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猫猫”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
相比母亲要求我们玩的“木头人”,我和弟弟都更喜欢玩“躲猫猫”,常常乐此不疲,可以玩上一整天。
你悄悄的潜藏到家里的某角落,静静的守候着,等着来人一处一处的搜查……期间那种害怕被找到的紧张,刺激,在内心全部集聚,似乎心脏会随时停止跳动。
然而,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这些种种即刻被全部的释放。仿佛内心所有的恐惧让人一次全部抽离,使整个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失意,又像是解脱,最后居然因为被找到而开心的大笑起来。
仿佛藏起来的目的就是,在渴望中等待被发现,被抓出来的那一秒。
我从姥爷哪里零零落落的明白了,这小小的村镇里只剩下了寥寥的十几口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消息传来后,屁股着火似的弃家而逃了!
只剩我们一家和两三户老得已经不动挪动的。
冷清清的镇子,仿似一座空城,几乎人迹灭至。
只有我们还留在这里孤独的守候着家园,仿佛是孤岛的精灵,如此安静不息的想要生存下去。
这段时间以来,舅舅天天要跑很远的一段路,到县城去打听消。县城虽早已大部分人去楼空,但毕竟还有府衙在,如论如何,总还是会有消息的传递。
母亲也时常要跟着他出门,经常一去半天,回来时,总是面色凝重。
在母亲的严厉要求下,我每天总要陪爱玩爱动,难得清静的弟弟,玩“木头人”的游戏。
每天晚上,她也总要陪我们玩这个游戏。每次我们坚持的时间越长,她就越高兴,总要抱着弟弟和我亲好几下。有时还会变戏法似的拿出彩色的糖果,作为奖励。那个时候,是我仅有难得一见,母亲真心喜悦的模样。
那些我们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夜晚,给了我和弟弟构造了一个幸福温暖的港湾。在那个风雨欲来的,零落飘摇的年代,母亲用她的坚强和智慧,紧紧的拥抱着我们,使我们能够在生命如油纸般脆弱的世道,依旧能笑着活着。
有一天,舅舅和母亲从县城回来后,突然就把家里的大门给封死了,只留下了一扇只能通过一人的小门。她们将小门弄得像一堵墙,晃眼一看,几乎看不出来那是一扇门。
接着,他们便开始在厨房里,不分白天黑夜的挖土干活。我和弟弟看了觉得很是有趣,也要跟着帮忙。
开始慢慢长大的弟弟,一天比一天能干,他认真的在一旁挖土,有模有样的工作着,完全没有要累倒的迹象。
虽然我经常觉得他是在帮倒忙。可母亲却不这么想,她一遍一遍的给弟弟说明,该如何如何,还总是在弟弟做得好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作为一种鼓励。弟弟越发的干得起劲,母亲的关注,就像是他的发动机。
母亲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满手,满脸都是土的泥匠,与往我们家送炭的老爷爷一样的黑脸黑手。父亲见到她定是要吓一大跳,少不得也要严厉的批评她。因为她已经完全不再是那个在家里抚窗弄眉的美丽少奶奶了。
但我却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母亲就像是一朵正在冒芽的腊梅,在风霜中,吸取能量,正准备迎着漫天铺落的大雪,坚强的绽放。
只是,我并不清楚母亲和舅舅到底在挖什么东西?
他们每天挖呀,挖呀,可是除了土,却从未见过他们挖出来任何有用的物件。
然而这些挖出来的泥土,却正合姥姥的意。
她将屋后的空地全都填上厚厚的土,再整整齐齐的铺平,分隔成一块一块的菜地,就像小豆子家做的豆腐块。
姥姥带着我和弟弟,在拾落出来的菜地里,认认真真的种上了许多的红薯苗子。
“姥姥,为什么要种红薯啊?”看着稀稀拉拉的红薯苗,我失望地说“种些花多好啊,那么漂亮!”
“哎,傻孩子,这红薯多好啊!”姥姥一边干活,一边跟我说:“这红薯呀,浑身都是宝呢!只要是长出来的都能吃!!”
“我们家院子里还种了好多的竹子呢!”我不甘心的说。
“你那些花呀,草啊,竹子叶能填饱肚子?!”姥姥不屑的说。
“可是竹子好看呀,我奶奶她们可喜欢那竹子了!”我还是想要说服她。
“呵呵。”姥姥却不再理我,专心的种她的红薯。
她小心呵护的样子,仿佛像是种下了能长出来金子的宝贝。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在那样的年月,没有任何东西比“可以吃”来得更重要。因为有饭吃,我们才能艰难的活下来。
这也成为了我后来教育孩子们的金句名言,粮食是我们的根本,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