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邱府议事大厅内,邱一的灵堂前,邱二静静的站立。
顾盼山装束整齐一袭白衣,站在邱二的后侧一旁。
灵堂在傍晚便已弄成,整个邱府上下,除了议事厅还有个模样之外,皆都烧的不成样子。
顾盼山在两个侍女伺候下,洗漱完毕。
铜镜前的顾盼山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面目,人未变,只是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不是仿佛,是真的年轻了十几岁,只是身上原先黝黑健康的皮肤变,变得病态般的白皙,声音也由原来的粗犷变得细腻起来。
当顾盼山和那些家丁对话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顾盼山很轻松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他是有目的而来的,在这里有个身份,还是好的。虽然他不停的想,究竟哪个二十一世纪的顾盼山是现在此处做的梦,还是此刻便是在梦中。
无论什么人,在什么地方,都有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不管是扮演好人也好,扮演坏人也罢,最重要的是,你能否尽快的进入自己的角色,至于其他,都留给后人评说去吧。
“拍~~~~”
邱二反转身,一个巴掌狠狠的拍在了顾盼山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你为什么打我?”
顾盼山不明所以,质问道。
“为什么打你?你知道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父亲,还有这邱府上上下下一百余口人,都被人杀了,你却跟他们又说有笑,此为不孝;邱府生你养育你十几年,你却一丁点的贡献都没有做过,还到处惹事生非,此为不义。你父亲生你养你,你却如此不孝不义,邱府要你何用?”邱二心潮澎湃,终于忍不住在灵堂面前大发雷霆。
“他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你侄子。”顾盼山横眉冷对,自己什么都未曾做过,虽然扮演了这个角色,但不一定非要忍受这个角色该承受的事情。其实心底暗自替自己叫屈,原先灵活的身手不复存在,更甚的是,竟然连对方的一个巴掌都没有来得及躲,更不用说躲过躲不过了。
“你,我打死你……”邱二被气的无话可说。
“二爷。”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瞬间出现,单手握住了邱二打出的手掌手腕。
“疾风?”邱二抬眼看向来人,来人速度太快,以至于自己都没有看清楚,就被拦了下来。
来人一身紧身装束,眉清目秀,瓜子脸,双眼皮,一副讨女人喜欢的面孔,露出微微笑容。身后一个老者,背上背着一个医药箱。
“二爷,您这是干嘛?邱爷还没有入土为安,您便当着他的面教训起这个侄子来了?你以为你一个巴掌就能把小山打醒吗?”疾风眯着的眼神中充满不满,盯着邱二,淡淡的道。
“我教训我侄子,用不着你管。”甩开疾风的手,邱二狠狠的反问道:“倒是你,承诺我兄长要医好小山子的病,到底什么时候兑现啊?”
疾风微微朝左侧移动了下身子,身后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出现在邱二的眼前。
“闲话少说,我这就带小山子去检查。”邱二见老者背着药箱,喜悦立刻浮现在如刀刻般的脸上:“老爷子,您看邱府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请您多担待啊。”
“没关系,没关系。”老者捋了下花白胡子,看了下疾风,客气道。
“麻烦您老了。”疾风露出笑容,躬身对老者道。
“您老这边请,后院有临时搭建的房舍。”邱二拽过顾盼山,伸手邀请老者。
顾盼山正纳闷,我现在这个身体有病?还用专程让人给我找医生?
顾盼山被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房舍之内,一张朱漆雕花方桌摆在房内,旁边两把太师椅,靠墙一张三面隆起高高雕花镂刻护栏的大床。刚修葺完工的房内,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
邱二支退下人,用袖子在一把崭新的刚置办回来的椅子上擦拭了半天,搬到床边,眯眼笑着,看向老者。
“老爷子,请坐。”示意顾盼山躺在床上,满面笑容地伸出手请老者坐下,心里却道,疾风每次都带回一个不中用的江湖郎中,这次要是还治不好小山子的病,疾风,我看你还有什么在我面前嚣张的资本。
老者瞥了一眼笑迷嘻嘻的邱二,当作没有看到。心里却暗自揣测,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指不定心里正想什么得意的事情,罢了,为了还个人情,早点解决问题,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伸出手来。”老者示意躺着的顾盼山,几近干枯的手掌之上,皮肤皱皱巴巴的挤出几道沟壑,手指却非常灵活的按在了顾盼山的脉上。
邱二和顾盼山齐齐望向老者的手,心里几乎同时怀疑的想道:“这老头儿,行不行啊?”
“嗯?”随着老者鼻腔嗯的一声,按在顾盼山手腕之上的正灵活的跳动三个指头便戛然止住。
“老爷子,这是……”邱二见老者眉目忽然紧凑起来,紧张的问道。
“别总是老爷子,老爷子的叫,我老爷子有名有姓。”老者一翻白眼,打断邱二。
“呃,那老爷子您,怎么称呼?”邱二被老者翻起的白眼吓了一下,这老者似乎有些怪癖。
“我老爷子,什么我老爷子,呸,我正老当益壮,人称药及仙翁,你就叫我药仙翁吧,还有,我药及仙翁给人诊治的时候,不喜有人在旁,你还是速速退下吧,别等一会儿扰乱了我给这孩子治病,后果你自己负责。”老者抽回张满丘壑的右手,抱臂闭目。
“这……,那好,就麻烦药仙翁了。”邱二躬身而退,朝药及瞪了一眼,嘴中妥协道。
“药及,仙翁前辈,他走了。”仙翁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奇怪,跟修仙得道似的,顾盼山不信,也叫着别扭,在之前面加了前辈两字。
药及也不多言,仿佛没有听到顾盼山说什么似的,重新给顾盼山把起脉来,眉头紧锁,眼睛盯着天花板。
“阴火虚旺?”药及喃喃道。
“什么?”顾盼山睁大眼睛,心里疾呼,这老头儿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药及把目光从空洞的天花板移向顾盼山,伸手将顾盼山的眼皮翻出来,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药及又似自言自语的道:“这不像是脑袋有问题啊?”
“你才脑袋有问题。”看对方又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不把自己当人看,顾盼山忍不住坐起身,怒吼道。
“呃?”药及慌忙向后撤回身体,顾盼山的动作语言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面前此刻坐在床上的顾盼山,一点儿都不像疾风嘴中所说的,因小时候受不了母亲去世而脑袋出了问题的人。虽然眼前此人身体虚了点儿,但是脑袋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我脑袋当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人家请我过来到的确是看你脑袋有没有问题的。”药及捋了下胡须,再次淡定的坐下。
顾盼山心中却暗自肺腑,我到底现在还是我不是,这思想应该是我的,身体除了变小变虚弱之外,我应该还是我啊,难道我们只是长的很相像?可是他脑袋有问题,不一定非要让我脑袋也有了问题啊?可是,为什么我会变小呢?
“我的脑袋,现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现在好像还是晕晕乎乎的。”左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才被邱二打了一下,还没有完全缓和过来,顾盼山含糊道,声音越来越低。
“难不成那一巴掌真把你打醒了?”药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啊?脑袋有问题的要是都能被一巴掌打醒,还要我干什么?”
“你就只会治这个病?”顾盼山疑问道。
“胡说,我会的估计你都没有听过,炼制丹药,你知道吗?”药及解释道。
“你会炼制长生不老丹?”顾盼山追问。
“这个嘛,不会。”药及提气却忽然泄了气,语气软了下来。
“这不就结了?”顾盼山耸耸肩,摊开双手。
“……。”药及长眉一挑,却恍然大悟似的:“唉唉唉,现在是说你呢,怎么讨论起我来了。你说你脑袋没毛病。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顾盼,邱山。”顾盼山停顿了一下,还是报出了邱山的名字。
“恩?什么叫顾盼邱山?”药及疑问道。
“啊,这个,邱山是我们平城之外一座山的名字,我母亲给我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让我像一座山一样健康成长。药前辈您有所不知啊,呵呵。”顾盼山皮笑肉不笑的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药及思忖,接着起身恍然似悟道:“既然你已然无恙,我此行也算没有白跑,倘若下次再遇到你这样脑袋有问题的人,我就先扇他一个嘴巴子治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以前真没有用这种方法治过病。”
顾盼山鬓角一大滴汗珠,无声落下。
“您能不能给我几粒药丹吃吃?”见药及起身要走,顾盼山厚着脸皮道。
“什么叫给你几粒药丹吃吃,你以为丹药能随随便便炼出来?不给。”药及转身一甩袖子,斩钉截铁的道。
“您这不是又学了一手治病良方嘛,你就随便给上十粒,啊?”顾盼山见药及甩完袖子,却迟迟不动身离去,心道有门,再次厚着脸皮要道。
“呵呵,给你几粒药丹,倒也不是不可以。”转过身来,药及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