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怪!”钱叔从石门缝隙瞄了一眼,失声惊叫,我一把捂住了他的破嘴。要是被这群怪物抓个正着,那我们的脑袋也要被凿个大窟窿,穿根黑线吊在暗洞的半空。
暗洞乌七八黑,也没个光亮,我只记得我们下来之后一直没有转弯,但自我感觉是这样,到底在什么方位,还得罗盘告诉我们。我从上身夹克兜里摸出罗盘,冰凉冰凉的,双手托在手中,左一走,右一转,罗盘指针丝毫没有反应。
我们似乎走进了像冥界一样的地方,甚至比冥界更让人浑身颤栗。
“真是邪了门儿。”前些日子在怨魂漠的时候,遇到了强磁场,罗盘跳动不止,磁针拼了命地旋转,三刀的那口铁锅估计现在还在黑沙中栽着。之前进洞时,罗盘都很正常,现在却成了这副德行,甚是怪异。
“你这玩意儿到底好不好使?咋不动呢?是不是坏了?”钱叔把罗盘拿过去,像拎着一条死鱼一样,眼珠子上下打量。
“别瞎说,不可能坏的,拿来。”我一把夺过罗盘,揣进了衣襟里兜。
“都不灵了,还当宝贝似的...”
这块罗盘名曰七十二龙盘,是二十四山盘的挨星盘,这是从陈老爷子嘴里才知道的,怎么落到我的手里,我自己都是一头雾水,或许是有人故意放在我的衣兜里。
据陈老爷子讲,这块罗盘是唐代风水宗师杨筠松在晚年创制的,结合纳音五行之论,将十二地支融合天干之理,创出了这样的宝贝物件。而二十四山盘也是由这位风水大师亲自创制,二十四山,其实就是二十四个方位,陈老爷子非要说什么二十四山法,玄乎乎的。
杨筠松是唐僖宗在位时的金紫光禄大夫,掌灵台地理,堪舆定位,皇族祭祀等职,后来黄巢起兵,长安陷落,逃到了虔州的黄禅寺,后来怎么死的竟是一个谜团。
这位风水宗师生前留下了一本书,名曰三元挨星法。众所周知,星者乃九星,即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挨星,就是将九星分布在各个方位,察生旺,定衰死,判断龙向山水之吉凶。
后人根据这本书编了一个三元挨星诀,陈老爷子嘴叼烟锅,捋着胡须,叨咕什么甲癸申贪狼一路行,坤壬乙巨门从头出....寅庚丁八白左辅应,午酉丑九紫右弼星。我跟听天书似的,屁也没明白,老爷子倒是很享受,我在心里暗自骂道,这说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陈老爷子整整给我讲了一下午,唾沫星子乱飞,我不停地打盹,迷糊之间已经是夕阳西下,我真是快要断肠了。真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去给别人家看风水,钱也来得快,待在这个破书馆干什么,几天不见一个人。
但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陈老爷子提到了寻龙点穴的风水秘术。古人云:三年寻龙,十年点穴。龙,即山脉,通过堪舆之术,来判断山脉的凶吉地理。点穴讲究的是点正风**心,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久年的老手,也不一定正中其心,一旦失手,寻龙的功夫也就白费了。
七十二龙盘一直带在我的身上,视若珍宝,而此刻却失灵了,真是让人丢了颜面,钱叔瞪着大眼看了半晌,还是没有反应,但它确实是一件宝贝。
“踩它,轻点踩。”我将罗盘放在地上,示意钱叔去踩它。
“辰风,我就这么一说,踩碎它干什么,瞧你这脾气。”钱叔以为我让他把罗盘踩碎算了,反正留着也没用。
“谁让你踩碎它...用脚轻踩罗盘,风水上这叫踩盘,采盘中清华之气,辟邪驱鬼。踩完之后,怨鬼就不敢招惹你了。”
“真的?”钱叔疑惑地盯着我。
“踩吧,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
钱叔看我一脸真诚,抬脚踩在罗盘上待了一会,我生怕他一不小心给我踩碎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一边提醒着他。
“可以了,可以了...钱叔,你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动静,我想想办法。”钱叔缩头缩脑,贴着门缝向里面打探。那帮怪物直挺挺站着,没有发现我们。
“钱叔,你还能跑的动么?”
“你终于开窍了,我早就想跑了!”钱叔愣了一下,转头就准备蹽。
“跑什么!又没让你跑,回来!”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差点气晕过去。
“到底跑还是不跑?你不跑我跑!”钱叔想跑的心思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扭着肥腰转头就跑,拖着我滑出去三四米,我一松手,钱叔闪了一个趔趄,他的前方正好有一块石头,扑通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响动还不小。
眼看着他要爬起来,我灵机一动,使劲踹了一脚石门,随后就听见里面乱糟糟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脚步声和枪子儿上膛的声音。
我立马躲进黑暗里,吹灭火折子,静静听着动静。钱叔摔在地上,摸着腿肚子吱哇乱叫,转头发现我不见了,一屁股爬起来,惊慌地盯着四周,此时,那帮怪物刚好追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钱叔一声惊呼,眨眼间就没了人影,怪物狂吼一声,砸着地面就追了上去,动静真是大,感觉我的全身都在颤动。
怨魂沉吟凄哭,怪物的枪声、怒吼声一阵接着一阵,我的心头一紧,生怕钱叔出点什么事,但我不能去引开它们,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万一钱叔找不到铜镜,那三刀性命难保。之前我观察到,怪物移动缓慢,以钱叔现在的气力,不过一刻钟就能甩它们八条街,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中枪。
“糟了!他不会记得出暗洞的路线吧!”想到这里,我狠狠拍了一下脑袋,趟出去四五米,恨得直跺脚。要是钱叔将怪物引到神殿,那三刀和诺言岂不是....
“唉呀!”现在也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我长叹一声,抓挠着脑皮从石门钻了进去。怪物的叫声愈来愈小。
一进石门,我一眼看到了正中的圆形神池,里面装满了萨满的各种神器,两壁的火光忽闪忽闪。
萨满神器是巫师作法、祭祀、战斗用的利器,一个真正的萨满必须具备使用神器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只有祖神才可以赋予,否则这些神器只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毫无用处。
黑萨满是被祖神遗弃的巫师,这些神器对他们来说并无太大用处,但是通过吸取白萨满的魂魄,他们便拥有了这种能力。在我看来,这些神器是黑萨满杀死白萨满之后,扔在这里的,或许神器上面已经被施了黑巫术。
我缓缓移了过去,神池里扔着祭祀用的神鼓,腰铃,神杖神刀,闪闪发亮,就是没看见铜镜,铜镜是还魂作法时候用的神具,相传只要将铜镜正对死人的双眼,左右轻微晃动,半个时辰过后,死人就会复活,和正常人一模一样。
其实我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发生在三刀身上的那一幕,实在太过诡异,让我心惊肉跳。目前也没有其它办法救他,或许这铜镜真的能像传说中那样救活三刀,我无意识间已经肯定了这种想法。
神池上层堆放着神鼓、神杖之类的神器,没有看到铜镜。我慢慢伸出手,准备翻看,手刚一伸进神池,几串破腰铃颤动着响起来,滋滋啦啦,我一瞬间感觉头晕目眩,心烦意乱,脑袋像是灌了浆糊一般,糟乱迷瞪。
我使劲捂住耳朵,可是根本不管用,腰铃的响声尖利刺耳,扑通一声,我跌倒在地,翻来覆去,脑袋磕地都不好使,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刚进怨魂漠的遭遇。
我趴在地上,挣扎着向石门挪过去,不一会就感觉两眼发黑,石门的影子在我眼前一昏一暗。我隐约听到暗洞里传来一阵乌鸦般的尖叫声,凄厉悲惨,与之前完全不同,一阵阴风猛然从石门里刮了出去,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双眼,脑子里几乎没有了意识。
之后,不知道什么东西拖着我从石门出去,我的膝盖顶在半开的石门沿上,剧痛刺激神经,感受得异常明显。
铜镜到底在哪里,谁在拖拽着我,我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想着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