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宋历的五月下旬,夏季的中间阶段,因为这些天没什么雨的关系,正午的天气正当热时,更不幸的是,天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云彩,看起来近期毫无下雨的准备,阳光可以毫不掩饰毒辣辣的直晒着,热的连空气都看起来变了形状,扭曲着明亮刺眼的光线,激荡着,在烘烤灼烧着皮肤,地面荡漾着一层白茫茫又红彤彤的光辉,好像铺着一层火气。
大擂台门前的七棵樟树,尽管巨大无比,也无法抗拒世界的熔炉,叶子也有些无奈的垂着,无精打采的,想要扛过去这段最难过的时光。蝉也又累又渴,也许是热的没什么精神,声音零散而低沉,整个群体像是在唉声叹气。
整个槐树林附近的地面上,除了不停吐着舌头的狗,就没有人以外的其他动物,全都因为炎热而销声匿迹。
但是毕竟,七棵巨大的五百年樟树那庞大相连的树冠,还是奉献下了一片广大的阴凉地,比阴影之外的地方还是要凉爽很多。
所以这里,也是聚集了不少人在这里纳凉。
并不是谁家都有冰块可以降温,也并不是谁家都有仆人来扇风驱蚊,大部分人没有条件,或者更愿意用这种不花费的方式,来度过炎炎夏日。
在这个由樟树为主的广场之上,人多且闲,就会诞生很多有趣的讨论,有时政热点、有军事杂评、有娱乐八卦、有天气地理风土人情……因为此,这里在汴京人的心目中是个消遣的好去处,在外地人看来,这里是个没有门槛的高级交流“会所”。也因为此,很多闻风而来的小贩看到了商机,在这里占下固定摊位。
叶仲永带着他的一个助手十个手下来到樟树下,找了一个较大的空地,把带来的布往上一铺,把一百多份十几页的小册子放在上面。
然而,并没有什么反应。
旁边的人只是看了这群人一眼,就扭回头,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继续自顾自的在那里聊天;离得远的人更不用说,可能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摊点。
为什么他们都不来呢?叶仲永想了想,人应该都是有好奇心的吧?也许是天太热了,他们懒得动来动去?
他拽了拽宋叔的衣角,被提醒的宋叔看了他一下,明白他是想要小声说什么,就弯下腰听着他说。
听完之后,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叶仲永,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叶仲永对他点点头,示意就是这样。
然后宋叔就一脸纠结的离开,开始向其它人安排工作。
叶仲永则晃悠悠,去到其它地方闲逛。
……
张三是个卖茶叶蛋的小贩,虽然卖的是茶叶蛋,占的地方也并不差,但他有生意的情况不多。毕竟这个炎热的正午,正是茶叶蛋的冷淡期,大家在这个时候都喜欢吃些喝些清爽的食物和饮品,对茶叶蛋的需求极低。
而且这个时节,整个汴京有意愿且有支付能力的吃茶叶蛋,还跑来吃的人也不多。
在有生意的时候,他会笑容满面的接待得之不易的客人;在没有客人的更多时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斜上方仰望虚无天空,目光往往没有焦点,当然,偶尔也会一时兴起,对旁边的交流圈插一句话,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因为他在这里驻扎了很久的关系,他知道很多名人的新闻八卦,他了解近几年的舆论风潮,他明白很多事件背后的含义……所以他的话往往能够一针见血。
常在这里厮混的人都知道他,这个有着丰富的“学识”、有着自己独特见解的地头蛇,是整个“樟树下”的“智者”之一,也同样知道,他并不喜欢被莫名突然打扰。
除非有人照顾他的生意,去吃他的茶叶蛋。
此时,他的茶叶蛋摊点上来了一个小男孩。
张三看了看眼前的小男孩,也许是因为叶仲永发育良好的关系,张三以为眼前的小男孩八岁左右的样子,全身都是比较普通大众的小书生装扮,倒是脸长得还是比较可爱。
小孩子长得不都差不多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有点不同呢?真是奇怪。
“小朋友,要吃茶叶蛋吗?”张三虽然觉得他会吃得起的可能性不高,但还是出于职业习惯,和蔼的问了一下。
眼前的小男孩纯纯的笑了,对着茶叶蛋露出渴望的眼神,被香气馋的似乎流了口水,所以情不自禁地吞了一下喉头,也许是囊中羞涩,转而又做了一副低落的样子,沮丧的说道:“吃不起诶,对了,你知道三国爱吗?”
“三国爱?那是什么?”张三虽然知道的很多很多,但也没听说过这个名词,难道我又落伍了?
“我有一本看不懂的小册子,拿来换茶叶蛋好不好?”
“好。”张三看眼前的小男孩一脸天真和希冀,觉得自己应该让他吃个茶叶蛋,满足这么可爱小男孩一个愿望而已,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简直不能原谅。
看到小男孩开心的笑了,张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张三心情愉快的把茶叶蛋挑给他,接过小男孩手里的小册子。
“叔叔,三国爱就在那里卖哦。”小男孩指了指刚来的那个摊位。
张三伸手随便一翻,看到了一些引人注目的字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看向拿着茶叶蛋远去的小男孩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我果然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张三默默看了看封面,上面是工整机印的三个浅红色的大字,分别是三、国、爱。
他感觉自己变得颇为伟大,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骄傲的心想,我拯救了一个小男孩纯洁的心灵。
他想了想,打开一个折叠的小板凳,坐了起来,右手拿起蒲扇,来回慢慢挥动,左手拿起小册子,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反正没什么客人,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有些“艰难”的看完之后,张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露出迷恋享受的笑容,心想,自己真的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
“你知道三国爱吗?”
“那个地方卖三国爱哦!什么?你还不知道三国爱是什么!”
“最近有本小说,卖的可火了,你知道吗?什么?你竟然还不知道!”
……
在叶仲永又用了同样的方法,跑去拿《三国爱》免费尝刨冰、棉花糖、空心玉米棒等等小吃,把没吃午饭的肚子填满的时候,他的一帮手下们受到了上司的旨意,也跑到四处散发“小道消息”,宣传拉客。
樟树下的热度正在上升。
一种异样的气息在这里酝酿,古怪的气氛在樟树下的空气里徘徊。
连谈话声都渐渐少了起来,低了起来。
一切,开始有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