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就叫缘份,对吧?”夏草还没有开口,简乔南一个人就乐得不行,“都别站在这里,我们快进去,小小一个人肯定闷坏了。”
夏草进了里面,看到凌小小时就发觉,简乔南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简太太带着一双儿女玩得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呢。
简太太如此高兴,简先生就不高兴了。
他上前对着自家儿子的小屁股上踢了一脚,“小混蛋,别打扰你妈妈休息。”转头又对一边的看护说,“把宝宝抱下去吧,她这么大的孩子,就应该多睡觉。”
“她刚刚才睡醒呢。”凌小小说。
“我想跟妹妹玩。”简佑嘉说。
可是爱妻狂魔,占有欲强到变态的某个人完全无视民意,让看护带着女儿去睡觉,将夏雪晨塞给简佑嘉,又拉着陈慕云去书房聊天,将空间留给了两位母亲。
因为都是孩子的母亲,夏草和凌小小倒很有共同语言。
“你看起来恢复得很好。”夏草笑道。
凌小小刚刚喝完一碗汤,额头和鼻尖上还微微冒汗,听到夏草的话,立即报怨一般笑道:“都快被养得像只猪了。”
除了和生简佑嘉时一样有专业的团队照顾她和宝宝,这一次,她的身边还有简乔南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所以她那种报怨看起来更像是在晒幸福。
夏草心中稍微有点羡慕,又不愿意被对方发觉,忙岔开话题。
“宝宝是顺产的吗?”
凌小小摇头笑道,“不是。生佑嘉时,他爷爷太紧张了,怕孩子有个闪失,选了剖宫产,所以这次还是动手术比较保险。”她说到这里,不好意思一般笑着补了一句,“其实我也怕顺产,听说好疼的……对了,你呢?你生你女儿时也是剖腹生吗?”
“不是,我是顺产的。”
凌小小立即露出一种又好奇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很疼?”
夏草知道她只是好奇,就像她也会好奇剖腹产是什么感觉一样。可是凌小小脸上那种单纯的神情还是刺痛了她。
她生夏雪晨时,用生不如死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她骨架小,在顺产上没有什么优势,好在医生说她有顺产的条件,让她可以不用浪费太多的钱。
其实钱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当时,除了她母亲,没有人可以照顾她。
只有顺产,她才能尽快恢复,才能帮着她母亲一起照顾孩子。要不然要她母亲一个人照顾她和孩子两个人,就实在太辛苦了。
可是,这两个理由她是不会告诉她母亲的。
在夏母面前,夏草只是不断地强调,顺产对孩子有好处。
不过她没有想到,生孩子会那么痛。
尤其是她的产程属于比较漫长的那种,那段时间,对她来说,简直是度秒如年。
可是她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因为怕她母亲心疼。
她只能忍着,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这世上有那么多路,她偏偏选了最辛苦的一条。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管多么困难,也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下去。
那么冷的天,她里面的衣服却全湿透了。
好不容易她的女儿终于舍得离开那个温暖的堡垒,一直强忍着没有哼一声的夏草,却在听到她母亲那句“是个女儿”时,一下子流下泪来。
她一直盼望着这个孩子能是个女孩子,因为女孩子会更贴心一点,可是,她又那么害怕,害怕她的女儿会经历和她一样的痛苦:因为生育,或是因为爱情。
她还记得,她的眼泪还让一个助产士产生了误会——对方以为她是因为重男轻女。所以还数落了她一顿,说她小小年纪就如此重男轻女,女儿有什么不好,女儿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夏草被数落,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满足感。
这个孩子几乎没有人期待她的出生,没想到竟然也会有人重视她。
她在那种奇怪的满足感里迎接了陈慕云的到来,然后,他又走了。
他来去匆匆,就像是来看望一个最普通的朋友,连一秒钟好像都不愿意多呆。
然后没多久,她住的那个三人病房里,哗啦一下涌进来好多人。
那些人那么开心,个个笑容满面。而那个新母亲,更是众星拱月一般被家人小心的照顾着。
等到晚上,第三个产妇也住了进来。
又是一大帮的人,个个笑容满面,那个新妈妈,也是被她的一众家人小心的呵护着。
唯有她,只有她母亲,和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虽然是顺产,但因为侧切的缘故,夏草还是会觉得痛。
可是她母亲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实在有点力不从心,夏草有时候不得不强忍着头晕去照顾自己的女儿。
旁边床的那家人看不过去,一个像产妇妈妈模样的人问她,怎么孩子的爸爸也不来帮一下忙。
夏草在给女儿换尿布,低着头,说孩子的爸爸忙,没办法赶回来。
那人就说有什么事这么重要,能重要得过老婆生孩子?赶紧让他回来看看你……女人生孩子,多遭罪啊,这个时候都不心疼还指望他什么时候心疼你?
“夏草。”
夏草一个激灵,一下子醒过神来,只见凌小小正盯着她看。
她忙笑道,“不是很疼。可能是我比较幸运吧。我听医生说,一般第一胎都要很长时间的……我算是比较快的了。”
凌小小听了,终于松了口气般。
“那就好,你真幸运。”
夏草微笑以对,低叹道:“是啊。”
她既然决心要向前看,就不能再被那些不好的记忆拖累。所以,她一定要学着遗忘。
房间的门被人敲了几下,凌小小说了声进来,然后门就被打开来。
夏草偏过头去看站在门外的人,然后脸色一下子变得和她的衣服一样白。
和简飞菲的衣服也一样。
以前做下的孽,终于得到了报应。
陈慕云在这一刻深深的感动了生活的恶意。
他看到夏草慢慢的站了起来,门口明明有好几个人,她的眼睛却只盯着简飞菲,过了几秒钟,她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然后冲他冷冷的笑了一下。
夏草她,果然是误会了。
补下半章
陈慕云抢在众人面前,先一步走进去,来到夏草面前。
夏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她的嘴角微微弯着,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就好像在说:原来如此。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他想向她解释,可是这里有那么多人,他没有办法开口,只能去抓夏草的手。
夏草躲了一下,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抓住后用了点力道,夏草没能挣脱他。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夏草的身体细微地发着抖。因为离得近,他还能看得清她眼里隐藏在笑意下的那种痛楚。
他被她眼里那种痛苦之色刺痛了,终于还是顾不上场合,凑近她耳边低语:我真不是有心的。
夏草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回了一句“我知道”。
可是这三个字并没有让陈慕云轻松起来,因为他搞不清夏草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从来不是一个冒失的人,可是这一次,他却好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无论心里有多不情愿,却总是要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
因为他多应付这些人一秒钟,夏草的痛苦就会多一秒。
“对不起,我们失陪一下。”他连借口都懒得想,只想赶快带夏草离开这个房间,赶快向她解释清楚,快一点让她快乐起来。
他拉着夏草的手就往外走,完全不顾那几个人诧异的目光。
在走到门边时,那几个人竟然都默契地给他们让出路来。
夏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由着他把自己往前拉,来到一个阳台上。
两人停了下来,面对面站着。
已经临近中午,太阳快升至正空,阳光差不多全部离开了阳台,只在夏草背后打上一抹明亮的光影。
“夏草。”他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我真不是有心的。我没想到她今天也穿这个颜色的衣服……明明我三妈她平时很少穿白色的……我真的没想到……你相信我。”
他急得语无伦次,夏草却一直很平静。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急切地握住夏草的双手。
夏草那样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我明白。”她微笑起来,“她很少穿白色衣服,你觉得遗憾,所以才想从我这里弥补……就像……”夏草轻轻的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倚到露台的栏杆上,笑得漫不经心,“就像以前,你得不到她的爱,就想从我这里找安慰一样。”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陈慕云急道。他刚说完,在看到夏草眼中那种嘲讽的笑,也有几分心虚,立即解释说,“不是,我是说我现在真不是这样想的。”
夏草偏了下头,盯着远处看了一小会儿,然后转过头看向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真的很想忘记……想相信你。”她的嘴角很轻微的抖了几下,让陈慕云以为她下一秒就会流下泪来,可是她却只是抿了下嘴唇,然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是每一次在我想相信你的时候,好像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陈慕云,”她低低地叫他的名字,沉重又无奈,“你凭什么让我一次次相信你?”
陈慕云也不知道,他想了一下,只能低低的,答非所问一般说了句“我爱你”。
夏草轻笑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楼下,夏雪晨正和简佑嘉在花园里的秋千上荡秋千。
她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于是一边在空中荡来荡去,一边叫着他们。
“爸爸……妈妈……快点……下来……陪我玩!”
她那么快乐,像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
夏草的嘴角慢慢地翘起来,好像是笑了,可是脸上却有什么东西飞快的滑了下来。
“对不起,我想带囡囡先离开。”她冲他点了下头,绕过他就想下楼去。
陈慕云一伸手,一把将人扯到自己怀中,然后用力吻住她。
他本就寡言少语,在这个自己亏欠太多的女人面前,更是说任何话都像是借口。陈慕云到了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再次取得夏草的信任,可是他至少知道,他不能让她离开。
就在昨晚,她曾经握住他的手,请求他不要再那么轻易的放弃她。
那每个字,都深深地刻进他的心底,这辈子都不可能被抹去。
所以现在,不管用何种方法,哪怕是耍无赖都好,他也不能放她走。
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人会不会看见,如果看到了,会怎么样想他们。
楼下,小姑娘亲眼看到自己的爸爸在亲妈妈,立即大叫起来。
“哥哥,你快看!快看!我爸爸在亲……我妈妈!”她从秋千上跳下来,撒开小短腿就想往楼上跑,却被简佑嘉一把拉住。
“有什么好看的?”他的脸上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爸爸经常这么做……其实一点都不好玩。”他轻哼一声,用一句做总结:“大人的事,你不懂!”
夏雪晨被简小少爷的老成给唬住了,又是好奇,又是崇拜的样子,“你爸爸和你妈妈经常这样吗?”
简佑嘉点了点头,撇了下小嘴巴,“不过那肯定就说明,我爸爸他,又做错事了。”
夏雪晨瞪大了眼睛,像个好学的小宝宝,“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次,简小少爷只用了个“哼”来做回答。
他这个回答太过高深莫测,夏雪晨小朋友实在不能理解,于是又将视线转到自己爸爸妈妈身上。
然后,她发现,阳台上竟然多了一个人。
她是个记忆力不错的小孩子,所以虽然只见过一面,她还是认出那个人是眼前这个小哥哥的爷爷。
可是她不知道那位老爷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在她爸爸妈妈玩亲亲的时候吗?
在亲吻的时候被别人撞到,总归不是一件美好的事。即使沉稳如陈慕云,也略有几分尴尬。
夏草此时除了羞,还是只感觉羞,简直有种无法见人的感觉,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三个人里,只有简伯年一如继往的镇定,完全没有刚刚才打扰了别人好事的自觉。
“夏小姐。”他的脸上有着一点淡淡的微笑,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不苟言笑时更迷人几分,“我可以单独和你聊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