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枕在轩寒怀里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傍晚十分。
夜幕遮天黯淡,晚风吹动杨柳轻飘,悬挂的花灯摇曳,隐隐能听见远处街道上的喧闹声。顾潇依着缓缓坐起,只见身边人温柔一笑,道:“这时醒来,是饿了?”他指着远处杨柳树下,江岸边的石桌上摆满糕点,沐雁声在旁边默默看着雁霓裳领着孩童品尝嬉闹,“饿了就过去。”
顾潇摇了摇头,只是静静看着他,看着他那温暖的笑容,终于一切都恢复如初了,就在这样……就这样一辈子……
然而内心却涌出不好的预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
“潇儿妹妹醒了,点烟花,点烟花……”
远处传来雁霓裳的声音,她向烟花摆放处的仆人呼喊,顿时,烟火呼啸着射向漆黑的夜空,在夜幕中绽放,以最绚烂的姿态怒放。
姹紫嫣红。
噼啪燃烧的火树银花,在夜空中此起彼伏,竟将那漆黑的夜空照亮,顾潇望着璀璨的花火,依在轩寒身边,听着怒放的烟花,听着街市的喧闹,踩着青瓦的脚步声,顾潇神色一边,寻声望去……
哒!
轻轻的脚步声。
烟火中一道身影落地,任青云诧异的看着顾潇,随即调整情绪,看向顾潇依着的清俊男子,弓腰行礼,恭敬道:“青云拜见前辈。”
顾潇神色有些紧张,拉着轩寒的玉手紧了紧,轩寒对她轻轻一笑,示意不用紧张,才看向任青云,冷冷道:“你打扰我们了!”言罢,竟是一股庞大的威压压在任青云身上,似要把任青云压得粉碎。
汗流浃背!
止不住的颤栗!
任青云竟是抗不住这股威压缓缓跪下,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师尊的嘱咐,眼前这人绝对是比师尊厉害百倍的绝世高人,或许正是传闻中的六界第一人,雪漪剑主。
“请前辈恕罪,青云……青云……”
灵魂颤栗,最后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任青云惊讶万分,想起师尊的嘱咐,连忙默念师门心法运功抵抗威压。
顾潇看着任青云青筋暴起,汗如雨下,急忙看向轩寒,她不知温和的轩寒为何发怒?她只能紧紧握着轩寒,握着温暖的大手,依在温暖的怀里。
轩寒一点点收起威压,冷冷道:“有什么事?”
任青云不停喘着粗气,答道:“禀前辈,青云奉师命请前辈上第一峰!”任青云并不知道这位前辈是谁,师尊让第一峰的弟子和客卿拿着画像寻人,找到人便以礼相请,如若前辈不愿意也不能强求。
观这位前辈的威压实力,便是六界第一人也不过如此,而师尊那般谨慎嘱咐,恐怕这位前辈的身份八九不离十。如今第一峰急需高手助阵,那潜龙深渊里面的恶龙,就连师尊都没有把握应对,想来也唯有雪漪剑主能够应对了。
却不料,这位前辈冷冷道:“你们能给我什么利益?”
任青云愣了愣,便回道:“前辈任何要求,第一峰定会尽全力满足。”
师娘和师弟是师尊的亲人,为师娘和师弟,即使第一峰飞灰湮灭也在所不惜,只要救回师娘和师弟,哪怕要他任青云赴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师尊养育他,传道于他,授业解惑,无不费尽心力。
而他,所能做的便是以这肉身灵魂偿还此恩,豁尽一切成全师尊的天伦之乐。
而这位前辈终于松口,道:“明日登峰,你回去吧!”
任青云喜道:“明日第一峰恭迎前辈大驾。”言罢,任青云转身而去,顾潇看着任青云手上的汗珠,忍不住抿嘴轻笑,心道轩寒这温和之人也懂得恐吓啊!
轩寒看她语笑嫣然,冷冷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顾潇娇嗔道:“我就笑了,就笑了,就笑了,你想……”
轩寒也轻笑着,看向远处和孩童玩闹的雁霓裳,却见雁霓裳端着两盘糕点走来,把糕点递给顾潇,“潇儿妹妹,吃些糕点,这糕点很好吃!”
随即坐到顾潇身边,目光却是看向轩寒,问道:“前辈,刚刚那是第一峰的任青云吧,前辈要上第一峰吗?”
轩寒看着顾潇,道:“嗯,我要和应潇然做一个交易。”
雁霓裳问道:“为了潇儿?”
顾潇惊讶的看向轩寒,见他目光坚定,“是,我要应潇然救潇儿,要不然她活不过半年!”
“寒……”
顾潇诧异地看着轩寒,口里却是吐不出半个字,就像一团棉花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没有丝毫办法。一种无力感笼罩着她,她就像浮萍一样,随着湖水流淌,湖静则浮萍静,湖动则浮萍跟随动,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遭受绯音魂识的折磨,灵魂里涌出那股魔力似乎要把她变成魔鬼,她努力的修炼,挣扎,却越陷越深。
十岁那年,她大闹九溪,毁莲池,伤同门……
“别担心!”
轩寒轻轻拥着顾潇,他能够理解顾潇的痛苦,毕竟绯音,他实在太熟悉了,绯音的能力是他的复制版,一招一式,皆是他所传授,受绯音魂识寄体,能够摆脱者少之又少。
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跟随命运的轨迹一步一步走下去,即将而来的骇浪是否会将他们淹没,他也没有把握!
雁霓裳思索后,问道:“前辈,需要霓裳请师尊帮忙吗?”
轩寒摇头道:“你师尊属于世外之人,红尘涛浪不能沾身,沾身便要不得善终,第一峰的情况早在预料之中,潇儿的灵魂伤创定会治好,你且放心。”
雁霓裳看着顾潇脸色苍白,安慰道:“潇儿妹妹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我风霜,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相信前辈一定会帮你摆脱折磨,你也要相信前辈,知道吗?”
顾潇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仿佛这一趟第一峰会摧毁她所有的希望,就如忘川河中那份相信……
而她的灵魂中再次响起了嘲讽的声音:“哈哈哈,怎么可能好起来,他太熟悉我了,太熟悉我了,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你只是他给我的祭品,他在骗你……傻瓜,傻瓜,傻瓜,竟然还傻傻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