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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风俗人物之七(2)

古者开建国邑,必设城隍以为保障,而遂祀其神,为其有捍御功也。故我朝稽古定制,城隍之神,备载祀典,而自京师以旁达四方郡县,莫不庙而祀之无间。安溪城隍在县治东界,相承至今,随时修建,因仍苟且,未有能恢张振作而高大之者。故其木植蠹腐,规制卑隘,日将就圯,殊失崇奉之意。

嘉靖丁酉冬,邑侯叠泉殷公自江右,下车之始,如制告庙行事,睇观恻然,即有志兴作而未遑也。既及期,政通人和,遂与邑尉邹君奇图为重建之计,乃曰:“营缮大事,匪财弗克,顾今公私俱困,无所于取,吾当举议以为众倡。”于是首捐俸金,邹君从而助之。复命耆民省谕民间,听其愿输助成,而不强其所不欲。民之平日尚义者皆感义乐从,争相荐贿。不逾月,银以两计者约二百有奇,而公贮民力俱不输。侯乃白于当道,获报可而遂行之。

召匠抡才,诹月量工,指示经画,务从高大。中为正堂,左右夹之以厦,覆以重檐,周以回廊,前为拜台,后连寝室,东西翼以两庑,外为大门,次为仪门,纵横修广,各中于度。始事于戊戌之孟冬,越明年己亥季秋而落之。易卑隘而就亢爽,更蠹腐而为闳壮,缭以周墙,加以涂墍,饰以丹雘,巍峨绚烂,跨耀云霄。民远近来观者,莫不称叹,谓自有县治以来未之有睹也。邑耆吴标等谒予请记。

予惟昔孔子讥臧文仲之居蔡为不智者,以其不务民义而谄渎鬼神也。今侯之庙城隍,人或以是议侯者,殊不知臧文仲之事,本非人道之所宜,而徒生事媚神徼福,故孔子讥之。若侯城隍之建,则固以其有功于民,合诸祀典,是正民义之所当务,而非有所徼而为之也,谁得以是而议侯哉?且乐因循以自废者,往往忽神民之事于弗理,是固有所慢;喜纷更以自扰者,或至假神民之事以行私,是又不免有所欺。侯能敏于从政,不废是役,又能克治以营公,倡义以集事,而不为私图,则固无所慢,且无所欺于神,而况于民乎?无所慢者,才也;无所欺者,心也;不可以没诸侯也。是故为之记,以俟知侯者考焉。

邹君奇字仲高,别号紫崖,浙之余姚人。

明令王渐造重修学记

庄用宾(晋江,参政)

安溪县有学,自宋咸平始,嗣是沿革不一。逮明朝洪武六年,诏天下郡邑建学立师,安溪如制。正统年修,正德又修,率皆苟简易蚀,倡之有其人,而为或弗力;是固力为之矣,而势或见阻。庙宇不足以妥神栖,游息不足以居士业,士无所劝,而民不知教。树石纪实,建议于博士王国善,弟子蔡志学等奉行之,为邑侯王君叙成绩也。

王君渐造,诚笃君子也,造次不能以辞自达,而内有条理。莅政则首务学校,规模倜傥。前人创为之者,事方大概而制多未备。公议不烦于众,而费不及于民,捐廪俸羡,鸠工聚财,俟以岁月,而成之以渐。文庙翼庑,伦堂斋舍,拓其规也;启圣、文公二祠,养正书院,鼎其新也;乡贤、敬一亭,饬其旧也。是虽穷山僻邑,望之岿如,察之密如,当与上国大都斗盛争侈者矣。

呜呼!事有似缓而实切,理有相反而实以相成,腐儒俗吏皆未之知也。卫灵问陈,孔子曰:“俎豆之事,吾尝闻之矣。”陈亦为国之所不废,若夫子之意,如后世传注所云,则当时国君之不用,岂特其君之过哉?孟子曰:“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则可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知孔子者,孟子也。俎豆非所以为军旅,而军旅之精义,必于俎豆乎得之。习为孝悌焉,习为忠信焉,何但骏奔末节之间?惜乎卫灵之不深究其旨,而夫子之意,遂不白于后世。

安溪在郡治之西,而白叶坂一带,又漳寇出没之径,百姓秋收之后,则束包以待走。自余分巡爌剿除以来,闾阎晏然,不闻有干戈之警。一时之兵威,岂直胜数百年之戾气?意者其有资于学校者乎?

学校也者,俎豆夫子之地,而师之所教,弟子之所学,非有出于孝悌忠信之外。人人孝悌,变诈之习不作,而和顺之风大同,则盗贼亦人耳,岂不能渐驯其暴气,而默革其非心哉?夫以平日倾毁不治之所,一旦改观易视,过之者犹耸然动其心,况士子之朝夕游咏地,其有不感发兴起者乎?进而相观,退而相训,孝悌忠信之化,吾知其沨沨乎大行于一邑,而夫子在天之灵,必阴干德教于冥冥之中。安溪宁靖之庆,岂区区筑城屯兵之所能专哉?夫子尝曰:“有文事必有武备。”是故不答问陈之意也。

余公,兵宪也,以武备为文事;王公,牧职也,以文事为武备;二者相资,长久之术也。继余公之后,饬武备而不弛,继王公之后,修文事而不废;安溪士民,其永有攸赖矣!

学基在县治之东南,枕凤山而瞰龙津,前峙笔架三峰,最为秀拔,卑陋不修久矣。议新之者,府倅陈公尧典也;主为之者,郡侯程公秀民也;余公爌行部至县,又拓地以广面势;而始终成之者,皆王侯渐造之功也。王侯,广之番禺人也。甲午科举人,乙卯夏,来莅兹邑,字履一,号九石。邑义民如林宏等各以所助金分董其役,而督理则本学训导孙统,是皆有功不可不书者也。

明令陈彩重建学记

傅夏器(南安,吏部郎中)

惟文教关于天下,虽以兵燹之余,剥困之极,不可一日弛。嘉靖末,倭贼煽乱,延蔓陬薄,安邑文庙学舍毁。莅兹土者,循故事,惮兴作,祀位具于颓垣,讲座鞠为茂草,文教罔乎若蒙矣。陈侯彩莅政于兹,仁恕清慎,抉剔兴废,惕然一举而新之。

当此时,寇盗方平,兵甲未解,帅臣开府于闽中,束湿需储,剥胸椎髓,催征不以岁月,诛求且累亿千。有司竭力象上意指,日不暇给,胡所齿喙于他务?安溪邑治又居万山中,巨家名族,率走集郡城,生徒家居、业馆郡城中十而九,不复目击其事,安所乐于赴工?陈侯志决而勤,事炼而简,捐俸出帑,治材鸠众。往者营庙之资,或以千计,侯直糜金百八十余;往者营修期,或以一、二年,侯直数月而卒事。地仍旧址,其貌维初;教缘旧法,其令维新;周旋俎豆,威仪翼翼;抠衣升堂,冠裳楚楚。对扬天人,开辟谟训,岂非太平盛事耶?

列圣道学垂统,先贤讲德立教,地纬天经,映今辉古,无亦惟是一脉以纲纪人心。必惟疮痍之甫定,是曳是掣,而曰焉用文之,奚而不丧也?昔鲁泮修而史克作颂,晋雍启而王冀摛辞。学博诸生,庆兹盛美,同言侯绩。某敢为记以颂侯美,以劝勉邑诸生兴起于圣人之道。

明令陈彩 蔡常毓新造县城记

朱安期(晋江,参议)

安溪,泉岩邑也,与永春、德化两县俱居山谷中,壤地相接,素患寇攘,筑城设险宜亟久矣。明兴二百年来,辄议辄寝,甚至垂成而罢。坊,居里之一,余十六里皆崇冈牙错,垅坂缘亘,贼睨以为巢。若远而感化,迩而长泰,诸数里之民屡受其荼毒;警报至,则弃邑而避,莫为拯援,势使然也。嘉靖间,剧发搜治,粗赖为安。乃当路者谆谆一劳暂费之论,终莫能使上下相孚,以举斯役,则以坊居之民与数里之民,量较利害,彼此相持,忌骚动,惮糜费。为之长者亦每阻于厉谤,落落难合,莫毅然任其责。而又率三四年一迁,或有故以去,孰能操意悉力,措无穷之惠,就难成之功哉?迨庚申七月,倭奴倡乱,由仙游出永春,突至安溪,公私残毁,民始震悔,帖然相率请于当道,奋议城役;当道可之,使德化大尹张公大纲度基定址,自西南及东畔一带,依溪险阻,可以为基,议定而邑侯陈公彩至。时邑治残破,井里萧条,侯不阻其难,程土物,分财用,称畚锸,平板干,命日量工,不愆于素。逾年而城以内工役就绪矣,乃以忧去。

邑人方皇皇焉惧斯役之罔终也,于是蔡侯继至。当城工未毕之际,物力匮竭之日,民之几懈而谤怨将腾;侯乃一意抚绥,说以先民,民益趋事忘劳,思以体上官之意,而民可绩。侯亦得以悉心经画,随宜调度。患外城多圯,则砌以石;患土心易坏,则坚以葺。四门虽完,而门楼未建,串楼未覆,则无壮形势而垂久远;水门未开,泊岸未治,则无便民用而防水患。凡百偕作,自迩及远,自内及外,无不坚致完密,用以垂帡幪之庇于邑人,而建不拔之基于治所者,综有条理,而其功不磨也。城功既完,而邑治未建,堂奥弗尊,出令无所。侯用忧惕,乃复展转区画,庶民趋之,不日成之;而堂阶宅奥,咸焕然一新。侯之功益又大矣!于是邑士大夫、耆庶等思以永侯之功,相与建碑以示勿忘。邑学博汪君世清、卢君学颜以职在庠序,乐观厥成,生员吴主恕承命谒余,以记请。

余惟天下之势,不极不反,天下之事,不激不成;人情不大更变,不通不久。于今日安溪城成,大有慨焉。昔以承平极治之世,垂二百年议之而不足,今以凋瘁残伤之后,不三四年成之而有余。人情岂甚相远哉?否泰相仍,盛衰倚伏之机,大抵然也。天有是时,则人有是事,使非陈侯兴之于始,则无肇斯役之功;非蔡侯得民感孚之深,经略匡济之裕,则何以竣二大役,不费公帑,不动声色,如此成功之速哉?是皆可书也。

是役也,邑人詹彬咨询协谋,预营其始;典史杨明课督诸务;阴阳训术陈可宗专司会计;分董其役,则耆民陈宇、吴主谦等。城成而以报于巡抚军门涂公、巡按察院王公。分巡兴泉道苏公亲临阅视,饬戎练兵,郡守万君庆,二守丁君一中,咸嘉乐成而纪庆绩云。工起于壬戌五月,讫于丙寅腊月。周围约六百六十余丈有奇,城垣连女墙垛子高二丈一尺,阔一丈八尺;门四,水门二,东曰“朝宗”,西曰“阜成”,南曰“迎薰”北曰“拱极”。费出通县丁米融派并税亩等项,计七千四百两有奇;串楼则官给银,每丈六钱,照里班分定界址起盖。戊辰,余为之记。乃今俞侯始至,新饬邑治兴学纪事阅城碑并刻,厥绩懋焉。

侯讳仲章,直隶旌德人。陈侯讳彩,江西庐陵人。蔡侯讳常毓,广东东莞人。

明令蔡常毓重建安溪县碑记

詹彬(户部主事)

君子之简命于上,以其民与事寄之而已。将欲民之安与,则必省工作,薄科敛,日取民情之所以欲逸、欲富、欲寿者,日兢兢焉而后可使之安;将欲事之集与,则必备饩廪,程工力,日取事体之孰利、孰害、孰缓、孰急者,日兢兢焉而后可使之集。是民之与事本不相离,而欲安民与集事亦两不相能也。矧乃兵燹荐臻,输将益棘,民之生日促,事之来蝟兴。求以安民,而事之丛有不容已者;求以成事,而民之窘有甚可哀者。欲得两利而兼济焉,诚难矣!以余观于邑侯蔡前峰有厚感焉。

邑自后周显德中,余始祖敦仁公开先县治,循是迄今,城池未设,非特财力称诎,抑亦以溪山为固,无事于设险也。迩因倭贼煽祸,奸人胁从,邑治被其灾者三焉,官廨民舍,荡无一存。前令彬庵陈侯至,始度地筑堵城之,郛廓仅完,而侯以忧去,内之虚者犹故也。今前峰蔡侯继至,经营造置,聚财鸠工,县堂公宇,楼橹神祠,以次修举,建学之议,亦日以就绪。民不告病,事因以理。邑老稚观者,啧啧称叹复见太平之盛。拟之陈侯,其难易较然也。

盖陈侯之时,民虽疲而适兴事之始,事虽侈而适劳民之初,其财其力,犹可以愤起者。今之时,视之昔为何如也?方张之水,崩崖流石,及其杀也,力不能漂一羽,其势则然。是蔡侯所遭不为异与?使前乎令者得二侯之用心焉,则顺时成功,民恃为安。纵有寇患,当不至是烈也。使继陈侯非如蔡侯之贤能焉,则惮劳避谤,贻患后人,将日圯月颓,其所费当百倍于今,又未可知也。天下之事,谋始者固难,而成终者尤难。往往能善其始矣,而率以不善继者败之何限也。推此,则蔡侯之功孰巨孰细,必有能辨之者。侯亦何修而得此哉?

尝读《诗》,卫遭难,文公徙居楚丘,营治宫室,终之致民富庶。诗人诵之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夫虚浮则无实,浅率则易穷,人能操心诚实而渊深,则何所为而不成?侯悃愊无华,行从其言,所以致此者,有其本矣。又孙子教田忌曰:“取君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是我二胜而一负,彼二负而一胜。”夫马不加多也,一品拟之,而坐得胜算者,诚调度之有方耳。施之治财干事,亦犹是也。观之心以得其本,观之度以得其才,事更有大于此者,尚望我侯为之,况于一邑哉?邑博石轩汪君世清、性所卢君学颜、乡先辈南崖蔡志学、警庵吴焜率庠生彭昊、吴主恕等诣余求文为记。余宜以不文辞也,顾侯之功,犁然有当余心,且席帡幪,又安敢以辞为哉!

是举也,耆民王淋、彭恕等呈请,侯遂以状白于抚院涂公、巡院胡公、分守杨公、守巡何公,郡守万公,佥报可。其年冬十二月始事,越明年丙寅夏五月告成功。公堂扁曰“忠爱”,堂后耳房曰“架阁库”,后穿亭扁曰“公廉”。又后堂扁曰“退思”,堂之东曰“赞政厅”,西曰“土地祠”;甬道中曰“戒石亭”,两旁各五间,为房科书办卷宗。前为仪门,门外东西二亭,曰“申明”、“旌善”。外为谯楼,楼之东曰“南北预备仓”。堂之东畔数步许,为典史衙。规制如旧,而宏壮伟丽,视昔焕然百倍矣。计费金五百有奇,咸出于侯之赎金俸资。士民感侯之义,各致助有差,故成功迅速如此也。

董其役,典史杨明、乡官晴溪詹洧(余叔)也,若把总官黄大任、阴阳官吴主信、耆民陈恩、吴主谦分督其役,皆有功于县治,例得兼书,庶来者尚有劝也。侯讳常毓,字需成,领已酉科乡荐,历今官,广东东莞人,前峰其别号也。是为记。

明嘉靖间平寇兴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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