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艺理论界提起艾菲少有不知者,但交往甚密者寥寥。虽为文学研究同行,但其性格孤异善独行,所以我辈尊称他为“独行侠”却敬而远之。也许正因为此,他才能静下心来,大作频频问世。我有幸获得他赐几部个人专著,细读之后受益良多,想就阅读中一些独辟蹊径的观点及认识谈谈收获,以飨读者。
《艺术创造的文化感应》(山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12月版)是作者迄今完成的12部学术理论专著中,一部具有开拓价值和意义创新的学术力作。从文化感应的审美视角,全方位研究艺术创造的意识趋向与美学规律,目前在国内尚属第一。就谋篇立意的首创性,为读者深刻而准确地梳理和勾勒出大文化背景下,实现艺术创造的思想轨迹与美学历程,拓展新时期艺术创新的正确方向与方法,以锐意求新的勇气和科学评析的精神,显现出作者理论性、实践性相结合,社会性、时代性相观照,思想性、艺术性相融合,开放性、导向性相辉映的不菲艺术功力和美学追求。
文化,作为人类创造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的全部,它具有“大概念”和“小范畴”之特性,“大文化”与“小文化”之区分。而艺术,只属于“小文化”范畴的一种精神创造,它在本质上是人对社会和自然的一种审美观照,是人的思想升华、情感爆发与灵智飞扬的美学结晶,是民族精神、历史精神和时代精神在现实感悟中的综合效应,是在深厚文化背景下难以舍弃艺术灵魂的创造性的艺术诉求。就像文学是艺术创造的“原坯与基础”,一旦失去艺术的“支撑与洇渗”,就不成其为文学一样,音乐、戏剧、美术、电影电视、曲艺、书法、舞蹈、杂技、工艺装饰、会展布置等等,一切艺术创造都属于最直接、最具象的文化创造,一切艺术产品都是创作主体在深刻的文化感应中,所实现的美学凝铸和所进行的意识概括。文化对艺术创造的巨大影响可以是直接的,也可以是间接的,在多数情况下都是间接的,甚至是创作主体所未能意识到的。但无论如何,这种影响却始终都是存在的和根本无法排除的。文化对艺术创造的影响,常常是通过各种各样的介体加以实现的,如民族性、历史性、地域性、时代性、民俗与传统、哲学与政治、社会与家庭、宗教与伦理等,但又因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家、不同主体的艺术创作和艺术品,产生鲜明的题材、风格、形式、个性等方面的差异,就其文化背景的不同,文化底蕴的不同,文化介入艺术创作的形式、方法和程度等的不同的“环境”作诠释。作者认为,这种“环境”不但赋予艺术创作以主题、题材、激情与灵感,而且也赋予艺术创作以迥然不同的过程和结果,这个“过程”和“结果”,正是艺术创造的文化感应的过程和结果。但是,作者从“艺术创造的时代命义与道德依存”、“艺术创造的民族特征与文明本质”、“艺术创造的时代趋向、生命意识与文化机制”、“美感异化、市场选择与实现艺术创新的道路和方向”等章节中,既论述了艺术创作的广义性和规律性问题,也从理论上分析并回答了艺术创作实际中提出的诸多难点、疑点和热点问题。在作过宏观艺术理论的系统建构之后,又以24个章节的篇幅逐一对戏剧、电影、电视剧和造型艺术等主要艺术门类的艺术特点、美学法则、创新趋向和创作成就等进行深入的实践性评析与理论性探索,对戏剧的改革意识与美学尺度,戏剧的民族性嬗变规律,话剧的民族文化观念与当代思维方式,当代艺术潮流与戏剧创作的“双优合璧”,“莎士比亚化”在戏剧创作中的现实意义等等,都进行了颇有见地的论述,涉及面之广,资料运用之多实令我辈汗颜。
归根结底,作者认为,艺术创造的钟灵与造化,离开文化就会变为无本之木、涸辙之鲋,艺术品就会失去活力和魅力。只有真正的原创性、不可逆性,真正的民族特性和艺术个性,才是艺术创造所追求的境界。而能够赋予艺术创作以脊梁与灵魂的,则永远都是特定的文化背景和文化底蕴。在坚持辨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指导下,作者还创造性处理了艺术创造中坚持与发展、形式与内容、思想与艺术、探求与发现、继承与创新、民族化与现代化、意识形态性与艺术审美性等关系,并从理论上作了富有理性的美学论证与分析,使作品具有普遍的导向意义和示范价值。对于艺术创造来说,这也是至关重要的。
《时代精神与文学的价值导向》(山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4月版)一书,是作者对于文学艺术创作的一种心灵感应和升华。因为任何形式和内容的文学艺术作品,就其本质而言,都是一种以美学形态出现的精神产品,这就要求它必须具有价值,具有正确的、积极的价值导向。文学艺术作品要获得正确的、积极的价值导向的核心,又始终都是真正代表时代特征和时代本质、时代风采和时代趋向的时代精神。这就自然而然将文学艺术创作的价值导向与时代精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是一个整体,两者一旦疏离或淡化了时代精神,就会失去重心和偏离航向,失去其本来所赋有的正确性和积极性,就会变得浅薄、偏悖甚至扭曲。只有当文学艺术创作的价值导向与时代精神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并源源不断地从火热的现实生活和饱满的时代精神中吸取营养、激情与力量的时候,它才会真正体现出正确性和积极性,并真正对文学艺术创作发挥价值导向作用。
从这个意义出发,这部理论专著的宏旨,着力于对时代精神与文学价值导向的本义及其多维关系的探索,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透彻而精当地论述了文学的诸多现象、法则与规律,比如,作家为什么要进行创作?用什么样的思想、艺术、原则和方法进行创作以及文学功利性的客观存在与社会主义文学的崇高使命。当然,要实现文学的崇高使命,自觉追求文学的社会功利与审美功利,对于创作主体和创作本身,追求什么样的文学价值就显得十分重要。时代精神既是形成文学的价值追求的前提和基础,又是构成文学价值的基本因素和主要材料,在时代精神转化为文学价值的过程中,是需要以具体作品为载体和以具体作家为中介的,这时作家的世界观、人生观、艺术观和价值观就显得十分重要,因为,作家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也是时代精神在人性构体中实现凝聚与升华的产物,它与文学的价值追求同属于时代精神的衍生物。这里,作者把文学的价值追求的基本出发点和基本趋向与取向,阐述的细致入微,明晰透彻,为我们作家创作价值的别无选择和不容迟疑选定了基准目标。另外,政治与文学的关系;文学的生产力性质及其在实现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中的特殊作用;以及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与文学价值的时代规定性;文学评鉴的政治标准与艺术尺度的辨证统一关系;“创作自由”所潜示的艺术法则与价值规律;文学的个性、民族性和世界性的嬗变特征与辨证关系;形式、技巧和创作的西方化与中国特色;“新潮”文学的价值追求与“蛮荒”文学的美学误区;“生命意识”的美学文本及其在文学创作中的非文化倾向。还有文学流派之流变与文学价值观念的转移;文学的科技意识与科技的文学情结等,甚至在阐述创作实践对时代精神与文学价值导向的观照和体现的章节中,把“新诗潮”、“后诗潮”的价值定位与美学误区;报告文学的美学品格与价值判断;散文创作的思想光泽与风格铸炼;儿童文学的发展轨迹、时代景观与创造特征;“变形文学”的美学形态与艺术法则;“探索文学”的艰涩步履与价值取向;“寻根文学”的价值趋向其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采撷与模仿;“通俗文学”的审美创造与民族风韵等。全书对一系列引人关注的热点问题深入地进行了缜密考察与科学分析,紧密结合文学的现实走向与创作实践,求实之中评判是非纷争,弘励之中高扬时代精神。为繁荣创作而勘正价值导向,为启迪灵智而揭示美学秘密,为构建文明而探寻艺术真谛,不失为一本好书。
《中国当代文学流派论》(北岳文艺出版社,1995年7月版),从书名上看出,这是一部文学流派学的理论专著,彰显出作者浑厚的理论修养功底。但读后发现,实际上是以创作风格为基础的综合性及全方位的比较文学研究。这种比较研究,不仅对创作实践和文学运动的总格局、总趋势,进行群体性的认识和把握,而且能够涉及文学创作与时代精神的融汇过程及其内在规律和本质特征,特别是它能在多层次、多趋向和多品类的广泛比较中,从宏观上鸟瞰与审视当代文坛,并对现实文学运动和创作实践作出科学的判断,得出肯定的结论以便进行的能动指导。如果我们只能认识历史形态的文学流派,而不能认识现实形态的文学流派,那就势必要在很大程度上弱化流派研究的积极意义,使其难以对现实的或一作家群的创作活动和现实的文学运动的审美态势,进行有效的思想艺术观照。所以,作者认为不能只满足于对历史上的文学流派的研究,不能只醉心于对西方诸多流派的津津乐道,而要置身于现实,从流派意义上对我们现实的文学运动和文学创作实践活动及其作家与作品,进行深入研究,施以正确的认识,作出科学的判断。
本书的立论很有特点,三大方面:第一是从构建文学流派的理论框架出发,从法则和规律上科学认识中国当代文学流派的现实形态与发展规律;文学流派的美学形态与艺术类型及艺术界定;文学流派的客观性、动态性和美学意义;文学流派的竞“秀”与文学创作的发展以及文学流派与民族性格的血肉关系等。从理论上把文学流派的概念、定义、形态、类型、尺度、范围、美学特征、流变规律、组合法则、内在机制,以及流派与生活、与时代、与传统等等的多维关系,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展示了中国当代文学,特别是新时期以来文学的异彩纷呈的斑斓景象。第二是为显现文学流派的本质特征,从意识和艺术实践全面观照中国当代的文学流派,书中对“山药蛋派”的创作道路与艺术特征;“探索者”小说流派的文学主张、艺术风格、沉沦与中兴;“茶子花派”的美学形态与美学追求;“朦胧诗派”在探索中的两种艺术走向;“乡土派”文学在新时期的中兴与复壮等都逐一进行了生动而系统的、各具有特色的多角度分析与论证,让读者从中能窥见出中国当代文学流派的发轫动因、流变过程、艰难步履。第三是对具有流派特质的中国当代代表性作家和作品的举例分析和评论,这是对前面两部分内容更其充分和更具感性的实际确证。
学术研究是需要交流互动而彰显其价值意义的。通过这三部著作的研读,充实了我不少理论知识与方法的借鉴,尽管有少许语汇词句很拗口,比如“原坯与基础”、“支撑与洇渗”、“蹊容竟踊”等,必须搬用辞典才弄的明白的语汇用法让阅读停滞,但毕竟能够融汇其中,歧义偏驳在所难免。从积极方面看也是作者的文字行运风格,也许有人不屑一顾,批评造字造词随意,不符行规。从传统书法的写法上讲,有人还专意写错字奇字堂而皇之为上品,最终也默认成约定俗成。所以容乃大家风范,正如北大教授洪子诚先生所言:“一学校有一学校之学风,一学者有一学者之个性,深望兼容不同风格之学人,并取人文社科诸专业领域,吸纳自成一家之言之成果”,唯有此能使学术思想的“开放格局与多元取向”化为动力,为学术普及与文化积累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