
“还有，你们公司每年分那么多利润，你们交了多少所得税？老账新账算起来，你公司不垮？”
“这是一张巨大的大网，牵连了很多人，你能去做？你敢去做？！”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我来只是希望我一项敬重的大哥，不要犯糊涂，给别人一条路，自己也留了一条路，也许几年后，我有实力了，还可以来兼并你们公司。”
杨伟说完就走人了，还叫我想想，想好了答复他。
小管坐了几分钟，他也走了。
我们事实上也没有话说了，昨天小管的表现，只不过是他俩设计的剧情的一个环节，他们把所谓的谈判的过程每个环节都设计好了，环环紧紧相扣，在给予我很多幻想的时候，当我还沉浸在幻想之时，突然给我一击！
我像是被电击得半死，久久得呆在那回想刚刚的一幕，我一句话没说，谈判就结束了。
我就像是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的死囚犯，他们只是来宣判执行的，至于我什么态度、有什么诉求，一点都不关他们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