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对年来,亦绾一直都清晰地记得家明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为她包扎过的每一道伤口,他总是那样细致入微,即使像B市那样简陋的出租屋子,他都会替亦绾将一切打点地妥妥当当。每次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那些回忆里的片段就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在她的心坎上一刀一刀地刮着,一刀,一刀,刮绞着那寸断的肝肠,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一开始她以为那些钻心的疼痛终究会要了她的命,而如今想来,当初拼尽了力气去爱的那个人终于不肯再等她的时候,她却早已经忘了疼痛的滋味。
没有谁会等谁一辈子的吧,真傻。就像菲菲曾经说过的,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犯傻过,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爱上那个人,然后再用尽余生的力气去忘却。
姚丞昊也看出了亦绾的心不在焉,在信号灯变换的十字路口,他停下车,点燃一支烟。在那一点猩红的火光里,他想起初次与亦绾见面的时候,却是她在固执地等着晚归的阮家明。他承认一开始与她玩着若即若离的暧昧不过是想戏弄她,阮家明,凭什么你要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他是那样的风流不羁,自从哥哥去世以后,他开始变得对所有人冷漠,偶尔花前月下的玩世不恭不过是摸不到良心的逢场作戏。
曾经有那样多的女孩子追逐过他的英俊风流,追逐过他的多金的家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竟然也可以变得柔软起来,坚硬了那样久的空白的感情。是在医院里她从睡梦里传递出来的“咯咯”地如银铃般的笑声,还是在图书馆里他忽然从那场有关车祸的噩梦里惊醒过来时,他惊慌失措地握着她的手,阳光忽然从落地窗户里倾了一地,那样温暖,给了他一种妥帖温暖的女子。
可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她爱着阮家明,为了护她以周全,为了看到她幸福,在毕业晚会的欢送席上,他选择退出。当在B市一家酒楼的走廊上,他却阴差阳错地与亦绾再度相逢,他知道这不是命运好心的安排,而是那么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打探她的消息,他一直站得远远的,维持着小心的距离。星光璀璨的廊檐下,他看到她一如当年一样,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只脚疏疏踏在雕花阑干的底栏上,整个身子都揿在阑干的扶手上,看着天井里那些撒落闪亮的星子,一颗一颗……
过了好半晌,直到后面有司机师傅大声嚷嚷狂潮般地按着惊天动地的喇叭,他才忽然掉转车头朝着完全与亦绾宿舍相反的方向的车道狂奔而去。
亦绾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疯了,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盘问道,“喂,姚丞昊,我宿舍在那个方向,不是朝北,吃错药了吧你,喂……喂……喂……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他提着档简直就是在高速公路上狂飙,亦绾的话混在漏进车窗缝隙的大风里,“呼哧呼哧”地像个气喘吁吁地老太婆。
姚丞昊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目光炯炯,风吹皱了他的侧面脸颊,显得愈发地冷峻清朗。他忽然从后视镜里眯起眼睛,故意吊人胃口地笑着说道,“小朋友,没听警察叔叔说过,开车的时候不能乱说话啊,到了你就知道了。”
亦绾恨得牙痒痒,如果现在有一把铁镊子,亦绾真恨不得把姚丞昊那黑乎乎的脑子当成核桃来捏碎了算了,省得祸害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