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东海与岳路弯躺在各自的床上,夜已深沉,却不能成寐。
“大兄。”岳路弯支起头,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闪亮:“你说凌云师叔祖真的是王级高手吗?那么年轻的王级啊!”
岳东海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天花板,听得兄弟发问,回道:“那还有假?宗主是九级巅峰,金鼎门主势压宗主,是王级无疑。凌云师叔祖战而败之,不是王级是什么?”
“那也不一定呢!”岳路弯撇撇嘴道。
“哦?”岳东海转头看向弟弟,奇道:“那还有什么可能?”
岳路弯吃吃笑道:”说不定凌云师叔祖是帝级高手呢!嗯,皇级也说不定!”
“睡觉!”岳东海翻了翻白眼,不再搭理异想天开的岳路弯,转过身去。
罗陂墟镇为一处市集,粤州西部的部落狩猎的皮毛,采摘的奇珍异果,东部生产的稻米,麻衣,日常用品汇集于此贩卖交换,各取所需。本是自发的集市,来的人多了,规模慢慢扩大,更有西部的各大家族瞅准了商机,在次设立据点,派专人看守并运货,于是这罗陂便渐渐的有了名气,形成了粤州东西部交界处第一大墟镇。
寒月西沉,人们正是睡的深的时候。二三月的夜仍是极度冰冷,墟镇四周一片寂静,嗖嗖的冷风呼啸,偶尔传来的野兽的低吼,也是瑟瑟发抖。
一只马队悄然出现在寒风中,大约百余人,身下的马匹并不高大,但四肢强健,周身包裹在黑甲中,马蹄上裹着脚垫,跑起来毫无声息。马上的骑士也都是身穿黑甲,脸蒙黑巾,手里一色的弧形长刀。
当先一人,身穿黑色细甲,外罩红色开襟大氅,猿臂蜂腰,体态修长,面容英挺,看年龄二十余岁。手里提一条漆黑的蟒鞭,打马走在最前方,在一片黑色映衬中,那红色大氅显得格外的招摇。
这一队人轻车熟路的穿行在墟镇中,来到离凌云等所住福来客栈不远处,围住了一处院落。
那院落位于墟镇正中处,占地极大,院落里是一排排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物,更有些放不下的,胡乱堆放在院落里。院墙修得极为高大,约有两丈余高,墙四周上修了塔楼。寒夜料峭,塔楼上有隐隐的灯光和人影晃动,想来是守夜之人。
这一伙人无声的散开,将院落四周围住,各擎着手中长刀,却不再动作,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福来客栈二楼的一扇小窗打开,店小二无声的出现在窗后,双手抱臂,冷冷的注视着下方,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泽。
底下的黑衣人马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塔楼上的人仍旧没有发现,估计是睡着了。
领头的青年打了个哈欠,拍马上前,撇撇嘴道:“想不到,堂堂的水月家竟然派了一群废物在这!”说完向前一纵马,手中蟒鞭飞扬而起,如一条蛟龙奔腾而出,轰!正前方的一座塔楼变成了碎屑,一道人影惨呼着掉落下去!
当当!急促的锣声在黑夜中响起,遮盖了呜咽的寒风,惊醒了沉睡中人!
红色大氅飘荡着,青年收回蟒鞭,缩了缩脖子,对着手下喊道:“兄弟们,准备热身了!这鬼天气,真是冻死人!”
手下百余条汉子轰然叫好,举起手中长刀,杀气腾腾。
岳东海在睡梦中猛然窜起,掣出枕下的弯刀,一个背影迅速的贴到他身后,正是岳路弯,两人背贴背站立,弯刀向外。这是他们常年养成的习惯,可以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另一人,因为那人,是自己的兄弟。
兄弟两人互望了一眼,岳东海抬起一脚踢开房门,岳路弯自其身下滚出,弯刀霍霍,护住周身,岳东海一个虎跃,跳出房外。
客栈里人声嘈杂,许多人从梦中惊醒,惊慌的冲出门外,更有人喊道:“那边,那边,是疾风盗!”
兄弟两人来到凌云房前,房门虚掩,推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又来到洛月门前,一推而开,仍是无人!两人对望一眼,惊疑不定!
“不可能!”岳路弯急切道:“师叔祖是王级高手,这么一个小镇无人能动得!”
“不错!”岳东海低声道:“出去看看!”
两人闪身出门,但见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前方不少人家也打开窗户,探出身来观看。
“快看!果然是疾风盗!那穿红色衣服的,不是川枫么?”一人兴奋的指着前方,说得唾沫横飞。
兄弟二人抬眼望去,只见在不远处一处院落前,一群人黑衣黑马,手上持刀,当中一人身穿鲜红的大氅,极是显眼。
“疾风盗?那不是强盗么?”岳路弯看着兴奋的人群,摸摸头,不解的说道:“可我怎么看这些人一点不害怕?”
“是啊!”岳东海也是不解,目光扫过人群:“我看这些人就像在过年!”
身前一人转过头,看着两兄弟不屑道:“新来的吧?疾风盗向来只截货不杀人,更不欺凌弱小,罗陂谁不知道?”
“喂,喂!”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小声的呼喊。
两人抬头一望,但见二层楼顶上探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岳东海蓦地睁大眼睛,惊喜道:“洛姑娘!师叔祖呢?”
洛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指指旁边:“这里呢!”凌云自旁探出身子,向两人挥了挥手。
两人大喜,回头就欲向楼内冲,却听得洛月在上面喊道:“你们两个不要上来了!上面很冷的!”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们师叔祖说的!”
兄弟两无奈的停下脚步,乖乖的站在人群里看热闹。
紧闭的院门慢慢打开,从中走出一群人,手中俱是提着长剑,中间两排人提着灯笼,更有弓箭手隐身在灯笼后的黑暗里。
人群中走出一人,四十余岁年纪,大踏步走出,站在当中,对着前方一拱手:“请疾风大当家的说话!”
那青年首领轻提马缰,自前方慢慢的晃了出来,站在这人面前,抬了抬眼皮子,漫声道:“有屁快放!放完了交出货物滚蛋!大爷们还能回山睡个回笼觉!”
身后传来汉子们的哄笑声。
这中年人似是这里的主事人,闻言脸色极不好看,耐着性子道:“川枫!我水月家与你疾风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今日来犯,是何道理?在粤州,有几人不知我水月家?”
“闭嘴!”红氅青年突然暴怒,抬鞭指着中年人喝道:“水月家又怎么样?!我今日抢的就是你水月家,打的就是你水月家的脸!”
凌云静静的站在楼顶,两人的对话清晰的传来耳边,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原来竟是水月家!
洛月收回目光,转头好奇的看着凌云:“怎么了?”
凌云摇摇头。
洛月继续说道:“这伙疾风盗,还有那个什么川枫,真是嚣张呢!简直就是明抢!没人管么?”
话音刚落,自院落中又走出一道人影,站在灯笼前,双臂抱胸,上下打量着川枫,冷笑道:“那么今日,我打的就是你川枫的脸!你的疾风盗从今以后可以除名了!水月家的威名,不是随便一个人渣可以羞辱的!”
凌云神色一动,定定的看着下方来人。
那是一名青年,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雄健,身穿月黄色武士袍,剑眉星目,身后背一柄大剑,声势凛然。
川枫抬了抬眼皮子,淡然道:“你又是何人?”
那雄健男子自身后摘下大剑,握在手中,傲然道:“本公子,水月惊雷!”
看热闹的人群爆出一阵惊呼。岳路弯砸吧砸吧嘴,看着兄长:”水月惊雷?很有名么?”
“失敬,失敬!原来是水月家三公子啊!”川枫懒洋洋的拱拱手,神色中看不到半点失敬的样子。
“看样子老三一人镇不住啊。”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只见自院墙上飘飘的落下一人,一身鹅黄的长衫,腰间系一条玉带,显得身材柔弱,腰肢纤细,款款的走到场中,将手搭在水月惊雷的肩上。
水月惊雷眼角不可察觉的跳了跳,微微的缩缩肩,低声道:“二哥!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略微庄重些?”
“好啊。”被叫做二哥的男子,放下手臂,走到川枫马前,上下打量一下,捂嘴咯咯笑道“虽说我从没听说过你,不过,你长得真是英俊呢。”
川枫一磕马镫,向后退了两步,神色惊疑:“你,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水月家老二,水月听雨?!”
水月听雨闻言甚是开心,更是笑得花枝乱颤,跺脚道:”讨厌!你原来知道人家!”
川枫强忍住了呕吐的冲动,心下暗付倒霉,流年不利,碰到这个妖孽!
水月惊雷在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冷的天额头上一片白毛汗。心里狂吼,苍天呐!丢人啊!
洛月看得两眼发直,拍手道:“哈,这人好有趣!”凌云默默站在一旁,脸上亦有尴尬之色。
“老二!别逗人家了。”一道突兀的声音在疾风盗众身后响起,众人一惊,哗啦啦闪开,只见两人自后方走来。
当先一名青年,一身银白夹袄,头戴银冠,面若傅粉,唇红齿白,手里一把银扇轻摇,好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身侧站立一少女,一身银狐皮袄,领子处毛茸茸的,一张小脸红扑扑,两只大眼甚是灵动,透着清纯可爱。
青年带着少女自马群中走过,旁若无人,站到川枫马前,呵呵一笑:“介绍下,在下水月临风。这是舍妹,水月如霜。幸会!”
川枫眯起了双眼,浑身筋肉绷紧,蓦地仰天大笑:“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一介小小的山盗,竟然引来堂堂水月家三位公子一位小姐!有幸,有幸啊!”说完,双眼狠狠的看向福来客栈。
客栈二楼,店小二猛的自窗旁闪开,缩在角落里,双目闪动,低语道:“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来此?!”
“不如这样如何?!”水月临风轻摇折扇,微微笑道:“你带人离去,水月家就当今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以后见面还是朋友?如何?”
一百余疾风盗众望着川枫,川枫收回目光,狠狠的咬牙道:“盗亦有道!我川枫岂能做出尔反尔的小人?!”
说完向后一挥手,对手下人喝道:“无论我是胜是负,哪怕是我死,你们也不许插手!”
啪,啪!水月临风拍手笑道:“好汉子!放心,即便你败了,我也绝不对你手下出手,任他们离去!”
“希望你说到做到!”川枫凶狠的盯着水月临风,扬起手中蟒鞭:“那么,我们来决一死战!”
“大哥,我来!”憋了一肚子气的水月惊雷大踏步上前。
水月临风轻轻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轻声道:“我来收服他!”
“我来了!”川枫一夹马腹,健马四蹄奔腾,手中蟒鞭在空中变得笔直,如闪电般刺了过来!
水月临风收起笑容,脚下不丁不八站立,长鞭电射而至!手中突然暴起一团银芒,手中银扇电光火石间在鞭尖上连点数下,砰砰的溅起无数火星。
长鞭失去力道,软了下去,川枫连忙回收,一道银色身影也随之飞了过来!暗叫一声不好,那身影一脚踏在马颈,手中银芒向颈间切来,川枫猛地一个后仰,银芒自头顶擦过,飘落几根断发!左手一抖,一柄短剑出现,抖手甩出,呛!碰在银芒上落下。那人影也被逼退,川枫趁机收鞭起身,冷冷的看着对方。
水月临风落地,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衫,笑道:“好功夫!做盗贼真是可惜了!”
川枫刚要说话,蓦地听到一声爆喝:“小子!吃我一剑不死,就算你赢!”却是水月惊雷,满腔的烦闷无处可发,雄壮的身躯挥动阔剑,直扑而来!
川枫抬头,眼前出现一幅奇景。空气中出现了一面水镜,波光荡漾,一柄阔剑奇异的自其间穿过,携带着闪电惊雷,扑面而来。
川枫不由一呆。
屋顶上洛月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招式!”
凌云在旁叹息道:“水月惊雷决!这个川枫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