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0
大鳄和小咬垂头丧气地蹲在粤海斜对面的一个角落里。
“可算找着你了。真他妈的倒霉,什么狗屁大哥,一上来就盯了个条子,啥眼神儿呀!他那眼镜儿算是白戴了!”小咬愤愤地说。
“幸亏我跑得快,否则就折在这儿了!我和老海成交后刚走开,道哥就带着那条子把老海拉住了,我还没回过神儿来,他们俩就让条子给按住了,那条子还在身后直喊我,我恨不得长八条腿。唉!怎么办呀,全部钱和金链子都给老海了,我手里就这么一块破表了。你身上还有钱吗?此地不宜久留,咱赶快回家吧。”大鳄越想越生气。
“有几十块钱,还不够咱俩儿吃饭的呢,更甭提回家了。”小咬的情绪很低落。
“我给丽娜打个电话,跟她借点儿,还是早点儿回家吧,这儿不是咱哥俩儿待的地方。以前她就在对面那家工作,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说着,大鳄按动了手机号。
手机很快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压低的女声:“建国哥,我有事儿,回头打给你。”紧接着“啪”地一下挂断了。
大鳄愣了:“丽娜还真够意思,我还没说话呢,就认出我的手机号了。太好了,从她这儿扎点儿钱看来没问题。”
小咬听了也很高兴:“真的嘛,太好了!唉,你和她熟吗?”
“一块儿喝过酒,睡过一次。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念旧情的。”大鳄沾沾自喜地说道。
“再拨一个。”
“她有事儿,会打回来的。”
“万一她忘了呢,咱哥俩儿在这儿等到猴年呀!”小咬继续催促大鳄。
大鳄想了想,又拨通了手机。
手机里传来甜甜的女声:“喂,建国哥,什么事儿呀?”
“丽娜,还记得我呀,我在楼下,我想见见你……”
“嗯?你是谁呀?”
“我是大鳄呀……老朋友了,忘了?”
“我不是丽娜,你打错了,别再打了,烦人…..”
“嘿,你不是丽娜你是谁,呸,妈的,别假装不认得老子。忘了咱俩儿年初在三里屯那什么地方来着…..”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丽娜,你打错了。”
“你真不是丽娜吗?你别给我装,信不信我上去,让我见着你,你就死定了。”
“…...呸,你才去死吧!”对面的电话“啪”地挂断了,再打也不接了。
这下大鳄尴尬地愣在那里了。
“到底是不是丽娜呀?她知道你大鳄叫徐建国吗?”小咬急切地问。
“可能真记错了,听声音真不像,丽娜没有南方口音,她知道不知道我叫徐建国呀?”大鳄心里没底了。
“那可怎么办?”小咬可怜巴巴地望着大鳄。
“……”
沉默了很长时间,大鳄用肘部碰了碰小咬,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几个字:“再干它一票,弄点儿路费回家。”
“怎么干?”
“找个拿包的,抢了就跑。”大鳄说。
“行吗?”
“管他呢,就干!这儿人多,路口多,一会儿就没影了。”大鳄说。
“这可是商业街,在这儿抢,太冒险了吧。我看还是我来吧,你给我放风。”说着,小咬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掏包的动作。
“你那套行吗?”大鳄有些看不上偷。
“试试,我看那个彩票销售点就不错,你不是想买彩票嘛,你拿这些钱假装去买彩票,把老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就等着有合适的机会下手。”
眼看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大鳄只好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彩票站,大鳄凑到彩票机前,一边选号,一边左顾右盼。
小咬站在门口,假装漫不经心地抽烟晒着太阳。
林建国从粤海出来,一眼看到了对面的彩票站,心想:“这一期的彩票还没买呢,不如借钱生钱,用钱总送的钱买点儿彩票。”林建国手气不错,买彩票是他的老习惯,颇有收获,虽然没有大赢,但也没亏着。彩票中了奖,他还请同事们吃过饭,因此,大家都叫他“福将”。
林建国走进彩票站,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大鳄和小咬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和他手里的黑色公文包移动着,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肯定有货。
大鳄心想:“从那儿出来,包里这么鼓鼓的,就是他了。”他对着小咬眨了一下眼睛,便挤到林建国面前,大声地询问着选什么号码。林建国也抬头看着贴在墙上的资料,心中盘算着是自己选号呢,还是随机打上五十个号。
小咬无声无息地溜到了林建国身后,手指轻轻一动,一个小刀片滑落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动作麻利地划向林建国的公文包。
突然,林建国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是花儿乐队的喜唰唰。
“……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林建国忙把公文包拿到面前,掏出手机,手机铃声继续响着。
这一突然的动作让手已经伸到半空中的小咬措手不及,慌忙撤回手的时候,刀片不慎在指头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小咬慌忙把手缩到身后,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目光却被林建国手里的苹果手机吸引住了。
“妈的,废物。”大鳄心中骂道,狠狠地瞪了小咬一眼。
“先生,您到底买不买?”老板看着大鳄,有些不耐烦了。
“买,就买这个号吧!”
“就,就买一个号!”老板诧异地看着大鳄。
“怎么,不行。”大鳄恶狠狠地盯着老板。
老板好像一下子矮了半截儿,“行!”说着,低头开始打印彩票,“两块钱。”
大鳄掏钱的同时偷偷盯着林建国。
林建国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小王,你不用回来了,我打的过去就行了,你说堵车呀!好,那我早点儿过去。”
林建国把手机塞回包里,一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这下大鳄和小咬急了,大鳄把彩票和零钱往兜里一塞,一把拉住小咬追了出来,一抬手招呼了另外一辆出租车。
“师傅,快点儿,追上前面那辆出租车。”大鳄冲着出租车司机喊道。
开车的正是赵建国。
赵建国愣了一下,猛地一脚踩下油门追了上去,并回头问道:“怎么了,哥儿们,丢东西了?”
“不是。”
“那怎么这么着急……坏了,前面这个红灯怕是过不去了。”赵建国看到前面的车开过路口的时候,信号灯已经变黄了。
“师傅,一定要追上他,他,他把我媳妇干了……”大鳄张嘴就编了一句。
小咬诧异地看着大鳄,刚要张口,大鳄在他腰上捅了一把。
“啊,有这种事儿,你们坐好了。”话音未落,赵建国一脚油门踩到底,出租车猛地窜了出去。“太不仗义了,放心,他跑不了。”
大鳄和小咬忽悠一下子结结实实地靠在椅背上。
“谢谢老铁!”
“别客气,我最容不得这样的事儿了,拔刀相助,咱BJ爷们儿的责任。”
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出租车追了上来,回头问林建国:“先生,后面那车是追你的吗?你没丢东西吧?”
林建国下意识地摸了摸公文包,授权书在里面,“不是,你开你的吧。”
眼看着在下一个路口,赵建国的出租车追了上来,并且正好赶上一个红灯。
大鳄“噌”的一下从腰里拔出一把弹簧刀,但没有按出刀刃,就想下车。
赵建国感觉到后面的人拿了家伙,赶紧说:“哥儿们,冷静,这个路口有摄像头,稍等……一会儿你别把人打伤了。”
大鳄和小咬一愣:“谢谢老铁。放心,就给他点儿教训。”
出租车一过路口,赵建国一加速超过了前车,并把前车挡在了路边。赵建国摇下车窗对前车的司机喊道:“他们有点儿事儿,和你没关系。”
大鳄和小咬呼啦一下子冲下车,拉开前车的车门,把懵头转向的林建国连人带包扯了出来,不由分说一顿拳脚,然后塞进了赵建国的出租车。大鳄向前车的司机扔过二十块钱,喊了声“谢谢!”也钻进了赵建国的出租车。
“师傅,往前开。”说完,大鳄没头盖脸地用拳头和刀把在林建国头上、身上一阵乱打。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大鳄一边打一边没好气地问。
“不知道,你们认错人了吧?”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林建国哀求着。
“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顿拳头和刀把落在林建国头上。
“真不知道呀,兄弟,你认错人了……不认识呀!”
“谁是你兄弟,看你还嘴硬”小咬也狠狠地打了几拳。
“别打伤了。”司机赵建国有些担心了,他冲着林建国提示:“嗨,爷们儿,你干什么坏事儿,是不是碰人家的女人了?”
林建国一下子想到了郑金花,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哪知道呀,她什么人呀?哎哟!天哪……否则,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呀!”
大鳄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事儿,真让自己给蒙上了,想着丽娜也不知道在不在粤海工作,突然感觉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他狠狠地给了林建国两拳,并用刀把敲着林建国的脑袋问:“你说吧,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都可以,别再打了……”林建国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了。
“五千块钱,向我赔礼道歉,发誓一辈子也不再碰她了,否则今天我就挂了你。”大鳄恶狠狠地吼道。
“行行,我包里有,我包里有,你们拿去。”林建国哀求着说。
小咬已经把包打开了,一边翻一边数:“老铁,这小子包里足足有五万多块呢!”
“妈的,就给我五千块就想把事儿摆了,活腻歪了吧!”大鳄又给了林建国一拳。
“你们都拿走,都拿走,把包给我留下就行!”林建国根本不想要这些钱了。
“老铁,这手机也不错。”小咬把手机揣在自己兜里。
“师傅,前头找个没人的地方停吧。”大鳄对司机赵建国说。
赵建国有些发懵,这局面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嗯……好。”出租车停在了一段比较安静的小路边。
大鳄从林建国包里拿出二百元钱塞给赵建国:“谢谢哥们儿,今儿多亏你,否则让这小子跑了。别在外面胡说八道。”说着,大鳄拿刀把有力地比划了一下,便和小咬一起扯着林建国下了车,钻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
赵建国愣了一会儿,启动了汽车。
林建国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120急救车上,警察正在外面和出租车司机询问情况,身旁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正围在他身旁往他头上缠纱布。
“几点了?这是哪儿?”林建国顾不得头疼,急切地问。
“急救车上。”
急救人员的答复简洁明了。
“几点了?”
“四点零五分……嗨!警察同志,他醒了。”急救人员冲着警察喊道。
两个警察和出租车司机都围了过来。
年长的警察看了看林建国说:“你被抢劫了,是这位出租车司机报的警。你叫什么名字?感觉怎么样?能配合我们回答几个问题吗?”
“我的手机呢,哎呀,我的包呢?我下午有个万分重要的投标,快,快借我手机用一下。”林建国都快急疯了。
赵建国刚犹豫着把手机拿出来,林建国忽悠一下子坐了起来,抢过手机拨通了孙雅莉的手机。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林建国听到孙雅莉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责备声:“林总,你在哪儿?已经开标了,由于没有法定代表人,也没有被授权人和授权书,我们的投标文件作为不合格文件已经被拒绝了。你……你到底在哪儿?手机也不接……”
林建国的脑袋“嗡”地一声,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急救人员和警察一下子忙做一团。
等林建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听到警察和出租车司机说:“幸亏你报案了,否则,你拿了这两百元钱,你就是这起抢劫案的同案犯……”
林建国挣扎着坐了起来,对站在车外的出租车司机赵建国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赵建国和两位警察都靠了过来。
“你报案了,你没乱说吧?”林建国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出租车司机。
“我,我都说了,有两个人坐我的车追你,说你上了人家媳妇,然后把你揍了一顿,就下车把你拉到那条胡同里了,还给了我二百元钱,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就把车开回来看看,发现你晕倒在胡同里,我,我就报警了……”
“唉!”林建国痛苦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到底怎么回事?”年长的警察目光严厉地盯着林建国。
林建国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急救车启动了,林建国感到浑身都在疼,耳边传来急救车的“哎哟、哎哟”声音,像是在喊疼,还有警车“Why?Why?”的声音,像是在追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