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诺特少尉，现在开始请启动XMF90的操作系统，我们将连线进行校验和调整。”
耳机中传来斯坦利的声音，姬琳看着舱内仪表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有些胆怯，因为那个未知“生物”就要被唤醒了。
“诺特少尉，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为赫洛斯设定过交流机制了，你只需开机就可以。”
是的，这一切应该没有这么复杂，从零开始，慢慢习惯与它相处就好。慢慢地，学会让赫洛斯听自己的命令，驯服它，让它成为自己的羽翼。
姬琳这么想着，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机器运作的声音传来，姬琳正前方的主显示器上，亮起了绿色的系统指示，屏幕上显示出蓝色的界面。赫洛斯正常启动，各种仪器也开始工作。
主显示器上出现了一行字:系统初始化，请稍候。
一秒，
二秒，
三秒。
姬琳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直着身子，浑身不自在，这种紧张源自于生物内心本能的恐惧。
四秒，
五秒。
“哔——”
蜂鸣声响起，正当姬琳疑惑的时候，它突然“说话”了，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您好，您看起来有些紧张，请放松。】
“啊……”姬琳似乎被吓了一跳。
这就是赫洛斯，没有人脸，没有人声，只用文字与她交流。
【别害怕，我的名字叫赫洛斯，我是你的搭档，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你能喜欢上我。】
姬琳本能地向后靠了一下，她的脸有些羞红，美丽的双眸忽闪着，想说话，却不知怎样来告诉它。
【系统默认是语音输入，你只需要用说的就行了，当然也可以使用外接键盘输入信息，但这样很麻烦，不是么。】
“哦……”姬琳羞涩地试着说了声。“您好……很兴见到您。”
【用什么敬语呀，那样只会使我感到尴尬。你只要放松就好了，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哦。】
这真的像是一个人在说话，而且口吻像一个有点油滑的男人。
【好吧，你先休息下吧，我先录入你的声音特征。】
姬琳木纳地看着赫洛斯。
人类喜爱创造，但是他们真的能驾驭自己创造之物吗？人工智能刚出世的时候，人们还并未意识到其可怕，“十二灾厄”人工智能失控的事件，让人们又陷入了科学的迷思。人类或许有着成为神的技术，但是不具备成为神的资质，也就没法去掌控神的力量。
【请问该怎么称呼你？】
“这个……叫我诺特少尉就可以了。”
【收到。】
【怎么说呢，我突然感觉好像你和我很有缘似的，你是个美丽的女孩，而且好像我们从前在哪里见过，对你，我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与熟悉感。】
“……”
连人工智能都会搭讪女孩子，开发这东西的人一定是一个不正经。
“怎……怎么可能呢，你连眼睛都没有，怎么可能见过我？而且我今天是第一次坐在这里，你真会开玩笑。”姬琳尴尬地笑了下。
【不，就算没有眼睛，也还是能见到的，有一种东西，叫心灵感知。】
“……”
心灵感知，这是人类内心最神秘的部分，连人类自己都无法破译的东西，机器怎么可能会拥有？所以还是姬琳太认真了，赫洛斯或许只是和她开个玩笑罢了。说到底还是个不正经的东西。
【我再一次希望你不要见外，因为我们之间的任何互动都有可能影响到我们的生命安全，战争不是游戏，诺特少尉。】
“是……”
【这样子看吧，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驾驶与副驾驶一样，这与两个人一起开双座战斗机有何不同呢？】赫洛斯停顿了一下，又说到：【鉴于我是人工智能，你是人类，我们第一次接触肯定会感觉很生疏，所以之前在我们的谈话中，你都显得很拘谨，不过这很正常不是吗？时间久了，我们就熟悉了，一切都会变得自然起来，所以请不要担心。】
“那个，我会努力的……”
【希望你能尽快适应我们的新角色。你的责任是监督我，我的使命是保护你，而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完成任务。】
“嗯……明白。”
【还有，在平时你可以称呼我为赫洛斯，但是其实我也有军衔，今后在正式的场合提起我时，要叫我赫洛斯中尉。】
“啊，你有军衔？”姬琳瞪大了眼睛看着赫洛斯的屏幕说。
【是的，为了贯彻平等对待人工智能的精神，他们给我安了一个军衔，而且是可以晋升的，待遇也会跟着一起提升，说什么会有更好的保养和系统升级什么的，但实际这个军衔终究还是表面意义比较多，唉！】
“啊，原来你也会埋怨啊。”姬琳·诺特笑着说。在赫洛斯面前，姬琳露出了她的第一个微笑。
【是啊，诺特少尉，人工智能也是有尊严的，呵呵。】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笑容，但是却都能感觉到僵化的气氛在逐步瓦解。
“诺特少尉，请尽快执行命令，不要耽误时间！”无线电里传来了斯坦利的斥责，这终止了人机之间的调侃。
【好吧，让我们转入正题。整备班报告说已经作业完毕，可以开车，唉，今天终于可以上天了，我已经无聊地睡了好些日子了。】
“那也不错吧，至少你休息地很充分。”
【睡太多可是会变成傻子的。好了，让我扫描下你的生理特征。】
“唰”地一下，赫洛斯就展开了各种仪器，眼球扫描、耳纹获取、指纹检测、基因测定等装置将姬琳从头到脚给绑得严严实实。
【数据收集中，请稍候。】
“好难受……”
几秒钟后，那些器械又都“叽叽”回到了原位。姬琳好奇地看着屏幕，但是赫洛斯半天没动静，突然间，它又说话了。
【诺特少尉，你的身材很迷人！】
“什么……！”
看到屏幕上显示出的机师身形扫描图，虽然都是电脑模拟的曲线，但也让姬琳的脸涨得通红，她低下头，难掩脸上腾着的热气。
【好了，数据收集完毕，请关闭舱门，开始检查NAVE状态。】
“……”
姬琳依旧低着头，舱盖开始慢慢合拢。这下，座舱内彻底没了光线，只有主显示器上的那点光。与世隔绝，她同一个“很智能”也“很流氓”的人工智能一起共处在密闭空间里。
【启动“SEODAS”超级光电漫布孔径系统，请带上你的头盔。】
深幽的黑暗弥漫着，姬琳瞪大了眼睛，借着电子设备的微光戴上了头盔。这顶头盔上，连接着中央控制器。
【为了你好，请闭上你的眼睛。】
“啊？”姬琳一愣，没明白赫洛斯的意思，但是突然“唰”地一下，她就被猛烈的阳光闪晕了眼睛。
“呀！好亮！”她难以适应这光亮，用手遮着头。赫洛斯开启了分布在机身周围的光电红外捕捉点，将捕捉到的影像结合超级计算芯片的渲染，以无缝拼合的360度球形环绕的形式呈现在机舱内。
黑暗密闭的空间就消失了，姬琳看到了净蓝的天空，看到了在跑道上忙碌工作的整备班人员，还看到了斯坦利·普莱斯特所在的那座塔台。
【SEODAS启动完毕，启动全息环绕显示HCD，启动防辐隔热系统，启动核电管制系统，启动动力监控系统，启动航空控制系统……】
看着一个个项目和参数在幽蓝的屏幕上闪过，姬琳感到了慌张，虽然关于这些东西的信息她都被灌输过，但是她对于这种初次接触终究还是不自信的。
【不必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好这些的。现在启动智能云系统CCS，S级共享开始。】
姬琳头盔上的一个红点转换成了蓝点，接着姬琳感到似乎被一股电流击中一样，她睁着双眼，感受到无数的信息正在涌入她的大脑，被刻录在了脑海深处，甚至还进入了她的潜意识。此时的她，虽然睁着眼，但看见的只是一片黑暗。
CCS智能云系统，就是将优秀飞行员的飞行经验从脑海读取出来，并且传输至服务器上再通过网络共享给其他的飞行员，这样就可以免去了飞行员培训的环节。不过还没有确切的数据可以表明这项技术会对人脑和人的精神产生怎样的副作用。
过了一会，姬琳终于回过神来，她精神略带恍惚，但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诺特少尉，想必你之前已经体验过CCS了吧，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会更加频繁地接触这个系统，你也会逐渐习惯的。当然，如果你觉得你的作战汲取经验足够了，也可以限制CCS的连接，不过你脑内存储的一切与作战相关的信息都将成为乌拉诺斯军方的财产，这是CCS的共享原则。】
“呃……”姬琳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不自信的表情消失不在，似乎她已经能够读懂那些数据的意思了。
【NAVE引擎全系统启动完毕，各项数值检查完毕，经核对处于正常范围内。诺特少尉，请问需要人工复检么？】
“啊，不需要，一切正常。”
【这是我的首飞，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自己检查一遍系统吧。】说罢那些纷繁复杂的数据再次在屏幕上跃动。
赫洛斯在认真地复检，姬琳却有点三心二意，在舱内四处打量。这感觉很奇妙，周围的机身就像是透明水晶，外面的景物清晰地呈现在了她面前，这种体验就像是在空中漂浮着一样，脚底下是离开她数米的地面，眼前是各种仪器和驾驶杆，身前身后是机场跑道，头顶是当空烈日。
姬琳在转动视线的同时，眼前绿色的飞行辅助操控数据也在一同转动。赫洛斯将飞行辅助数据用全息技术投射在外围影像上，这便是新一代可视化飞行辅助仪器“全息环绕显示HCD”。与以往的平视显示器HUD不同，可以让部分信息内容追随飞行员的视线移动，还能够进行“触摸”操作，比如用手指来锁定需要攻击的敌机，与全向雷达系统结合进行360无死角打击。
“嗡嗡嗡——”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全系统启动完毕，数值检查正常，已向调度中心汇报。】
姬琳深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望向了那远处耸立的塔台。
“普莱斯特少将，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么？”施莱·福克斯悠闲地靠在沙发上问到。
“嗯，赫洛斯两次自检均无异常，纳米核动力矢量发动机NAVE引擎启动正常，反应堆运作正常，温度在F级控制范围内，加力发动机启动正常，油温油压正常。整备班报告，机身检查无异常，起落架检查无异常。根据罗格实验室的报告，赫洛斯人工智能源无异常。”说完斯坦利看了看手表，下午一点二十八分，距离起飞还有两分钟。
“1号跑道净空，去除起落架固定装置，XMF90滑跑进入等候区域。”普莱斯特少将命令到。
坐在水平舱内的姬琳看到整备班的人员将卡在起落架的固定架拖走，然后确认发动机之后的所有人员已经撤空，才向前推动节流阀。一阵微微的轻颤，NAVE引擎开启了1档动力，以5%的出力向外喷射着气流。赫洛斯的动力控制系统分6档。1档适用于地面滑行，2档适合低速巡航，3档适合起飞与格斗，4档适合高速巡航，5档适合超音速巡航。6档是最特殊的一档，被称为“核能粒子动力模式”，只有在指挥中心的许可下才能使用。
姬琳手握着驾驶杆，驾驶着这头庞大的猎鹰缓缓前进。核动力引擎虽然强劲，但是却听不见什么噪音。
赫洛斯静静地开到了起飞等候区，飞机背部的刹车挡流板升起，赫洛斯在黄线框定的范围内停了下来，机鼻直直对准跑道的尽头。
【转换至机动形态，请稍候。】
赫洛斯采取了可变式机体的设计，在高速模式下，机翼呈三角型，整机犹如一支尖锐利箭，空气阻力最小，稳定性最高。而现在的赫洛斯，因为要起飞，需要更多的机动能力，所以需要切换至前掠翼机动模式。
只见赫洛斯的鸭翼直直向两边展开，双翼同时向前聚拢，犹如一只猎鹰正在张开翅膀，高高扬起，成了前掠翼。在机尾上，垂直尾翼翻转降下，成为了水平尾翼。
姬琳的手紧紧地握住驾驶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目凝神。悠悠黑暗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微笑，虽然看不见。
鼓舞，虽然听不见。
如此亲切，如此令人陶醉。
只要能看见那微笑，付出一切都无所谓。
即将飞去，追寻着你的足迹。
姬琳·诺特睁开眼，前方是广阔的大道，通向无边的天际。
“XMF90赫洛斯，请求起飞。”她的眼中不再存有疑虑和迷惑，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前行。
“这里是塔台，已收到起飞请求，正在评估数据。”
“XMF90状况一切正常，DD状况排除。”斯坦利·普莱斯特手中拿着麦克风，他看了看手表，指针在一刻一刻地前行着，距离1330时还有几秒钟时间。
5，4，3，2，1……
最后一秒钟，在姬琳的眼中，那毫无疑问是一次剧烈的震颤，就如是飓风将要咆哮一般。
“XMF90，准许起飞！”斯坦利发布了命令，指挥中心的飞行管理屏上，XMF90的标识变成了绿色。
姬琳握在节流阀上的左手向前猛力一推，加力开启，只听“轰”的一声，狂烈的蓝色火焰从赫洛斯的尾部喷出，汹涌的气流吹打在跑道上，似是要将其击碎。
刹车板放下，赫洛斯犹如一只脱缰野马，嘶吼着向前方冲去。
“升空！”姬琳向后拉着驾驶杆，战机傲然抬首，拔地而起，狂暴的气流在大地上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过。
赫洛斯，冲上了属于他的天空。
——
名词解释：
超级光电漫布孔径系统（SuperElectro－opticalDistributedApertureSystem，缩写为SEODAS）
——在飞机的外围布置光电红外捕捉点，结合超级计算芯片的渲染结合，将机身周围的影像无缝拼合，呈现在全息环绕显示HCD上，让飞行员可以在飞机内部360度球形环绕观察外部世界。
全息环绕显示（HolographicCircleDisplay，缩写为HCD）——利用舱内的光投影形成飞行操控介面，与以往的HUD不同，使用了全息投影技术，可以让部分信息内容追随飞行员的视线移动，还支持互动，飞行员可以直接在界面上进行操作，与OMTLS结合还可以通过视线来锁定目标。
复合全向雷达（CombinedOmni－directionalRadar，缩写为CODR）
——乌拉诺斯装配在新一代战机上的复合全向雷达，由多个定向雷达汇总信息组合而成，以进行360度扫描的目，解决了原有定向雷达扫描盲区的问题。
全方位锁定系统（Omni－directionalLockingSystem，缩写为ODLS）——凭借全向雷达、全息环绕显示HCD和SEODAS系统，能够360度锁定目标并进行打击。ODLS可以在战斗中无缝攻击，并且在高性能计算机的辅助下，最多一次可锁定81个目标，包括太空、空中、海上和陆地目标。
纳米核动力矢量发动机（NanometerAtomicVectorEngine，简称NAVE）——赫洛斯所使用的纳米核动力矢量发动机型号为“NAVE90”，有两种动力模式，一种是常规的核热涡轮冲压喷气动力模式，另一种是核能粒子动力模式。前者同常规涡轮冲压发动机相比，只是用核热取代了燃烧加热。而后者则是通过定向喷射高速粒子来获得推进力，能够极大的提升推重比，但由于在喷射时会产生大量的核污染，所以极少使用。
罗格实验室（RogerLaboratory，缩写为RL）——由雷德宁?罗格创立的个人私有实验所，但实际是由乌拉诺斯城邦全额资助的机构，拥有乌拉诺斯顶端的精英科技家，曾与军方一同合作研发出了人工智能赫洛斯。经过代代传承，现在是由莉莉丝?罗格担任负责人。
故障保留（DeferDefect，缩写为DD）——DD，航空术语，专指飞机保留未处理的故障，在可接受的情况下带着问题零部件飞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