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长海回国的这两个多月,堪称他有生以来最高效的一段时间。
首先,在美国谈了很长时间的项目,终于传过来消息。他起初想在国内搞美术学校,如果有外资或者资历较高的院校作为支持,就好办的多。后来迟迟得不到回复,于是跟彦柳商量着不然就开个美术馆,至少他们一个有资金,一个有才能,总不会搞的太砸。但是,美术馆的经营可不是挂几张画展示那么简单,从画品收集,名家邀请以及针对学习者、爱好者等的交流,这些都需要有个专业的机构给予背后支撑。石长海跑到A校跟人家负责人谈,想获取一些教授或者出色人才作为储备力量,却迟迟没有回复。他在美国等了半年,等得肝肠寸断,最后看到老爹的调令,干脆撂挑子走人。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石长海回国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跟A校的一位老师保持着联系,三五天的还会交流下这事的状况。这两天那位老师告诉他,学校的几位老师对他的项目很感兴趣,跟学校的负责人也表示了愿意参与的意向,如果他方便,可以安排时间给大家再次说明一下具体的内容。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实现过自己理想却偏偏想自己做番事业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第二件事,他顺带把在美国的女朋友哄骗到了中国。虽然回国前他邀请人家跟他回来,人家很高兴,但对方有工作的原因,也不能像他一样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他借着项目的事表示很快会去美国,到时候等她观光完了,两人一起去美国。这是个很好的安排,对方很快表示同意。石长海觉得人生越发美妙起来。等到他飞翔着去接人时才想起来,是不是该给爹妈打电话说一声呢?
“妈,我跟您说一事,”顿一顿,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没准备好,有点儿不想说了。
老人在电话里问什么事,听了一句开头没结尾,怪闹心的。
石长海咬咬嘴唇,呲牙咧嘴的对着机场墙面的装饰镜摆各种表情,半吞半吐的表示,自己在美国认识了一个女孩,美国人,两人关系不错,最近她来中国了,想这几天招待一下,可能会邀请到家吃个饭。
“好事啊!”老人爽快的表示,来了一定好好招待。
可等见到的时候,有点儿傻眼。
嗯!好看,好看是好看,语言不太通。姑娘上来就熊抱,老太太还觉得挺亲切,老头就有点儿受不了。用中文说“叔叔不兴这个。”姑娘想了半天说“他不喜欢?”尴尬的姑娘有点儿上脸。再拌着生硬的中国话,老两口觉得拥抱的那股子亲热劲儿都给问没了。
不管怎样,事业和爱情都处于巅峰,石长海趁着心气儿高,打算一举定下第三件事,至关重要的事,好比刘备三顾茅庐,好比周文王访贤。他觉得彦柳是他两头事业兼顾的得力帮手。虽然,对自己的导师这么个安排有点儿尴尬,但是,鉴于他也从来没把这个人当导师过,事儿不太确定能办成,试一下的心理准备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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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暖阳照在身上,让人犯困。石长海窝在房间里不太想动弹。他听到石富春下楼的声音,想起最近都没太见到过他家老爹。于是挣扎一下还是往楼下去了。
石长海想问问他爹,请个私人顾问怎么样?顺便把彦柳的事情跟老人商量下。老人没等他张嘴提,先是给了他一个提醒:“你的方案修改的怎么样了?办事别太心急,你上心公司的事,我很高兴,但是别太给你张叔叔添麻烦。这个项目毕竟他追了很久,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哎!”石长海诚心实意的点头,“这些事儿我还能摆的平,但是经历有限,想.......是不是请个顾问比较好。毕竟我长时间不在国内,对这个行业也确实不了解。”
“有确定的人选么?可以物色物色,不过,你张叔叔不就是最好的顾问?”石富春是个白手起家的暴发户,很多事更愿意让他自己操作,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们都十指不沾泥的生活。
石长海点点头,“我明白,但是,我在美国的事情也有些眉目了,不想就这么放弃,两边跑我估计精力有限,找个帮手是想帮我去负责美国那边的事情。我自己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学习公司的事物。”
石富春点点头,表示他可以自己安排,他起身踱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大哥大嫂说今天回家,你问问他们到哪儿了。下午你妈和我约了李局去万野公园,让他们尽快过来,好久没见孙子喽!”又纠结的想了一下才说,“你去把你那个什么什么丽也叫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石长海一拍脑门:“哎呀,我真忘了她了。约了今天带她去逛城南庙,”一边往外走一边毛擦擦的对他爸说抱歉,“您好好跟胖伟玩儿,说我回来给他带好东西。”说完迅速消失在大门口。
他知道石慧丽一定等急了。
说起来,这个名字还是他给她起的。石慧丽真名seacathy,在美国的时候,两人曾经谈到要是来到中国,肯定得起个中国名。石长海说:跟我姓吧。中国兴这个。于是,很贪实惠的起了这么个名字。
等他跑到酒店,seacathy电话里告诉他,她已经去玩儿了,想着他可能忙,就没吭声。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石长海心想,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赶上去接她就更好了。
相对于这种善解人意的,石长海内心深处更喜欢那种撒娇讨糖吃型的妹子。他平时都是一个人,在美国,一个人写方案,一个人画画,一个人赴约开会。时间长了,就有些寂寞,喜欢热闹些的女孩,他当初追求seacathy也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子热情深深的吸引了他。奇怪的是,好像慢慢的就变味了,他觉得seacathy的热情好像慢慢的就没了,说不清是自己哪出了问题还是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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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索性在酒店的咖啡厅等,无聊的翻看手边的杂志。纸质的各种期刊调令,零星能吸引人眼球的,就是这种带着一股子历史气息、颇有文艺范儿的物品。杂志的内容也都是些很陈旧的内容,仿佛要带着你穿越进去。
翻开一页,画面是消失已久的电动单车。他就想起自己曾经也是骑着这个东西来回跑的。那个时候,要照顾奶奶,还要上学,一老一小真是相互帮助的典范。奶奶给他做饭,他就帮着买菜刷碗。他深深的往后靠下去,揉揉脸,有点儿累,他想,该去扫扫墓了。
闭幕养神了一小会儿,也没什么可消遣的,就顺手再往下翻翻。是介绍肖城的发展的文章,从历史到今天。一目十行的大概读一读,还有点儿意思。第一次知道原来肖城早在汉代就有了人烟,只是算不上什么历史名城,所以,在所有历史教材里也见不到关于肖城的只言片语。让他觉得很奇妙的是,文章的结尾居然有这样一段标注:文摘自《肖城记忆之庞欢欢语》。
他就想到了庞欢欢,果真是个俗气的名字,虽然工作态度和能力不错,这名字有点儿毁人。他想起来她送的那张票,恰好是彦柳的艺术馆展,想想刚好凑一起办两件事,于是掏出手机给庞欢欢发了条信息。
他一直等到很晚很晚,等得他饿了吃过蛋糕,又不知道喝了多少水,跑了多少次洗手间,终于在天黑前看到了他的seacathy。她在一位高大威猛的帅哥陪同下笑哈哈的迈进大堂。
石长海瞬间闪过被劈腿的火星,强压住已经燃起的小火苗,噌噌噌,几步拦住这对俊男美女:“Honey,”二话不说就搂住她的腰,微笑着看着对面的男人。
“啊哈,我自己可以的。你看,还遇到了好人。“石姑娘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跟他解释,“他一直陪我,我丢不掉的。”说着挽起他的胳膊,跟帅哥说再见。
帅哥很大方的推荐自己:“明天我们还可以去红杉林,很美的地方,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摇摇手机,人家潇洒的转身走了。
石长海刚想说,明天我陪你去,你想去哪都行,一想自己刚刚才约了庞欢欢去彦柳那里,“明天带你去见我的老师。myprofessor。”
“Anoldman?”seacathy很有兴趣的扬眉问他。
“Infact,i'mafraidyou'llfallinlovewithhim.”他自信的笑笑,“我就是!”
seacathy又哈哈大笑起来,大堂的来往宾客都好奇的看着他俩,石长海心满意足的搂着她往房间走。刚要伸手按电梯,一个声音远远的飘过来:“那个是狂奔么?嗯?狂奔?”
他循声望过去,相面好久,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方同啊,我是方同。大眼蛇,高中同学呀!”石长海终于想起来,对对对,他朝对方走过去,“居然认不出来了。你变化太大了,眼镜摘了,怎么好像壮了?不像蛇了,像老虎!”他一拳打在他胸口。
“老了吧,眼睛都不近视了。”方同看向seacathy,“你女朋友?行啊!”
石长海拉过seacathy介绍,“从美国回来,顺路捡的,美国女人也不好找对象,我就帮着消化一个是一个。”
方同用男人间的促狭笑起来,然后礼貌的跟seacathy握手,“方同,我们是高中同学。”想起来也许人家听不懂中文,用眼光询问石长海,石长海爽快的拍着她的头说:“懂!她听得懂!”
方同会意的笑笑,同时抱歉的和他道别,因为约了上司谈事,两个人约着哪天一起叫上更多的老同学聚聚。
事实上,石长海有多久没见过他的高中同学了,他自己几乎都忘光了。因为本地高中上完,鲜有人会像他一样又是bj大学又是出国的。当地的就业机会挺多,待遇也都相对不错,所以,像肖城这样的小城市,很多人并不愿意太奔波。
晚上,石长海理所应当的住在了酒店里。他要好好补偿一下自己的失约。兴致勃勃的从淋浴间出来,大喊一声“mybaby”,看到seacathy正兴致缺缺的靠在窗边看信息。
然后,抬起头抱歉的对着他,“Sorry,Ben,ithinkimusttogowithHansen,causeimakeadatewithhimbeforeyours.”
“It'suptou.”他围上浴巾,擦拭着头发,刚才的热情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本能地对那个Hansen有种厌恶。
“Thanku”石姑娘默默的看着他,她知道他在生气,所以本来还想说Hansen是个不错的人,他只是愿意带着她到处走走看看,看他的样子,说了效果会更糟,索性闭嘴。
石长海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对石姑娘太忽视了?人家来中国半个月了,自己真正陪她的时间太少。他跟她席地而坐,搂着她的腰,把头埋进对方的发丝里:“I'mtoobusytowithu,”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说统统不管,就陪她了?他做不到。
seacathy什么都没说,静静的也抱着他。
于是,这样一个本应该浪漫而激情的夜晚,就在两个人的熊抱中混沌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