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祸起萧墙
傻太子司马衷虽然不成器，却有个聪明的儿子唤作司马遹。这孩子到底有多机灵呢？最出名的是这么件事：“一次，皇宫内深夜失火。晋武帝司马炎登上城楼观察火势，忽然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襟；司马炎低头一看，原来是只有五岁年纪的司马遹。大孙子把爷爷拽到了暗处，然后奶声奶气的说道：“夜半时分宫内有这种突发状况，应该特别特别的小心和谨慎才行啊。现在火光这么亮，把爷爷您照的清清楚楚，实在是太过危险；要万一有刺客的话，想必您已经在他的准镜儿里了。”
司马炎听后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这年仅五岁且没玩过《使命召唤》的小孙孙竟然有如此冷静与周密的思维。不仅是长臂猿，当时很多人都对这个少年老成的皇孙寄予着厚望，认为此儿童将来定是天子之位的不二人选。一时间，此儿童的傻爸爸俨然成为了过渡的摆设。
为什么迎风直流大鼻涕的司马衷能生出这么一个聪慧的儿子？这是我和袁隆平先生都很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有人说：这会不会和浦饭幽助的情况是一样的，属于隔代遗传大爆发？呵呵，可能吧。不过翻了翻历史书，我却觉得这里面也许另有隐情。
司马遹的母亲叫谢玖，原本是司马炎的才人。想是晋武帝和谢才人春风几度之后，觉得这女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于是便在司马衷尚未与贾南风大婚之前，把她派去东宫侍寝，也就是要求她言传“身教”，给自己的傻儿子当一把性启蒙老师。
老师当了没多久，谢玖竟然怀孕了。这下事情可就暧昧了：这孩子到底是司马炎、司马衷父子俩谁的呢？
历史没有给出标准答案，但颇有意思的是：奇妒无比贾南风嫁给司马衷之后，太子其他的女人只要怀孕了都难逃她的毒手；而大着肚子的谢玖却得到了司马炎的特殊保护，被接回皇宫顺利生下了司马遹。
更有意思的是：司马遹在皇宫中长到三四岁大了，傻太子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直到有一次，司马衷入宫和其他皇子一同游玩的时候，他爹司马炎才指着司马遹告诉他：“儿子，这是你的儿子！！”
不管司马遹到底是儿子还是孙子，晋武帝司马炎对他的喜爱都是发自肺腑的，这无形中也给司马衷太子的位子上了一道保险。
为了保护傻衷衷将来的帝位不受到威胁，年迈的司马炎又想出了个昏招：他封司马衷的四个弟弟司马玮、司马允、司马乂（读“益”音）、司马颖分别做了楚王、淮南王、长沙王和CD王，负责镇守帝国南方的几个军事重镇；想依靠这四大天王来保护他们的哥哥他日坐稳那张龙椅。可长臂猿一定想不到：日后的八王之乱里，这四个护法都有不少戏份，也都没有善终。其中的三位，更是名列作乱的八王之中。
前面我们说到，司马炎要保护傻太子的帝位不受到威胁，所以才造出四大天王。可这太平盛世的，威胁又从何而来呢？
在晋武帝脑子里，这威胁肯定不会来自于司马家，否则他就不会通过封王的方式来预防了。既然不是皇帝家的，那这威胁就只有可能来自皇后家的了。
也确实如此，由于晋武帝司马炎先后册封的两个皇后是堂姐妹，因此杨氏一门自然风光无限。其中最为牛逼哄哄的，当属大杨皇后的叔叔，小杨皇后的父亲：杨骏。
作为杨家的掌门，杨骏仗恃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地位节节攀升，而野心也越来越大。公元289年，司马炎由于长期酒色过度，身体每况愈下；所有人都清楚，晋武帝离驾崩的日子不远了。当时朝廷主要辅政的大臣除了杨俊外，比较有实力的还有两位，一位是西晋的功勋老臣，最高检察长（司空）卫瓘；另一位是司马炎的叔叔，汝南王司马亮。
杨骏对这两个人的存在充满了敌意，千方百计的想把他们撵出朝野之外。一方面，他找出了卫瓘儿子一个小小的不是，并将其无限放大，生生把卫瓘逼的告老还乡。另一方面，他让自己的女儿到皇帝那里猛吹枕边风，撺掇司马炎任命司马亮做大司马、大都督，外出镇守许昌。这样一来，杨骏便成功将两大政敌全部排挤出了朝廷。
还没等汝南王司马亮动身前往防地，司马炎的病势便异常严重了起来。杨骏严密封锁了天子病危的消息，不让其他臣属轻易靠近皇上。为了方便，杨骏还更换了晋武帝身边的亲近侍从，安置了不少自己的心腹。做完这一切，杨骏开始静静的期盼司马炎驾崩的日子，并不断幻想未来独自辅政时的无限风光。
不过事情并不像杨骏计划的那样顺利：过了一段时间，司马炎病势略微转轻一些；当他看到不少杨骏任命的新面孔，心中顿时不悦，厉声责问杨骏，并吩咐立法院（中书）立即撰写诏书，任命司马亮和杨骏共同辅政。
杨骏当然不甘心最后时刻被司马亮翻盘，一不做二不休，他愣是偷偷截留了诏书。也就是在这个当口，皇帝又陷入半昏迷状态，皇后杨芷在床边趁机请求由老父杨骏辅政，司马炎已经不能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晋武帝真实的意愿。因为一天后之，病入膏肓的司马炎回光返照，仍焦急问道：“司马亮来了么？”。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杨骏，早已将皇宫内外围个了水泄不通，到处都拉着警戒线；别说司马亮，CCTV都不一定能进得来。
公元290年春天，在位25年的晋武帝司马炎，终于撒手人寰，留下了一个年轻的帝国、一个傻太子、一帮虎视眈眈的亲王还有一群不爱管事只爱**、喝酒、乱交、炫富、吹牛的臣属。未来如何，只有祈祷上帝保佑了。
上帝传下话来，表示鸭梨很大。
司马炎驾崩以后，司马衷便登上了帝位，中国历史上智商最低的皇帝（没有之一）就此诞生了，是为晋惠帝。同年，贾南风被册封为皇后，司马遹则被立为了太子。
作为新皇帝的姥爷，杨骏毫无悬念的成为了辅政大臣，将本应是父子传承的权力魔戒，生生抢到了自己的手中。上台之后，杨骏深知想自己这样靠女儿骤然富贵的外戚，在数辈权贵的士族心中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地位可言的。为了拉拢这些门阀，杨骏开始大行封赏，滥加爵级：就算你之前对国家的唯一贡献就是没把嘴里的痰吐在地上，也一样能因为新皇帝登基这样的理由而被连升两级。
把官职当做白菜一样随便派发，将爵位像玩牌儿一般肆意升级；杨骏本意是为了笼络人心，但效果却微乎其微。为什么呢？像这种性质的晋升，收益的往往都是那些级别不高的角色，可他们对于杨骏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再将视角转向上层，中央的高官们辛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现在却眼睁睁的看这后辈们坐着火箭追了上来，而自己上面却没有可以升迁的职位了，由此对杨骏产生的强烈不满可想而知。
这些高官手里握着的不是远大理想，而是对杨骏来说至关重要的影响力和实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还远不止这些。有一个人在西晋的这次“职位大放送”活动中被连升N级，直接成为了匈奴五部大都督。后来，他统一了匈奴五部；再后来，他俘虏了西晋末代的两位皇帝；再再后来，他建立的国家彻底灭了西晋。这些，我们后面再说。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还记得先前的曹爽么？作为辅政大臣，杨骏简直就是爽仔的翻版：一样是依靠裙带关系，一样是没啥才能，一样是狂妄自大，甚至连住的地方都一样————估计杨骏也不懂什么风水，竟把家搬到了曹爽的故宅里。
杨骏在那套宅子里有没有被爽仔灵魂附体我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骄兵必败”这条道路上，他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杨骏当政，最不爽的人肯定是贾南风。想这黑丑娘们儿嫁给一个傻子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争取那无上的权力。然而，就在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一个糟老头子却偏偏挡了她的路。而且，糟老头子的女儿——现在的杨太后，更是让风姐恨之入骨。
前面提到过，年轻时的贾南风妒忌成性，心狠手辣；司马炎几次三番想废掉这丑八怪，幸亏杨芷皇后经常悄悄为她说些好话，才平息了晋武帝的愤怒。可惜杨芷这人不爱宣扬，做好事从不留名，因此贾南风对说情的事儿是全然不知。风姐有时做的太过火了，刀子嘴豆腐心的杨皇后总是要说上一说的；谁知这贾南风没看见豆腐，光看见刀子了，竟然因为几句苦口婆心的批评而忌恨起杨芷来。这一狠，就是十几年。
虽然贾南风朝思暮想的要扳倒杨家，但她一个女流之辈，没点儿靠山确实比较困难。于是，这黑丑娘们儿只好每天掰着手指头盘算着夺权之路上她能依靠的男人在哪儿。
贾南风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公。不过一泡尿的工夫之后，风姐便打消这个念头。司马衷这种生活尚不能自理的人，指望他还不如指望猪。
其次想到的就是娘家人了。可惜风姐的爹爹贾充已经去世，而贾充的儿子早在孩童时就被自己的妈妈给活活吓死了；人丁不旺的贾氏，现在都指着贾南风做靠山呢，就更别提给她撑腰了。
再想到的就是杨骏的那两个政敌：司马亮人精一个，平时办事四平八稳，此时远远在许昌的他肯定不会来趟这趟浑水。至于卫瓘，贾南风想起当年那次惊心动魄的考试，就恨得不行，此时让她去求他，这丑娘们儿实在也拉不下自己那张黑脸。
想来想去，最后能仰仗的，就只有当年司马炎分封的“四大护法”了。这几个小叔子年龄不大，但手握重兵，和皇帝感情又亲，且政治阅历不高，简直就是风姐手拿把攥的不二人选。
考虑到这里，贾南风也算打定了主意。她连忙联络到了这四位：楚王司马玮、淮南王司马允、长沙王司马乂还有CD王司马颖。风姐把杨骏权倾朝野的霸道劲儿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把晋惠帝司马衷说的跟明天就要下台了一样悲惨。几个弟弟坐不住了，楚王司马玮最先应征，准备伺机进京推翻杨骏。
这司马玮是司马炎的第五个儿子，从小就酷爱打架，后来习得一身好武艺，舞刀弄枪的很是在行，为人仗义、直率，好打抱不平，要是不当王爷，一准能去上海滩当个黑老大。司马炎临死时，安排刚刚二十出头的他担任卫将军，封楚王，就是为了保护傻皇帝司马衷的。
就在贾南风和楚王暗中谋划的时候，死催的杨骏竟先打起了司马玮的主意。杨骏害怕司马玮勇猛，不愿意他在外统兵，便给司马玮封个官职，要求他回朝任命。
这下可算正中司马玮的下怀：他正愁没理由潜入京城呢，没想到杨骏非要把机会送上门。司马玮自然不会犹豫，他秘密联系了他的弟弟淮南王司马允，一同赴京任职。
一场宫廷内乱，已经迫在眉睫。
司马玮等人进京之后仅仅半个月，政变便爆发了。三月八日晚上，贾后一党进宫报告司马衷，谎称太傅杨骏造反。傻皇帝正在和妃子一起欢度妇女节，哪有心情细问其他，当即便在旁人的指使下颁布了诏书：宣布撤销杨骏的官职，并委派楚王司马玮、东安公司马繇捉拿杨骏。
当时的杨骏，正在自己的家里（曹爽故宅）休息，听闻宫内生变的消息，赶忙召集党羽开会。讨论来讨论去，幕僚们最后形成了一致的意见：面对叛乱必须以毒攻毒！杨骏应当首先纵火焚烧皇宫南门，然后率领城内外禁军还有太**的卫队，拥太子司马遹入宫搜捕乱党。火势加上兵威，可以吓懵宫内的乱党，让他们自觉交出主谋。
这确实是堪比当年桓范“进许昌号令天下”的妙计！只可惜，曹爽故宅中的杨骏，早已被爽仔灵魂附体。平时耀武扬威的他关键时刻却像故居的前辈一样犯了怂，哪有魄力做如此的大事；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唯唯诺诺的说了句：
“皇宫南门是当年魏明帝建的，花了不少钱不少功夫呢，烧了多可惜啊……”
他可惜了门，却没有可惜自己的命……
眼看杨骏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幕僚们谁也不甘心为他当炮灰。于是，他们纷纷找出各种借口，有请命说去皇宫侦查敌情的，有自告奋勇外出寻找援军的，也有直接说要回家保护一家老小的。总之，幕僚们一哄而散，唯恐躲开的慢了，回头要被当做同党族诛。
杨骏呆坐在家中不知如何是好，外面的形势却瞬息万变。没多一会儿，皇宫里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将杨骏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皇太后杨芷听说变乱，倒是比她老爸镇静一些，让左右侍从将自己写的诏书用弓箭射出宫外，上面写着：“救太傅者，重重有赏。”
不过，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司马玮和司马繇的部队已经开始了总攻，没多一会儿，杨府就笼罩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杨骏的卫队本想突围出来，但司马玮军队的弓箭手已经攀登上附近的高处住宅，占领了“高地”，居高临下不停射击，完全封锁了卫队突围的线路。一场屠杀已是在所难免。
杨骏自知大势已去，慌不择路之下，只好躲了起来。只不过，他选择的藏身之处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攻入府中的禁军一下子就看见了哆哆嗦嗦躲在马厩里的太傅。
“靠，死到临头了还装耶稣呢？”
一刀下去，杨骏直接就见了耶稣。
这一天，距离司马炎逝世仅仅过去了十个月。
杨骏死了，其他党羽也彻底放弃了抵抗。东安公司马繇，受命负责抓捕、审判、处决所有杨骏党人。杨骏有个兄弟，名为杨珧。当年杨家一下子出了两位皇后，杨骏自然洋洋得意，骄傲的不可一世。而这杨珧却非常有自知之明，也懂得谦抑之道。他上书晋武帝说：“自古以来，一家之中有两位皇后的，没有一个能保全自己的家族。我恳请陛下不要再晋升我的官职，也希望能把这份奏章藏到皇家祭庙中，日后如果真发生了我所恐惧的事情，希望能以此换我一族免死。”言辞十分恳切，连司马炎都觉得他太杞人忧天了，不过，晋武帝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如今杨家落到了这般下场，杨珧不愿引颈受戮；他急急忙忙说出当年他求得保命奏章的事情。不过，这种类似“丹书铁券”的东西，本就是骗人的把戏，当权者想让你留小命它就有效，当权者想让你死它就是一张废纸。至于那份奏章，杨瑶还是留着给砍他脑袋的刽子手用来擦一擦刀上的血吧。
唯一暂时幸免的，只有太后杨芷了。只不过杨芷射出的书信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却着实害惨了她。贾南风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她给太后扣上杨骏乱党的大帽子，把杨芷贬作平民，并押解到了洛阳边上专门用来关押政治犯的金墉城中。
有意思的是，在杨骏党羽的大名单里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文鴦。30多年前，当时年仅20岁的文鴦一人一马在司马师的大营中搅得人仰马翻。当年的超级少年，如今已经50出头，正在家中安享晚年；突然间闯进一帮凶神恶煞的士卒，声称奉皇帝诏书，要捉拿文家老小归案，罪名是与杨骏共同谋逆。文鴦一时懵了，他和杨骏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关系，怎么会和叛乱扯到一起了呢？
原来，负责抓捕杨骏党羽的东安公司马繇，正是诸葛诞的外孙。当年诸葛诞手刃了文钦，便与文家结下了血海深仇，文鴦归降司马昭后，在攻打诸葛诞的时候份外卖力。寿春城破，诸葛诞伏诛，文鴦以为杀父大仇已报，早把与诸葛家的仇恨忘记了。谁曾想，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次轮到诸葛诞的后人复仇了。
明白了一切，文鴦只剩仰天长叹：“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