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移民华文作家王性初,在中国读者的心中是以诗歌创作而声名远播的,少有人知道他的散文写作也颇具功力,深得好评。王性初的散文风格灵韵喷薄,真诚直陈,又颇具雅舍意趣的诗意之美。在风趣幽默的语言与妙境无限的情趣美的有机结合中,闪现出中西不同文化深邃的思想力度和反观力度,给人一种散文阅读的审美愉悦质感。
王性初,1939年出生,福建福州人。1961年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中文系。历任福州市幼师教师,中国作协福建分会副秘书长。后移民美国,现任美国《中外论坛》杂志总编辑及《美华文学》杂志副主编,著有《月亮的青春期》《蝶殇》《王性初诗选》等,是个追求爱情与心灵自由的诗人。1989年移居美国,和一位美国籍华裔女子结了婚,至今20多年,仍然喜欢过精神充盈的生活。不弃跋涉,忍受颠簸,常年奔波于地球两端,往返于美国与中国之间。也许是职业所致,杂志需要鲜活而及时的图片内容,每每有学术会议,他都会背着相机,出现在每一方阵现场,抓拍每一有意义的瞬间,搜索着各种有价值的新闻。他不善言笑,但认真执着、灵动敏锐,着装还很时尚,健康幽默,自信沉稳且充满活力,一种从骨子里透射出的内在气质美,是他腹有诗书气自华吧。几次跟他接触,都会被他的才情和旺盛精力所感染。诗文两栖且相得益彰,更为他的诗人风度添加了风采,就连起“250”这样的书名,想必也只有他这样灵韵潇洒的诗人才会去做。刚一收到他的大作,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别具一格的书名《美国250》。要知道,在中国文化中,一般人是忌讳说250这个数字的,多少有贬义之嫌,可他却借故巧用,且用出妙境,生机勃然。
原来《美国250》(中国文化出版社,2010年4月版)是王先生250篇散文的汇集原意,就像他摄影时按下的快门,灵光闪动,文韵四射,让读者在分享他远涉美国生活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笑一颦乃至文化与思想之探索中,又能品味汉字结构清新优美,语言简洁质朴,给人以独具韵味的诗意之美感受,读者受益匪浅。从意识形态的《荣辱星条旗》《穿鞋与走路》,到生活与爱情细节《搬家乐》《“情敌”不是敌?》,再到科学发达后的生活方式的改变《“电拜”后遗症》《人在高楼》等,字里行间闪烁出作者对于中西文化的深谙思索与睿智剖析,有构筑思想的深度与高度。既有我们熟悉的科技生活一体化,也有我们陌生的美国文化价值观,种种元素凸显出的文化意味,鲜活生动,血肉丰满,精炼优美,真气流呈。比如:美国人的国旗意识。国旗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中国人视她如生命,如尊严,至高无上。而美国人民也爱国旗,也爱自己的国家,但他们的爱是那么的迂回不同。王性初在《花旗二三事》中详细描述了这种不同的意识形态认知,从而也就反映出截然不同的文化心态。美国民众的国旗心态是,既要“捧上了天”又要“贴近了肉”。凡有高层建筑必插国旗,但生活用品也无时无处不是国旗。从“床上用品,茶杯胸针”到“内裤胸罩”,到处都可以看到星条旗的图案。有人还把自己的“坐骑骏马”通体涂成美国国旗图案,为在“扬鞭催马之时,流动的星条旗将她的爱国心传扬四方”。美国名校十大“最好玩”的评选奇事更吸引人,虽含调侃,但新颖奇特,别出心裁,揭示出美国的开放意识令人叹绝。这种不同文化价值观的碰撞与追问,是促进人类文明发展的前沿性审视视角,无疑带给我们有种怦然心动的启迪和沉思后的反观。
中国人移民美国是从19世纪的40年代开始的,是和华人的淘金梦与血泪史分不开的。背井离乡,漂洋过海,成为北美和澳洲劳工市场上最廉价、最主要的劳动力,为美国不仅建成了1800英里、横跨美国南北大陆的铁路工程,还利用中国农民丰富的农耕经验,在北美加州开垦沼泽地,使那里变成万亩良田,成为美国最美丽无比的果园和菜园基地。劳苦功高的中国人并没有因此受到尊重和爱戴,反而以工资低、任劳任怨地抢占劳动资源为借口,在美国政府推出的一系列排华案与掀起的排华浪潮中,遭受凌辱和压榨,使生命与财产都得不到安全保障。加之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中落叶归根意识的影响,“回家”就成为海外移民有史以来追求心灵和精神家园的代名词。当然,随着历史的变迁与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日益强大,海外华人扬眉吐气,如今的“回家”是逍遥与交流的融汇,华人在美国的地位提高了,也为中美两国的文化与经济建设作出很大贡献。落地生根是为传播中华文化激发更大热情的自觉意识,王性初笔下为“回”字(既需要回中国,又必得回美国)而寻思,为“两差”(时差、温差)之苦而困扰的揭示,显然是对于目前海外华人生存状态的真实报告,但无论是落叶归根还是落地生根,都说明一个事实:人是动物界多么坚强的异类,为了理想而生存,为了生存而奋斗,为了奋斗而坚守。而海外华人如今的坚守,是对于中华文化的那份执着,是华人内心深处思乡怀土的血脉承传,是为所有热爱生活而真诚拥抱生活的人类文明发展在做贡献。因此双重文化越是挤压,王性初笔下的人文价值也就越具有思想冲击力。
有趣的是,王先生把自己的文章戏称为“杂嗑”,却不料这一“嗑”却嗑出了他的散文风韵和审美格调。他不媚俗,不蹈臼,不袭谱,不敷彩,有的是属于自己的个性语感构筑起的文学绿洲。清奇大方,美仑别致,光从每篇散文的题目中就能领略作家一种幽默风趣、妙境无限的情趣美。比如:两字清奇:《电拜》《牛殇》《听雨》《凶友》……;三字冷寂:《枉送花》《屋檐下》《野和尚》《露械癖》……;四字风趣:《酷字当头》《破裤文化》《筷话慢说》《梧桐不语》……;五字诗意:《春宴的肤色》《晨曦的叹息》《午后的阳光》《圣诞树之梦》《校友的凋零》……;六字传情:《亲兄弟明算账》《黑眼圈的喜悦》《三只脚的华埠》《四月天的闲话》……;七字求真:《孙子兵团上战场》《叽叽喳喳的年龄》《享受生命的点滴》《门前雪和瓦上霜》……字字韵律无限,篇篇灵动优美,这大概源于先生的诗人风范和古典底蕴。情感、爱憎灵动闪烁,见识、文采融贯中西,而纯朴简洁中又不失迷离之美的意境,可以和诗媲美。因此在阅读中深感先生的中文功底匪浅,文字向语言吸收活力和节奏,语言又向文字组织韵律和品味,两者之间保持一定弹性,足以相激相荡,相辅相成,浑然天成。
而且,文章短小,持有弹性,极富有内涵。有兼容中西不同文化环境中人的高度适应能力,有作家眺望新世纪激发美好理想的能力,也有启迪人类更合理更有品质的生存方式的能力,能让人领会这是海外华人自信、智慧的象征,是充满活力与勃然生机的生命再现,不由人深感宽慰。
看来中西文化相融汇孵化出来的《美国250》,追求真诚与深邃,以可读性与知识性融一身的美感,缩短着与阅读者的心灵距离。它为我们提供了珍贵的美国经验,既让我们看到了美国是一个言论自由和极富有开放魅力的国度,也让我们感受到作者拥抱现实生活的深情和敬意。特别是那种开放多元的文化视野和热爱生活的真诚,让我们惊喜它虽不是诗,却有着诗一样质感的密度和弹性把我们吸引;它虽不是寓言,却有比寓言更美妙更富有哲理化的个性化语言让我们感动;它虽没有长篇大论,却字字如珠玑,篇无废句使我们回味无穷。我们希望这种注入笔尖、注入心田、注入生命的散文,在作者赋予的思想深度与多元文化的魅力中,在撞击读者心灵的艺术感染和审美享受中,交相辉映,价值永驻。期盼王性初先生在诗文两栖之地的辛勤耕耘,能为华文文学走向辉煌,创造出更多更美好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