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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迷雾中的阿里山

那位小伙子正在研究一份台湾旅游地图,无意中一抬眼看到我正在注视他,他再次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哈,都到了如今这么个开放的年代了,居然还会有这种懂得害羞的男孩子?我忍不住再仔细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那小伙子的眉眼神态之间,居然跟我多年以前在大学时谈过一段师生恋、后来却音讯全无的那位化学老师有些相像,怪不得我一见他的面就心生亲近之感呢!

此时我不由好奇心大盛,于是趁着上完卫生间路过他身旁的机会,故意将洗过未干的手轻轻甩了两下,于是,几滴水便说巧不巧地洒落到他正在看的那份地图上,小伙子见状,身子触电般地抖了一下,赶紧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望着我。我顺势开口道歉:“哟,对不起呀小兄弟!”

“没事儿,没事儿。”小伙子说完赶紧低下头,似乎刚才犯了错误的不是我而是他。

“欸,怎么是你呀?”我装作刚认出他来的样子,“刚才在飞机上,你不是还救过我一次吗?”

“哦,小事一桩。”小伙子随口敷衍道。

“你贵姓?”

“姓……马。”

姓马?看来他跟我那位有着一段罗曼蒂克回忆的化学老师没什么关系。我掩饰住略微有些失望的神色,继续搭讪道:“嘿,没想到你跟马英九还是本家呢!你看我们刚才同乘了一架飞机、现在又同乘了一辆高铁,可真算得上是有缘分呀!小马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嘉义。”

“嘉义?这么巧,我也正要去嘉义呢!”我颇感惊奇地问,“你去嘉义干什么?”

小马红着脸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不语了。

我讨了个没趣,心想这也是自找的,没事儿你打听人家的隐私干什么?想到这里,我有些尴尬地跟他说了声“再见”之后,就挺身向前走去。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小马有些窘迫的解释:“我要替我娘……去看看阿里山。”

“哦?你说‘要替你娘去看阿里山’?”我一边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句,一边侧身坐到了他的身边去,“这话从何说起呢?”

二十分钟后,我已经套出了这位名叫马晨的小伙子的全部底细。原来,马晨目前还是栈海建工学院一位大三的学生,他来自平苍市区的一个极为普通的工人家庭,是家里的一位老生子,上面还有一位大他八岁的姐姐,因为行二,家里人便称他为“马二”。

听到这里我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平常只听有人管马自达汽车叫“马三、马六”的,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叫“马二”的!马晨听我笑他,不好意思地嘟囔着说,其实这只是家里人叫着玩的,在外面作不得数的。我给他出主意说,“马二”听起来是有点儿别扭,以后不如改成“马儿”吧,既亲切又上口。

闲话少说,为什么马晨要赶在这个五一假期专程来阿里山旅游呢?我一问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藏着一段感人的故事——

原来,马晨的父母已经年届六旬,如今均已退休在家。八十年代初,两人都是平苍市一家农机制造厂的业余文艺骨干。一次,他们邂逅于厂里组织的一次文艺演出现场。当时,嗓音甜美的母亲以一曲《阿里山的姑娘》赢得了全厂职工的一片掌声,也赢得在台上六个伴舞之一的父亲的心。后来,歌伴舞《阿里山的姑娘》作为厂里的保留节目,连续两年被选送到市里和省里参加同行业文艺调演,在获得诸多荣誉的同时,马晨的母亲和父亲也逐渐收获了他们甜蜜的爱情。

风风雨雨三十年过去了,就在两个月前,两位老人刚刚度过了他们的珍珠婚纪念日。为了纪念那段难忘的初恋,他们决定拿出积攒了许久的一笔退休金,要去台湾观光旅游一次,尤其要到母亲曾经传唱过无数次的阿里山去看看!可惜事与愿违,就在两位老人兴冲冲准备出发的前夕,马晨的母亲忽因眼部不适被送进了医院。后经医院确诊,她患上了严重的青光眼,如果救治不当的话,即刻就有失明的危险!

期待已久的阿里山之行无奈之下被取消了,母亲的眼睛也一天差似一天。从学校请假回到平苍探望的马晨心急如焚,焦急地围在母亲身边不知该为她做点儿什么?这时,眼睛已经已经完全看不清楚的母亲摸索着拉起他的手,说,马二啊,娘身边有你爹和你姐照顾着,你不如就替娘去看一眼阿里山吧。

马晨说到这里,从背包里拿出那架小型摄像机,语调低沉地说:“我爹把他们原来要来台湾旅游的钱买成了这架摄像机,他要我去阿里山,用摄像机把山里的美景统统替我娘拍下来。希望在我回去的时候,还能赶得上把这段录像播给她老人家看……”

听到这里,眼含泪光的我忍不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摄像机,喊道:“来,马儿,姐帮你录像,你现在就对你娘说一段话!”说完,我不由分说就对着他按下了REC键。

马晨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呆呆地问:“我说什么?”

我小声提示道:“当然就说你已经平安抵达了台湾、即将奔赴阿里山让镜头带你娘去看美景什么的了,要不然,你就给你娘唱她最喜欢唱的那首《阿里山的姑娘》!”

马晨这时似乎醒悟了过来,急忙从我手中夺回了摄像机,涨红了脸说:“拍景物可以,拍我自己可不成,我晕镜头的!再说,硬盘空间也不能随便占用了……”

真是的,居然还有这种愚叨的孩子!我不由又是扫兴、又是怜惜地摇了摇头。

三十分钟后,高铁准时抵达嘉义车站,因为我和马晨刚才已经在车上认过了干姐弟,此时便肩并肩地走到了车站门口。

分手前,我送给他一只精巧的mp5作为见面礼。马晨犹豫了片刻,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系着红丝线的陶制小泥猴递给我,怯生生地说:“姐,我爹临出发前让我带上这个泥哨子,说万一在山里落了单、又没力气喊的时候,可以弄出个响动来让大家听得到,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我欣然接受了他的这份略显寒酸的小礼物,接着有些担心地问:“马儿,你把哨子给了我,那你进了山之后怎么办呢?”

马晨见我收下他的那份礼物,轻轻吁了口气,接着从背包中又拿出一只小泥猴举给我看,憨笑这说:“你放心,我这儿还有一个备用的呢!不过要真在山里出了什么事的话,这东西恐怕也管不了什么用。”

我不介意地笑了笑,又问马晨,现在咱俩在这儿分了手,姐这几天再怎么跟你保持联系呢?马晨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可惜我这次没随身带着手机,你要是进了山想找我的话,不如就吹这个哨子试试吧,至于能不能联系的上,那就只能一切随缘了。

好一个“一切随缘”,真够淡泊的你小马晨!我手里攥着那只小泥哨,望着那位孝子弟弟背着大帆布包踽踽独行的背影,一股期待给予他保护的愿望忽然从心底油然而生。唉,人家都说这女子年过三十就开始母性泛滥,我还没到那个年纪呢,怎么就……

就在我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车站上本来就为数不多的乘客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转眼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在那里站着。正在这时,我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问话:“请问你是兰小姐吗?”

我闻言扭头一看,只见一名戴着墨镜、梳着大背头的年轻人正站在我的身旁。“哦,我是兰晓萌。请问您是——”

大背头伸手指指不远处的一辆大众轿车,微微躬身道:“是宋国兴先生派我们来接你的,请兰小姐跟我们上车吧。”

我闻言奇道:“咦,宋先生不是说要亲自过来接我吗?”

“哦,他临时有点儿急事不能来了。”

我听后只好点点头,跟他一起走到了车前。等大背头帮我把旅行袋放入后备箱、又引导我坐进轿车后座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在前面开车的,也是一位戴着墨镜、不苟言笑的青年男子。见了他们俩的这副样子,我一下子想到了十天前在501医院袭击过我的那两个男青年,心中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似乎是要印证我这份不祥的预感,汽车开动后不久,就从宽阔的大路上叉入了一条小路,接着又三拐两拐地驶上了一条山路。眼看着眼前的城市风貌渐渐变成了乡村野景,四周的人烟也渐渐稀少起来,我不由心情紧张起来,忙问:“从这里到宋先生家还有多久?”

“哦,快了快了。”大背头敷衍道。

“听说宋先生的家是住在嘉义市里的,怎么我们现在像是要往山里去似的?”我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宋先生今天正好在那里办事,是他要我们直接把你送过去的。”

“那我现在可以给他打个电话联络一下吗?”

“当然可以。”

得到大背头的许可之后,我有些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可等我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宋国兴先生打电话的时候,这才发现他居然已经关机了!我急忙问大背头这是怎么回事?大背头显得不在意地说,可能是他的手机这会儿正好没电了吧。我并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发生,可现在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好强迫自己稳下情绪来静观其变了。

不久,轿车驶上了一条盘山公路,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大山脉。望着那雄伟壮观的山势和山体上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已经沉默了好一阵的我,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阿里山。”大背头淡然地应道。

什么,原来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台湾的第一观光名胜!闻听此言后,我的精神不由为之一振,顾不得自己身处险境的可能,探头向窗外仔细张望了起来。可惜,随着我们向阿里山的深处和高处不断迂回前行,山中的雾气也愈发浓了,它们渐渐向四周弥漫开来,终于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

轿车在迷雾中又缓慢穿行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终于在靠近路边的一个墙角处缓缓停了下来。我在大背头的导引下下了车,这才发现眼前是一座三层楼高的乡间小别墅。大背头熟门熟路地走到别墅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然后回身向我点头示意了一下:“兰小姐,我们已经到了,请进吧。”

大背头从汽车后备箱中替我拿出旅行包,率先走进了院门。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了小院、又进了别墅客厅,我一边观察着别墅四周略显荒芜的景象,一边有些狐疑地问:“先生,怎么这个别墅像是没人住呀,宋先生他人呢?”

大背头没有答话,只是带着我顺着客厅西侧的楼梯一鼓作气上了三楼,然后推开右手边第二个房间的房门,语调冷冷地说:“先进去再说吧。”

我探头向房间内望去,只见那是一间约有十三、三平方米大的卧房,装潢以原色松木为主,带着浓郁的乡土风味,家具陈设虽然简单,但只是在屋里睡个觉、休息活动一下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大背头见我并没有马上进屋的意思,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兰小姐,别光看了,快点儿进屋吧!”

听了他的话,原本就有些狐疑的我不由更加警觉起来,摇头道:“不,我们还是先去见一下宋先生再说吧。”

没想到我的话音刚落,大背头却忽然变了脸,他伸出手在我后背推了我一把,恶狠狠地说:“磨蹭什么,你赶紧给我进去吧!”

我踉踉跄跄被他推进屋去,惊觉大事不妙, 等回过身来想要往门外退的时候,大背头却“砰”的一声把房门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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